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107節
郭皇后道:“可是你西南的封地是她幫你爭取的,而且爆出衛凌身世對她們并沒有好處。” 對……那又是為何? 幾人各自胡亂猜測,沈謝晉斷言,“一定是衛凌,惠妃是被衛凌利用的!他的目的就是奪權,不行,我得去告訴父皇!” 還沒等沈謝晉走到門口,宮人又急忙進門,氣都沒喘勻,“娘娘,衛大人辭官了!” 三人大驚,“什么?” 那宮人便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道出,到最后,誰都說不出來話。 好一會兒,沈謝晉興奮道:“父皇沒認他!甚至罷了衛凌首輔之位!” 沈娥在意的卻不是這個,她咬著牙,“好一個惠妃。” 她原以為自己機關算盡,名號封地銀子都是靠自己努力爭取得來的,卻沒想一切都是惠妃的手筆,她像顆棋子,任人拿捏,到最后,人財權三空。 沈娥受不了這份氣,急沖沖往麗坤宮去。 麗坤宮好不到哪里去,皇后那邊能得到消息,麗坤宮自然知道得更加詳盡。 惠妃有些慌了,問:“張嬤嬤,父親那邊來信了嗎?” “沒呢,娘娘莫急,將軍不是說了他們一切都準備好,屆時西南與北境一齊進攻,定會打東夏一個措手不及。” 是,計劃是這樣,她也正等著盛京這邊再亂一兩日就給父親去信,可是,可是怎么會,衛凌怎么會知道,他竟還查到了羌族! 惠妃微微顫抖,若是查到了羌族,那所有事情都已不言而喻。 “拿筆紙來,不能再等。” 正要落筆,沈娥來了。 “楊惠,你個毒婦!”沈娥沖過來就想要抓惠妃的衣領子,被身后嬤嬤迅速攔下。 惠妃鎮定幾瞬,“寧國這會兒來找的不應是我。” “不找你找誰,虧我那般信任你,你竟然騙得我團團轉。”沈娥氣極。 “怎么能是騙,公主與太子哪一項不是真真正正得到了好處?” 這話是真的,可憐兩兄妹腦子都不夠,只看得到眼前利益,不怪別人。 惠妃不欲與她多費口舌:“寧國,是衛凌,他為了權勢不擇手段,不惜捏造謊話來欺騙圣上,他之前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陷害太子殿下啊。” “我不會再信你,你與外戚勾結想奪我東夏江山,罪大惡極,我這就去告訴父皇,告訴他都是你欺騙了我與皇兄!我們是無辜的!” 沈娥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是她一貫的作風,不過這次倒是靈光了一回。 惠妃收回視線,繼續提筆寫信。 現在事情敗露,她不怕圣上對她做什么,她手里還有他的兒子,而衛凌也翻不起什么浪,一個將死之人有何可懼。 重要的是家族大計,這時候父親得趕緊行事,不然一切都來不及。 -- 宋奾已好些天沒出門,今日曹娘子說作坊里有批貨出了問題,她不得不去一趟,等忙完出來才發覺外面下起了小雨。 天街小雨潤如酥,宋奾站在檐下,伸出手,感受春雨的溫潤。 街上行人形色匆匆,心里許在厭惡這場雨來得不是時候,又或者家中有妻子丈夫孩子和熱騰騰的飯在等著,各懷心思。 宋奾一回頭,看見雨幕中正朝她走來的人,隱在人群中卻又無比顯眼。 衛凌撐著紙扇,在她面前站定,宋奾問:“怎么過來了?” “想見見你。”他看著自己,眼神與這天氣一樣,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 他這回直白得很,沒用什么路過、有事之類的借口。 宋奾眸子閃了閃,看一眼外面漸漸急促的雨勢,對他說:“進來吧。” 衛凌第 一回進她這里,不免好奇上下打量,十分寬敞,各種他第一次見的器具、半成品整齊有序排列著。 這會兒工人們都走的差不多,屋子里很安靜。 宋奾見他四處張望,笑道:“要給你介紹介紹嗎?” “好。” 宋奾一噎,她就隨口一問,他還真想聽啊。 衛凌已走到前頭,宋奾不得已跟上,站在他身旁,“這些都是謝家從南洋學回來的,他們根據東夏人的習慣進行改良,可我覺得還可以更好,就又改了改,你現在看到的......” 衛凌聽著聽著視線就從那各式各樣的工具中移到她身上,徐徐笑開。 她很認真,說起這些的時候眼里都是光,旁若無人。 這樣的宋奾他不是第 一回見了,卻每回都感覺驚艷。 她不適合皇宮、不適合高門大院,外頭萬千世界才是她盡情施展的地方,若是可以,他想帶她去南洋去百越去北邊,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他想看她高興的、專注的、甚至憂愁的各種模樣。 只是單單這樣想著,心就一抽一抽的疼,他還有這個機會嗎? 宋奾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回頭看他兩眼,然后不再介紹,領著人往隔壁廂房走,又吩咐,“小月,你去泡壺茶來。” 