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72節
“不必......” 衛凌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衛大人,我們還是分清些好。” 靜了好一會兒,他才沉沉說:“......好,我不缺銀子,你可以慢慢來。” 這時凌意夫婦倆端著菜進門,“域川,廚房里還有兩個菜,你去端來。” 宋奾見狀本是想要起身告別,卻一股腦被凌意按下,不容拒絕:“你乖乖坐好。”隨后又招呼和冉冉玩得正開心的挽翠,“來,小姑娘你也來坐。” “二娘......” 宋奾不得已,點了點頭,挽翠坐在她旁邊。 不多時,一桌人坐得齊整,宋奾心里納悶,她們不過是想來避避雨,現在竟是坐在了人家飯桌上,而衛凌居然也在,真是魔幻。 “阿奾,你娘親既然是揚州人,你應該吃過不少揚州菜吧,快嘗嘗,看看味道如何。” 眼前幾道菜都是些家常小炒,宋奾也不扭捏著,直接夾了一筷子,吃下后夸贊道:“味道很好。” “那就多吃些。”凌意笑開。 “哥哥,我想吃魚。”冉冉突然朝衛凌道,千玄夫婦已習以為常,但這回衛凌卻沒直接給她夾,而是將離得遠些的那盤魚與她跟前的一道菜掉了個位置。 凌意瞧在眼里,給女兒夾了塊魚rou,“吃吧。” 趁著宋奾認真吃飯,凌意湊近千玄,低聲說:“看不出來你這徒弟心還挺細。” “呵。”千玄搖了搖頭。 “阿奾,你也嘗嘗這魚rou,都是他師父今日一早從湖里釣的,鮮美得很。” 那道魚被衛凌換了位置,宋奾有些夠不到了。 她正為難著,衛凌動了手,很快,她碗里多了一大塊魚rou。 到底還吃著飯,宋奾沒好意思在他師父師母面前拒他,只是他再伸第二筷的時候宋奾對上他視線,暗含不滿。 他便不夾了。 一頓飯差不多結束,凌意把吃飯吃得昏昏欲睡的冉冉抱進里屋,出來時正見到千玄與衛凌倆人收拾飯桌,她便與一旁的宋奾說話,“沒見過域川這樣吧?” 宋奾搖頭,確實沒見過。 自他進了這個家,他許多行為她都沒見過,彷佛那個跟她一起生活了三年的男人是另一人。 “我剛見到他時他也不會做這些,后來大概是不敢不聽我的話才動起手來。”凌意說,“這生活啊,還是兩個人過才有滋味,一堆人伺候著有什么意思?” “是。” “剛剛冉冉跟我說,你很喜歡她。”凌意歪了歪頭,看向她,“阿奾,你怪不怪域川,沒能給你一個孩子?” 宋奾仿佛還沒聽清,那頭收拾桌子的人卻是停下來,無奈道:“師母。” 衛凌阻止了凌意往下講。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應當由他來說。 第64章 他多想和她有一個圓滿結…… 凌意視線在倆人間梭巡, 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外面小雨吃飯時就停了,等收拾完,倆人與凌意夫婦告別, 凌意叮囑:“雨天路滑,路上小心些。” “嗯, 師父師母保重。” 馬車只有白亦才趕過來的一輛,宋奾不得已與他共乘一車。 宋奾略略掃過車內物件,都是他慣常用的東西,精致異常。 她在側邊坐下, 心想好在就半個時辰, 很快就能到。 衛凌進來, 坐在她對面。 許是白亦真顧忌著雨天路滑,宋奾漸漸覺得馬車走得太慢了, 慢慢悠悠的比人行走快不了多少。 馬車不時淌過小水坑, 一搖一晃, 宋奾抓緊了坐著的板子。 他突然問:“和謝家的事定下來了?” “是。” “我與南洋來使大約過三四日就會離開揚州。” 宋奾不知他為何說起這個, 只簡單應:“嗯。” “你這邊什么時候能結束,我們可以一道走。”衛凌說,“只是路上有個照應,我沒有其他意思。” 宋奾想了幾瞬,“尚且不知, 可能還要一段時間。” “好。” 隨后安靜了好一會,就在宋奾轉頭想要看看外面到了何地時,他又忽然說:“阿奾, 你怨不怨我,沒能給你一個孩子?” 宋奾撩車簾的手只一頓,繼續動作, 外面雖沒了雨,但仍是霧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離開前凌意問的那句話她聽見了,當時他給她解了圍,現在自己卻提起。 身后的人接著說:“我起先與你說過,是我身子不好要不了孩子,不是你的問題。” “端容郡主不是我生母,我生母是外祖母身邊一個大丫頭,她生我時尚不足月,外祖母說我是從鬼門關前搶回來的,小時候底子不好,但卻沒有好好養著,每日跟著父親大哥訓練,以至于身體越來越差。” “后來遇到師父,師父懂一點醫術,幫著調理了很多,只是那時候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顧及不了身體。