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40節
有一點他還是懂的,沒有人愿意被監視,她要是知道了他時時刻刻派人盯著她,按她那性子,他更加沒有挽留的余地。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內宮門口看見那輛剛剛從他眼前離開的馬車,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衛凌下了車,親自去問宮門的侍衛,“這馬車主人為何進宮。” “回首輔,是皇后娘娘宣召?!?/br> 皇后......皇后怎么會宣她? 衛凌摸不清皇后叫她是為什么,她現在什么身份都沒有,能抵得住那些磨死人的繁文縟節嗎?皇后會不會刁難? 衛凌抬眼看了看不遠處威嚴聳立的勤政殿,對白澤說:“去跟魏公公說一聲,我晚些再去勤政殿?!?/br> 今日休沐,他原本不用再進宮,現在想想,還好他來了一趟。 皇后住所含光宮內,宋奾問過安后便垂著頭,郭皇后輕聲一笑:“宋娘子不必緊張,本宮有那樣嚇人?” 宋奾抬起頭來,這才看清上頭雍容華貴的人。 郭皇后她以前遠遠見過一回,不過過了這么久,早已沒什么印象,她身旁還坐著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女孩,應當便是東夏朝尊貴無比的寧國小公主沈娥了。 沈娥瞧見她帶著面紗只露出雙眼睛,當下有些不爽:“你實在無禮,見了母后還帶著面紗!” 宋奾適時閃過幾絲驚慌,答:“民女有罪,請皇后娘娘饒恕,實在是這兩日臉上不知為何起了疹子,怕嚇著娘娘與公主,這才不得不掩了面。民女不知宮里規矩,這就摘下?!?/br> 說罷就要摘下面紗,郭皇后急忙阻止,“好了,不礙事?!?/br> 宋奾心里松了口氣,知曉這一關算是過了,不過就算真摘下了她也不怕,今日一早她特地讓挽翠在她臉上點了幾個紅點,十分逼真。 “謝娘娘體恤?!?/br> “宋娘子可知本宮今日為何喚你來?” 宋奾連忙搖頭,懸著一顆心答:“不知。” 皇后沒馬上告訴她是為何,先笑著問了句:“宋娘子年紀幾何?可否婚配?” 宋奾心里頓時“咯噔”一聲:完了。 “民女二十有二,未曾婚配?!彼螉h幾乎是絕望說出這些話,若是皇后真要做什么,她麻煩就大了。 蕭珩壹是個好人,她也相信他是京城女子眼中的好歸屬,可惜她現在對他只有感激,只有純潔的友誼,沒到那一步,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嫁到公侯家。 等待不過幾瞬,于宋奾而言卻是異常煎熬。 郭皇后轉向沈娥,狀似訓斥,但語氣溫柔,“你瞧瞧,人家宋娘子都不愁婚嫁,偏你急個什么勁。” “母后!”沈娥不滿叫了一聲。 郭皇后不再看她,朝下方的人道:“倒是看不出宋娘子如此年輕,我原以為有那樣一手繡藝的應是位干練婦人呢。” “娘娘謬贊,不過些謀生的技藝罷了。” “鄭嬤嬤?!惫屎髥疽痪?,鄭嬤嬤立即端著個托盆過來,上面放著一方潔白帕子,帕子上幾株枯荷,宋奾一眼便認出那是自己繡的。 “這可是你繡的?” “回娘娘,是民女所繡?!?/br> “不錯,本宮瞧著極好?!?/br> 宋奾漸漸的有些看不懂了,所以,皇后叫她過來不是蕭珩壹的事? “據本宮所知,你在外面開著兩間鋪子?”郭皇后一臉和藹。 “是。” “你一個女子,又尚未婚配,做哪些屬實不易。今日本宮尋你過來是想問問你愿不愿意到宮里來,司衣司尚缺一名女官?!?/br> 宋奾聽完驀地放下心,雙手都要忍不住去安撫自己先前一直劇烈跳動的胸膛。 等緩過幾瞬才終于反應過來,皇后這是......要招自己進宮?就因為她的繡藝? 進宮......女官,這是她從未想過,也不敢想的一條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有些失措。 進宮意味著她的鋪子要交給別人來管,意味著娘親要一個人住,可進宮也意味著她不再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繡娘...... 不過,若是皇后知曉她的身份,她還愿意拋出這根橄欖枝嗎? “喂,母后問你話呢。”沈娥大聲道:“母后這是抬舉你了,還不謝恩?” 正巧此時,有丫鬟進來稟報:“皇后娘娘,首輔大人求見?!?/br> 話音剛落,衛凌已經進門。 沈娥旋即站起身,興奮神色遮掩不住:“域川哥哥!” 第36章 “扔了?!?/br> “亂叫?!惫屎蟮吐曊f了一句。 按照輩份來說, 衛凌應該叫皇帝一聲舅姥爺,那沈娥自然也算是他的表姑,不過這孩子仗著自己年紀小, 老是叫人家哥哥。 沈娥嬌俏吐了吐舌頭,并不打算改正。 其實郭皇后是有些詫異的, 她以前只在宣帝身邊見過這個年輕人,不明白他今日突然到訪是為何。 衛凌不僅是長公主疼愛的外孫,眼下還是宣帝手里的重臣,自家女兒這段時日又頻繁在她耳邊提起他, 郭皇后不得不坐直身子, 重新審視眼前人。 只見衛凌不經意掃過立于中央的宋奾, 隨后站到她旁邊,問安:“臣衛凌, 見過皇后娘娘, 寧國公主?!?