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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春 第8節

    打扮好后,盛露嫣打開一個瓷瓶,從里面拿出來一顆藥吃了。這藥吃了能讓人看起來很虛弱。平日里她是不吃的,只稍微化一下妝。今日要去外面,見的人多,怕要被看出來端倪。

    去正院時,盛晨曦看著身著鮮亮衣裳華服,盤著好看發髻的盛露嫣,嫉妒得不行。

    等到了時辰,盛陵侯府一家人乘馬車去承恩侯府。

    盛晨曦這回沒跟柳氏坐在一輛馬車上,她特意與盛露嫣坐了同一輛馬車。而她之所以如此,便是有話要跟盛露嫣講。

    “盛露嫣,就你這身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嫁到承恩侯府的人只能是我!你今日若是敢與赟哥哥私下見面,我定要讓你好看……”

    就這么一件事,盛晨曦絮絮叨叨說了一路。

    盛露嫣今日本就是打算要跟謝赟做個了斷的,心情有些壓抑,聽盛晨曦說了一路,更是煩躁。

    等到了承恩侯府,馬車停下來后,下馬車前,盛露嫣睜開眼,瞥了一眼盛晨曦,一改之前的溫和,冷冷說道:“我今日心情不大好,你最好老實些,若敢找茬,我定會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說罷,不待盛晨曦開口,便下了馬車。

    第9章 告別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盛晨曦哪里是會受這種委屈的人,掀開車簾就要罵人,然而剛罵了兩個字就發現有世家的夫人和姑娘看了過來。她連忙閉了嘴。幸而柳氏在前面朝她招了招手,她垂頭快步走了過去。不過,心中又把盛露嫣罵了無數遍。

    柳氏帶著盛露嫣和盛晨曦姐妹倆跟這些夫人們打著招呼。

    這些婦人們都是人精,家世又不如盛陵侯府,自然是一味的巴結柳氏,沒口子的夸贊盛晨曦。對于盛露嫣,也不少人夸她長得好,但更多的是在關心她的病情。

    “數月不見,大姑娘怎么病成這個樣子了?”

    盛露嫣拿著帕子遮了遮口,輕咳兩聲,啞著嗓子道:“多謝夫人關心,老毛病了?!?/br>
    這時柳氏在一旁道:“上好的補品和藥材每日如流水般入了大姑娘的院子,我與侯爺四處拜訪名醫,可始終都治不好大姑娘的病。各位夫人若是有認識神醫的,可得與我和侯爺說啊。”

    “侯夫人對女兒可真好?!?/br>
    “是啊,侯夫人是個善良人?!?/br>
    ……

    聽著耳邊夸贊柳氏的話,盛露嫣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時不時咳嗽兩聲。

    說著說著,話題又引到了盛晨曦的身上。

    “二姑娘可有說婆家?”

    “她呀,還是個孩子,不著急的。”

    眾人聽著柳氏的話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提及此事。

    來得早的,早已去跟承恩侯老夫人請安,柳氏一路走走停停,盛陵侯府的人終于到了正院。一入院子,便有上等婆子過來招呼,丫鬟也匆匆去里面通報。

    進屋前,屋內還有些亂哄哄的,待他們一入門,便安靜下來,眾人的視線全都看了過來。有那身份低的,都站了起來。

    “呦,瞧瞧這是誰來了,盛陵侯府的貴客啊?!崩戏蛉诵χ泻糁⒘旰罡呐臁?/br>
    “見過老夫人?!绷弦幘氐匦卸Y。

    在她身后,盛露嫣和盛晨曦也跟著行禮。

    隨后,廳堂內的其他人也給柳氏行禮:“見過侯夫人?!?/br>
    眾人見完禮,老夫人突然道:“大姑娘這臉色怎么這么差,這是生的什么病,竟病成這個樣子?”

    柳氏拿著帕子遮了遮嘴,沒說什么。

    盛露嫣笑著道:“勞您費心了,老毛病罷了??瓤??!?/br>
    老夫人不知心中在想什么,皺了皺眉,道:“快找個地方坐下吧?!闭f罷,便不再理會盛陵侯府的眾人。

    一時之間,氣氛略顯尷尬。

    盛露嫣見柳氏仍站在廳堂中央沒動,便提醒道:“母親?”

    柳氏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神色頗為復雜。

    盛露嫣就這般靜靜看著她。

    柳氏終還是先瞥開了眼神,看了一眼奴仆準備的空位,那位置就在承恩侯老夫人身側。她側身對盛露嫣道:“嫣兒,你身子不舒服,先去找個地方休息吧,免得累壞了身子?!?/br>
    承恩侯老夫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這是不想承認這門親事了。若她想承認,不至于表面功夫都不做。盛露嫣畢竟是她未過門的孫媳婦兒,她竟然提都不提。不僅如此,對他們盛陵侯府的態度也不冷不熱。柳氏本也沒想讓盛露嫣嫁入承恩侯府,她想的是自己女兒嫁過來。她得趁著這個機會,讓人好好看看她的女兒,扭轉承恩侯府的態度。

    這是想趕她走,好趁機推銷盛晨曦?倒是與盛露嫣的想法不謀而合,她也無意去湊這個熱鬧,聽這些人關心她的身子。

    “多謝母親體恤,那就讓二meimei隨侍左右吧,女兒躲個懶。”

    柳氏松了一口氣,看向承恩侯府的奴仆:“勞煩給我們大姑娘找個休息的地兒,最好安靜些,別擾了她?!?/br>
    “是,夫人?!?/br>
    一出正院的門,便有一個一等丫鬟匆匆走了過來。盛露嫣瞧著這熟悉的面孔,停下了腳步。