待坐定,宋奾問:“你今日過來是有話想跟我說嗎?” “沒有。” 死鴨子嘴硬,他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哪里是沒話。 “沒有那我走了。”宋奾作勢起身。 右手忽地被他拉住,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手心,語帶懇求,“阿奾......你別走......” 宋奾輕輕掙脫開,重新坐回原位。 “我今日辭官了。” “辭官?”宋奾有些驚訝,他的身世泄露出來,再次轟動了整個盛京,部分人仍舊覺得是一場陰謀,不過也有百姓支持他上位,宋奾也覺得如此,到底是皇家子孫,認祖歸宗是必然。 “嗯。”衛凌笑了,“辭了官反倒是一身輕松。” 一身輕松......宋奾明白過來,望向他。 衛凌給她解釋:“過兩日那傳言就會被正言,我依舊是將軍府的人。” 宋奾怔了怔,“那你今后是什么打算?” “我跟著阿奾做生意可好?”衛凌唇角微揚,“朝內還有我一些人,市舶司的籌辦也即將完成,至于西南的陸路,等過了這一陣就能啟用,我就跟著你,咱們賺許多許多的銀子。” “你別說胡話。”他的能力用來做生意實在是大材小用,東夏朝廷、黎民百姓更需要他。 “我認真的。” 衛凌說這話時真帶了兩分“認真”的樣子,宋奾沉默下來。 他明明是那樣的身份,卻不得承認,還要無辜遭受罵名,明明為東夏做了許多,卻只落得一個辭官的結局。 他又說:“阿奾,你覺得累嗎?” 宋奾認真想了一會,“累,很累,常常一沾床就能睡著,可我很滿足,我看著娘親臉上沒了憂愁,看著身邊人過得越來越好,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后若是做得大了,那盛京百姓許會因我而受益,我一個人的累又算得了什么?” “要是百姓們罵你是jian商呢?” “百姓們懂什么,他們只活在自己的小小圈子里,罵完這個罵那個,永遠不會停的。我先忠于自己,然后才是別人,總會有人理解的。” 衛凌低下頭,沒什么精神,身上散發著孤寂與脆弱。 宋奾暗地一驚,她很少見他這樣。 孤寂......說起這個,宋奾好像從沒有見過他有什么朋友,成婚時就未曾見有人來找過他,也沒聽說他要去尋哪位友人,向來是獨來獨往。 這兩三年他入了官場,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多了起來,卻還是沒看他與誰格外交好。 過年時徐壬寅來過一趟,徐壬寅向她打探過衛凌的消息,不過倆人好似也沒見幾面。 宋奾無聲嘆息,“你......” “我想要歇一歇。”衛凌第 一回說出這句話,二十多年來第 一回與人說出這句話。 不知何時起,這世間只剩她,也只有她。 “那便歇一歇,只是不能歇太久了。”盛京這會還亂著呢,宋奾不知他的辭官意味著什么,許是他為了百姓而放棄了那個位子,不過她仍舊隱隱覺得有些可惜。 “好。”衛凌看著她笑了笑,彷佛她說什么他都會答應。 小月進來送茶,等人離開,衛凌開口:“阿奾,市舶司的事情邦卓有沒有跟你提過?” 宋奾頷首,若商會是南洋商人在盛京落腳的組織,那市舶司則是東夏專門設立的管理東夏商貿的機構,獨立于戶部,更加專業。 市舶司要是真正建立起來并發揮作用,那對于東夏商人無疑是重大舉措,意義非凡。 “你想進去嗎?”衛凌問,雖然猜到她應不會感興趣,可若是她想,他可以為她鋪路。 宋奾意料中的搖了搖頭,“不想。” “嗯,市舶司的章大人是個正直之人,今后他還會負責西南商路一事,你們有事可盡管去找他。” 宋奾沒有多想,衛凌做事從不是為了自己,當然也不會單純為她,他對于南洋商貿付出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 “我知道了。” “我的人你也可以用,要是有想查的人或事,直接找白亦或白澤即可。”衛凌一一交代著,“還有蕭珩壹,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不久后卿正的位置應該能坐上去,若是遇到麻煩可與他說一聲。” 宋奾越聽眉越皺,“你沒事吧?” 衛凌頓了頓,很快染上笑意,“我沒事,就是不當官了怕有些事顧及不到。” “既然都辭了官,那就好好休息一陣。” “嗯。” 外頭早已暗下來,雨似是不再下,宋奾說:“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倆人出了作坊,衛凌目送她離開。 等人消失在街角,衛凌完全換了個人,方才神態全部消失,還是那個生人勿近的衛凌。 “去探探,今日勤政殿都議了什么,還有大哥那邊,告訴他,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