/br> 沈娥還想說話, 被郭皇后一個眼神制止, 乖乖坐在位置上,只是一雙眼睛不離衛凌。 郭皇后端莊笑道:“什么風把衛大人吹到本宮這含光宮來了?” “圣上打算在七月上旬前往寶峰山納涼狩獵,一應事務皆交給了微臣,正好遇上乞巧節,臣便想著來娘娘這討個對策, 怎樣才能辦得讓圣上暢意,讓娘娘公主舒心。” 沈娥聽完就急急說:“我先前還在埋怨父皇把納涼的日子選在七月上旬,害我錯過乞巧節, 這下好了,我可以在寶峰山過乞巧節了,域川哥哥, 你太好了!” 郭皇后道:“往年倒沒遇上這種情況,不過這宮里的乞巧節哪有宮外熱鬧,本宮又一把年紀了,不懂你們小年輕都喜歡什么?!?/br> 這事她聽宣帝提起過,納涼狩獵是東夏傳統,今年圣上選的日子在七月,難為他細心還能想到乞巧節去。 幾人說著話,宋奾站在下面,默默不語地顯得有些突兀,皇后便問她:“宋娘子,現在外面的乞巧節都有什么花樣?你不妨與衛大人說說?!?/br> 這......乞巧節大多是小姑娘們過的,宋奾都好幾年沒過過這個節,就算這兩年她勉強算個“姑娘”,只是她那天哪有什么心情去湊熱鬧,因此自然無從知曉有什么新花樣。 不過皇后這樣問了,她只好回憶起未出閣時和長姐乞巧的那些日子,“民女只記得吃巧果、拜織女魁星、斗巧賽、青苗會這些,每年都有所不同,形式花樣層出不窮。” 衛凌轉向她,說:“宋娘子稍等可否與在下詳細說來?” “這些都是代代傳下來的習俗,禮部或許知曉得更清楚些,民女所言不足為據。”不過一個簡簡單單的乞巧節,宋奾弄不懂他這是要做什么。 “沒錯,衛大人可與禮部商議商議?!?/br> 衛凌視線這才從宋奾身上淡淡移開,作揖道:“是?!?/br> “衛大人有心了,不過此次出行納涼狩獵才是重中之重,乞巧節只是錦上添花?!惫屎蟮馈?/br> “是,微臣知曉。” “域川哥哥,你別聽母后說的,我覺得乞巧節才最重要?!鄙蚨鸱瘩g,臉上有些期待。 衛凌只笑著,沒答話。 按理說事情也說得差不多,衛凌應當離去才對,但他偏偏沒有告退之意,郭皇后只好問:“長公主身子如今可康?。俊?/br> “外祖母身體尚可,只是最近綿雨天氣較多,聽聞腿腳不是太方便?!?/br> 沈娥一聽,看了一眼衛凌,拉著郭皇后的袖子道:“母后,我想出宮去看看姑姑?!?/br> 這回郭皇后沒阻止,“本宮也許久沒見過你姑姑了,那你便出去一趟,代本宮問候一聲。” 沈娥隨即高興朝衛凌道:“域川哥哥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最近公務繁忙,恐抽不出時間?!?/br> 沈娥眼見地失落,“那好吧?!?/br> 郭皇后都瞧在眼里,可她不好說什么,只能問旁邊還站著的不相干的人話:“宋娘子,本宮先前說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當朝女官不多,這個進宮的機會十分難得。” “回娘娘,此事民女尚不能做決定,能否容民女考慮兩日?!?/br> 郭皇后以溫婉和善久居高位,這會兒自然不會逼迫一個老百姓做不愿意的事,“那就考慮兩日。” -- 沈娥回了自己的寢殿,臉上早已沒了方才的嬌蠻姿態,神色比郭皇后還要莊重幾分。 喝過一口茶,沈娥對身邊人說,“秋兒,你讓人去查查這個宋娘子到底是誰。” “是?!鼻飪簯拢肮?,這個宋娘子可是不妥?” 不妥,實在太不妥了。 她起初只是在錦書房拿到了那絲方帕,那些人說是在正陽大街的繡坊買的,說什么有銀子都買不著,那股子炫耀之意她實在看不過去。 于是將帕子拿到了母后跟前,自然而然有了今日這一幕。 那些“有銀子都買不到”的東西,以后都會是她一個人的。 但誰也沒想到衛凌會突然過來,別人也許沒發覺,可一直盯著衛凌的自己沒錯過他任何一個眼神,他是為這個宋娘子而來。 乞巧節?一個避暑中的乞巧節需要他親自問到皇后這里來?未免太小題大作。 她與衛凌雖有些關系,但實質上倆人并不熟,見面都極少,若不是父皇突然提拔了他,那沈娥說不定還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如今是不一樣了,衛凌自有他的用處。 秋兒見沈娥沒應,兀自氣憤:“公主,這個宋娘子也太不知好歹了,公主給了她這么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她竟還要考慮!” 這也是沈娥疑惑的一點,若是換做尋常人早就感恩戴德了,怎么她眼中一點喜色都沒有,難不成看不上宮里的女官?是誰給她的底氣? 沈娥認真想了會,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下人忽然在門外稟:“公主,太子來了?!?/br> 太子沈謝晉與沈娥一母同胞,都是出生即尊貴的身份,只不過倆人性子相差極大,一個內斂沉悶,一個活潑外向。 沈謝晉急急走進來,“阿娥,衛凌今日可是去母后的含光宮了?” “是啊,皇兄這么急做什么?”沈娥瞥他一眼,模樣好似完全沒把沈謝晉這個太子皇兄放在眼里。 沈謝晉一點沒在意,又問:“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