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沉存平和周鳳完全沒有不同意的余地，周鳳注意到祁明川只喝湯以為是他不好意思，拿公筷夾了很多菜讓他多吃點，祁明川也沒有拒絕。

    其實從外貌還是談吐他們都很滿意祁明川，只是想到自己的女兒要遠嫁，下意識會對這個人產生敵意，特別是沉存平。沉瑜從出生開始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努力工作也就是為了讓她們母女能有更好的生活質量。

    可是他忘了沉瑜已經二十五歲了，不可能一輩子只在家里當她的女兒，可他不能確定祁明川是不是那個值得托付的人選。

    沉存平拉著祁明川問東問西，問他的年齡工作，問他的未來規劃，甚至連祁明川退休以后想做什么都在問，祁明川卻沒有不耐煩，很認真回答著他的每個疑問，倆人越聊越投機，打開了話匣子。

    沉瑜想讓他少喝點酒，可是沉存平不依，一個勁倒酒，沉瑜清楚他不是嗜酒的人，他們父女二人都太要自尊了，沉存平不說破他的不舍難過，沉瑜就找不到借口去安撫向他表達愛意。

    他們的態度已經轉變，沒有切除那么斬釘截鐵地反對沉瑜的決定，沉瑜不敢看他們的眼睛，怕還沒說話就會哭出來，祁明川只覺得自己是那個搶走別人寶貝的壞蛋，在這種氣氛下如履薄冰。

    時鐘指針即將邁向十一點，空余客房被整理出來讓祁明川休息，沉瑜也只能回到了自己房間，沉存平和周鳳長談至天際泛白，一夜未眠。

    祁明川睡眠很淺且很認環境，正常劑量的安眠藥不足以令他安睡，柔光透過縫隙灑在房間角落，祁明川隱隱聽見有微弱叩門聲響。他生怕是自己的幻覺，盡力把動作放到最輕將門推開，沉瑜正在門口笑著看他。

    沉瑜也害怕被周鳳他們發現，可是她更清楚祁明川的睡眠狀況，再加上昨晚的那些菜色他根本就沒吃多少，肯定會餓，沉瑜悄聲鉆進祁明川房間為他搭配衣服，小聲催促讓他快換，別被沉存平他們發現。

    祁明川睡得不踏實，迷迷糊糊只是沉瑜說什么他就照著做什么，被她悄悄拉著出門但還是睡眼惺忪的模樣，祁明川曾經最喜歡的早餐小攤老板李伯已經買了固定鋪子，品種花樣也多了很多，可是祁明川還是只點了高中時期吃了快兩年的那款。沉瑜這幾年因為工作的緣故時常在李伯的鋪子解決早餐，對這里的特色也算了解，于是熟練加點上幾份特色品類想讓祁明川也試試。

    李伯因為有了固定鋪子，生意要比以前熱鬧許多，但仍然是憨厚和藹模樣，一邊遞過兩人點的早餐一邊笑瞇瞇和沉瑜還有祁明川打招呼，似乎只是碰見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友。

    熟悉香味涌入鼻腔，熱氣騰騰的早餐帶著林城特有的煙火氣，霎時勾起一夜幾乎沒怎么進食的祁明川的食欲。伴隨食物美味在舌尖迸發，被早餐填飽了胃的祁明川逐漸從迷糊狀態緩過，自然接話和李伯聊了起來，夸贊李伯手藝的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伯伯您居然還記得我啊？”

    “做生意的人嘛，對顧客的印象肯定要深點的，況且高中你們談戀愛那會你就每天都一起來，看見是她和你來的，我就能確定是你了。”

    李伯是實在人，嗓門大，又因為人手不夠走開去小廚房揉面與他們隔得遠，回應的聲音大得夸張，引來店內其他顧客的矚目，雖然知道這些目光沒有惡意，沉瑜還是害羞垂下頭，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早餐緩解窘迫。祁明川反而不在意，大大方方在桌面就搭上沉瑜掌心，像是在宣告愛意。