接下來是與你成婚,但孩子要不了,他不僅會活不成,還會累及母體。” “阿奾,你該怨我,避子湯一事說到底是我的錯。” 宋奾其實已經完全震驚了,為他說的每一個詞,他的身世,他的身體。 怎么會?端容郡主不是他母親?他怎么會這樣? 她手心緊緊攥著,出了些細汗。 至于避子湯......她曾明里暗里問過周大夫,周大夫說避子湯對女子無益,但如不是常常服用并無大礙,宋奾那時候就慶幸,慶幸一年也就一兩回,兩三回,且她一直在服用補血益氣的調理藥物,也算中和一些。 當初她身子越來越差,也許是因避子湯,也許是因心中積郁,而自和離后,她就一直十分顧著自己的身子,現在已與常人無異。 宋奾看過去,衛凌垂著眸,面色凝重。 她說不出什么“原諒”、“沒事”的話,只是很早以前她就想清楚,沒有孩子是倆人之間最完美的收場,無論他是有意還是無意,起碼他沒留給自己一個枷鎖。 現在聽了這些,她除了訝異只一個疑問,“為何當初不與我說?” 衛凌抬起頭,對上她平靜目光,淡淡道:“阿奾,一個人走得久了,會不習慣身邊有另一個人。” 有些道理是他懂得太晚。 “歸根結底是你心里始終沒有我。”宋奾輕笑,“所以,我們只有和離這一條路可以走。” 衛凌捏著拇指,緩緩道:“阿奾,和離是我罪有應得,但我心里有沒有你這件事,我如今還是清楚的。” “兩年前我到揚州來,看見師父一家團圓美滿,那會我就想,我與你若是好好走下去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一天。我看著冉冉,會想若是我們有孩子,她會不會像冉冉那樣可愛,她會叫你娘親,會叫我父親,我們一起將她撫養成人。” 衛凌停了許久,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又像透過她看什么。 “我確實不喜歡孩子,冉冉是個意外。” 人總是要靠著一點期盼過活的,每一回看見冉冉,他仿佛看見倆人間不存在的將來與那些遺憾。 許多事他不再去做了,師父給的藥都有在按時吃,這一輩子若那絲渺茫的希望還有可能實現,他想要和她有一個圓滿結局。 宋奾嘆聲氣,“現在說這些沒有用了。” “我知道,可這些若是能讓你心里好受一些,那它就是值得的。” 那日看見他抱著冉冉笑得那樣開心,她一顆心頃刻寒了下來,此刻他解釋這一段,宋奾雖未能全信與接受,但確實釋懷不少。 宋奾回想著她之前的郁結,其實不管外人怎樣議論她,不管端容郡主怎樣對待她,但這一段關系里,始末緣由只出在他身上,是他的不珍惜與不愛,才導致了這一切。 而無論現在如何,他的心意變得如何,發生過的事情都不會再改變一分。 宋奾閉了閉眼,“衛凌,我該說的早就說過了。” 她在昏暗視線里看見他眼角慢慢變紅,唇角卻扯了個笑,聲音低沉:“嗯,我知道的。” 倆人都不再說話了,只剩車輪“吱悠吱悠”的轉動聲在寂靜夜晚里回蕩著。 馬車搖搖晃晃走了許久,終于在徐府門口停下來。 宋奾迫不及待起身離開,卻又被他叫住,“阿奾。” “你若是不想,那就只把我當作一個認識的普通人,我做不到放下,可你若是想要往前走,我不會攔著。” 宋奾停頓片刻,“好。” 那片淡青的裙角徹底離開,衛凌緊握的拳頭中央沁出淺淺血跡。 -- 宋奾下了馬車后腳步急促,快得挽翠跟不上,“二娘,您慢點,小心摔倒。” 她沒聽,一口氣走回院子。 元寶兒不知從哪里蹦出來,想要她抱,宋奾低頭看一眼在她腳邊磨蹭的小貓,一狠心,朝挽翠說:“把元寶兒抱走。” 宋奾說完直接進了屋子,一夜再沒有動靜。 第二日挽翠端著熱水去敲宋奾的房門,里面沒有回應,她輕推了推門,門“吱呀”一聲彈開。 她往里走,卻只見鋪得整整齊齊的床榻,彷佛昨夜沒有人居住過。 挽翠心里一慌,連忙轉身去找,剛走到院子就碰見龍泰,她著急說:“二娘不見了!” 龍泰“啊?”一聲,“沒有啊,我方才還碰見了二娘,她抱著元寶兒去找徐夫人了。” 挽翠瞬間放下心。 “怎么了這是?”龍泰疑惑問。 “還不是怪你!”挽翠便將昨夜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昨夜她與白亦就坐在馬車外,倆人的談話他們聽得一清二楚。 “唉,我真是心疼二娘。”挽翠嘆聲。 龍泰則是捏了捏拳頭,狠狠道:“以后衛家人別想再靠近二娘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