    “奴婢見過姑娘?!?/br>
    盛露嫣笑了:“蘭草,許久不見。你又漂亮了些。”

    蘭草連忙彎腰道:“承蒙姑娘盛譽,奴婢擔不起。姑娘才是這京城最美的?!闭f話時,她瞥了一眼盛露嫣頭上的釵子。

    盛露嫣笑了笑,看向了身側的小丫鬟:“我與蘭草頗為熟悉,讓她領著我去便是,你先回正院伺候吧?!?/br>
    “是,姑娘?!?/br>
    待小丫鬟走后,蘭草近前半步,低聲道:“姑娘,我們家大少爺已經在靜園等您多時了。”

    靜園,是承恩侯府一處偏僻的院子。許多年前,這個院子曾是承恩侯府一位不受寵的庶出姑娘的院落。自她出嫁后,便閑置了下來。

    那里,同樣也是他們兒時的樂土。

    在看到蘭草的那一刻,盛露嫣便明白了,此時也沒再多言,隨著蘭草朝著靜園方向走去。

    四月的天,寒冷被春風驅散,樹上的花早已綻放。落在湖面,落在地上,落在少年的肩頭。

    遠遠看去,如一副畫。

    少年身著一襲月白色華服,身形略顯消瘦,但卻挺拔,如一棵松般站在那里。少年回頭時,本來沉靜無波的眼神瞬間變得鮮活。他嘴角的笑亦讓人覺得溫暖。

    這才想起,如今已是初夏。

    盛露嫣看著走向她的少年,心頭忽而想到了一句詩。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嫣兒。”少年開口了。如泉水叮咚,砸在人的心頭。

    “赟哥哥。”盛露嫣笑著回應。

    五年前,得知父親給她定了這樣一門親事時,她也是歡喜的。他們家世相當,二人打小便相識,知根知底,也很談得來,他一直待她極好。只是后來,很多事都變了。

    謝赟正欲再說什么,眼角瞥到了面前姑娘頭上的釵子,眼中的光落寞了幾分。

    “怎么沒戴我送你的步搖?”

    盛露嫣眼神微微躲閃,道:“太貴重了,今日人多,我怕弄丟了?!?/br>
    少年似是沒聽出來她的話外之意,繼續問道:“真的嗎?”

    盛露嫣微微點頭。

    “那你喜歡那支步搖嗎?”少年又問。

    盛露嫣頓了頓,道:“自然是喜歡的。”

    似乎得到了想聽的答案,少年沒再多問,嘴角露出來一絲微笑。不過,很快眼神中又流露出來擔憂之色:“嫣兒,你臉色怎的這般難看?比上回我離京時還差了些?!?/br>
    真關心還是假關心,盛露嫣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她道:“老毛病了,無妨。”

    “你打小身子健朗,怎的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太醫院的人就看不好嗎?”

    “邵院正為我診治了多年,已經比從前好些了?!?/br>
    “我這次離京,尋訪了不少神醫,把你的病癥告知了他們,得到了一些藥方。到時候我拿給邵大人看看能不能行。”

    盛露嫣看向了一心為她著想的少年,抿了抿唇,道:“多謝。”

    她裝病這件事,越少人知曉越好。在自己沒有足夠的實力擺脫盛陵侯府之前,絕不能暴露,不然等著她的將是更多的荊棘。

    “咱們是什么關系,你跟我道什么謝?”

    盛露嫣笑了笑,沒有回應此話。

    “我昨日與父親母親說過了,想與你早日成親。母親很是贊同此事,已經準備讓人算日子了。父親當下雖沒同意但也答應我好好考慮?!?/br>
    聽到此話,盛露嫣用手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她醞釀了許久,剛剛也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捎行┦拢皇翘颖芫湍芙鉀Q的。有些話,也不得不說了。

    “我今日來,便是想與你說此事?!?/br>
    謝赟心里一喜,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盛露嫣的手。

    “嫣兒,你終于答應要嫁給我了嗎?”

    從前他每次提起來此事,嫣兒都回避了。

    盛露嫣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眸微暗,一字一字地說:“我身子不好,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不如這門親事,退了吧?!?/br>
    說罷,微微使勁兒,把手從謝赟手中抽了回來。

    謝赟臉上的笑頓時消失不見,眼神中的光彩也黯淡了幾分。

    “你在說什么呢,這親事是祖父定下來的,怎能退?我知你身子不好,又怎會因為此事與你退婚。等你嫁給我了,我定要帶著你四處尋訪名醫,把病治好了?!?/br>
    盛露嫣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少年,瞧著少年臉上的急切,輕聲道:“謝赟,我們倆是不可能的。”

    謝赟越發激動,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道:“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我皆是出自世家,門當戶對,年紀又相仿,興趣相投,世上再沒有人比我們更相配了!”

    是啊,她曾經也是這般想的。

    只是,現實殘酷。

    “正是因為咱們都是出自世家,才更不可能。但凡你我家世弱一些,這門親事都能成了。”盛露嫣看著看似平靜無波的湖面說道。

    “謝赟,你是個聰明人,當知曉皇上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咱們兩府聯姻的?!?/br>
    皇上是下定決心要削弱世家的勢力。若說一開始大家還沒察覺到,這兩年基本上都感受到了。盛陵侯府和承恩侯府一文一武兩大頂級世家,若是這兩家聯姻,皇上還能睡著?皇后娘娘出自承恩侯府,承恩侯府也已開始藏起來鋒芒。

    想到父親和jiejie曾與他說過同樣的話,謝赟滿腔的話一下子都梗在了喉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