    那些以為會逐漸消逝在時光洪流中的記憶，終究好好貯藏沒有被遺忘，甚至在周圍的人的世界里，也留下特有的印記。

    祁明川難得胃口大開，不但把自己點的都吃得干凈還順帶嘗了嘗沉瑜點的新品種，沉瑜看他這樣也高興，伸手去捏祁明川吃得有些鼓囊的雙頰，祁明川沒有預料，霎時被嗆咳，混合沉瑜得逞的輕笑聲，似乎又回到了他們高叁的某個早晨。

    記憶閥門一旦被拉開就難以終止，陣陣回憶涌上心頭，沉瑜其實很想和祁明川一起回學校看看。早餐店就在學校附近，只要走一小段路過去就能到達，沉瑜小小聲問祁明川。

    “我們一起回學校看看好不好。”

    祁明川點了點頭，他從高中畢業后就沒回過學校，多少也會懷念。沉瑜自告奮勇，一臉驕傲告訴祁明川學校她熟，由她帶領祁明川好好逛逛現在完全不一樣的學校。

    沉瑜大學在林城，畢業后就回來學校工作，幾乎可以說是見證了學校翻新蛻變的過程。她帶著祁明川一步步走過曾經熟悉的地方，目之所及之處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跑步時還會有風沙揚起時常被祁明川吐槽的cao場現在全面換成了橡膠跑道，中央式冷氣取代了嘎吱作響的老風扇，再也不需要像那時一樣夏日每天依靠小風扇續命，就連當時被認為枯燥生活里難得樂趣的升降式投影，也更換成更加先進的黑板式多媒體。縱使如祁明川也不由感慨變化之大與記憶截然不同。

    一切都變了許多，但有些東西又好像沒變。

    沉瑜和祁明川來到曾經教室所在的樓層，沉瑜清楚學校的工作安排，原來的班主任還是在教高叁，她沿一間間教室找去，沉瑜終于看到了站在講臺認真教授的班主任。他們不愿打擾學生上課，選擇從后門進入，打了招呼從辦公室借來椅子在最后坐下。后排趴在課本熟睡的學生感受到動靜以為是老師前來聽課迅速調整坐姿端坐，沉瑜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發笑，在他們的記憶里，這正是他們的青春里同班同學有過的模樣。班主任顯然也注意到他們，嚴肅的臉上出現笑容朝他們點頭示意，沉瑜工作調動到京都的事情他有所耳聞，在看到祁明川的一刻更是確認了猜測，作為教師他內心不免感慨見證的年少的愛情終究修成正果，笑容是他向他們投以最真摯的祝福。

    隨著下課鈴聲響起，大批學生迅速涌出教室，沉瑜注意到走廊站著的兩個學生，扎著馬尾戴黑框眼鏡的少女垂首給身旁的少年耐心講題，時而夾帶兩句簡單題目都做不明白的嗔怪，少年也不反駁，只是支肘笑著看她，認真做題的少女抬頭看去，恰好對上少年帶著笑意的面容臉紅了大片，此時一束暖光正好穿透教學樓頂層映射在他們側臉，像是最好的點綴。

    眼前場景太過熟悉，沉瑜看著不由得濕了眼眶，不知是陽光耀眼，還是回憶作祟，眼前兩人的面容逐漸模糊，涌現出來的場景變成了那時的她和祁明川，沉瑜突然好想抱抱祁明川。她回首去看祁明川，發現祁明川的目光也停留在兩個學生的身上，緊接著又如心照不宣般，兩人同時對上了對方的視線。他們什么都沒說，卻又都知道對方想說什么。

    上課鈴聲驟響，人潮又迅速散去回到各自班級，長長的走廊只剩下沉瑜和祁明川。似是被太陽偏愛，又像是某種意義上的延續，原本的暖光轉向照到了他們身上。沉瑜張臂去攬祁明川，正正好好落入祁明川懷中。

    在這個場景的擁抱遲了太久，但還好總算沒有缺席。

    (昨天八點半才下班寫著寫著寫睡著了好丟人嗚嗚嗚嗚嗚嗚嗚。今天值夜班不知道能不能按時更新，先上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