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冰研緊閉雙唇，她不是被姚朗的情緒感染，她是怕再多說一個字，霍衍就會直接把她脖子掐斷，畢竟這樣的事，他也不是沒做過，以致于現在和霍衍離得稍微近點，她就會產生生理性的窒息。

    姜貝貝看著好友們痛苦懺悔，心里產生無邊無際的絕望，事情反轉到這一步，她想進的評選會，連一絲希望都沒了，要是霍家不幫忙，姜家很有可能就這么破產，她和家人就徹底流落街頭，想到那個場景，姜貝貝就控制不住想哭的沖動。

    都怪父母，當初為什么要把那個禍害找回來！

    幾人什么心思，洛心雪作為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其實真懺悔也好，假愧疚也罷，對于她來說都無所謂。

    她不過就是讓這幾人體驗一下過山車一般的心理折磨，也是為了抓住一個他們以為的把柄，按計劃進行下去，讓他們帶著時刻怕外界知道的恐懼心理，去參加為他們量身定制的反校園暴力活動。

    同時，也要通過這幾人，去撬動霍氏這座大山。

    洛心雪掏了掏耳朵，“你們真夠吵的。”

    哭得最響亮的姚星立馬止住聲音，抽抽涕涕的邵玲瓏也跟著停下，淚眼模糊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我關注姜寸雪的事，只是因為一些好奇心，在知道她死的比較委屈，又總是被人以另樣眼光誤認，這才會動了幫她正名的心思，其實認真說起來，我的出發點還是為了我自己。”洛心雪扶起邵玲瓏，“讓姜家處于這個狀態，也是因為他們的行為太令人反感，甚至惡心，你們應該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離得近的人連忙點頭，邵玲瓏坐在沙發上，緊緊抓住她的手，“我明白，心雪，我就知道你是一個三觀特別正，特別善良，不會牽連無辜的人。”

    “我也明白。”姚星感覺到洛心雪的態度變化，從地上爬起來，“我非常能理解你這種感覺，時間越久體會越深，所以這幾年我都不跟姜貝貝來往了，心雪，我和我弟弟真的覺得很內疚，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為姜寸雪做積德祈福。”

    洛心雪笑而不語，姚星這個人頗有些‘大智若愚’，此時最該說的是站出去承認當初校園暴力過姜寸雪，可偏偏露出一副無比歉疚的樣子說要和她一起積德祈福，連正名都算不上。

    “我也愿意一起為姜寸雪積德祈福。”宋冰研同樣聽出洛心雪不想對外公開這件事。

    也是，誰會為了一個死掉的陌生人得罪五家豪門，何況除了她們五家，這件事還牽連到霍家。

    “積德祈福不用和我一起做，姚朗剛才說的自己賺錢自己做就很不錯。”洛心雪笑著道：“古語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有這種覺悟，接下來參加評選會活動，想必肯定事半功倍，我只希望你們不是嘴上說說，否則...”

    “不會不會！”姚星掏出手機，翻出朋友圈，快速滑到最底下，找出兩年前的一條動態，舉到洛心雪面前，“你看，這個是雪花希望小學建成慶典，還有學生上課的照片，是我們后悔內疚的證據。”

    看著照片里一個個紅通通的小臉蛋，洛心雪心里微微觸動，很快轉移視線，卻正好對上霍衍探究的眼神。

    洛心雪捏了捏手指，再次移開視線，又對上江卓看似平靜無波的雙眼，笑著道：“生日宴上，你送了我一塊星空石，今天這事就當成回禮了。”

    江卓極力維持的平靜出現一絲裂縫，啞聲問：“是為了我？”

    “我這人不喜歡欠別人的。”洛心雪為自己態度突然轉變，找了一個合適的動機，打消其他人心里的疑慮，“今天恰好有你，也恰好撞上這事，現在兩清了，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我不會留情面了。”

    江卓微微動容，看著洛心雪的眼神溫度愈來愈高，率先燒得他自己的眼眶灼熱酸澀。

    旁人都看出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表情各異。

    忽然，一陣手指關節‘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眾人尋聲望去，發現霍衍臉色陰寒，手指攥得死緊，雙眼深處燃燒著兩團火苗盯著洛心雪。

    其他人頓時嚇得放輕呼吸，同時為江卓感到擔心。

    四年前霍衍是怎么對待江卓的，他們親眼從頭看到尾，那是霍衍在他們心底留下的第一層陰影，這個人比外界的傳言還要可怕十倍，百倍，千萬倍。

    洛心雪感覺到身邊的邵玲瓏牙齒在打顫，淡淡看了她一眼，望向恨不得吃了她的霍衍，“這里只有開水。”

    霍衍稍怔，立刻就明白她在說什么，臉色變得更加陰寒可怖，眼里火苗燃燒得更旺，“你果然是故意的。”

    洛心雪不置可否，“在座的都是客人，洛家待客之力一向周全，霍總要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做出讓我覺得招待不周的事來，那我對你就只能更招待不周。”

    霍衍呼吸變得粗重，額角壓抑得青筋浮起，雙眼泛著血絲，“憑什么？”

    這句話的語氣里帶著不甘，以及不易察覺的委屈，因此，話一撂下，霍衍自己先覺得丟人，眼神惡狠狠掃向江卓等人，粗聲道：“一分鐘內滾出去！”

    離得最近的姚星身體一抖，骨子里對霍衍的懼怕，促使他下意識站直身體，抬腳就想往外走，差點連告別都忘了說，還是姚朗向洛心雪告辭，這才反應過來，一邊連聲道別，一邊往外走。

    “等一下。”

    洛心雪一出聲，正往外走的幾人瞬間停住腳步，姚星苦著臉轉頭，實在不想參與到兩人中間，再次體會到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境。

    其他人也是這樣的想法，卻不得不轉身，霍衍是可怕，但洛心雪也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洛心雪笑容可親看著邵玲瓏，“除了收了江卓的禮，我也收了你的禮，同樣的道理，我這人不喜歡欠人，既然你今天找上門提要求了，不能讓你就這么回去，姜小姐想進評選會，我不反對。”

    姜貝貝瞪大雙眼，原以為徹底失去希望了，突然又天降驚喜，一時間差點哭出來，忙道：“謝謝洛小姐，謝謝謝謝，等姜家緩過來了，我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邵玲瓏面色忽喜忽悲，喜的是沒想到洛心雪會這么重視那份禮物，悲的也是這點，要是提前知道洛心雪會因為一件禮物答應一個要求，打死她也不會把機會浪費在姜貝貝身上！

    “你該謝的是玲瓏，不用謝我。”洛心雪笑著道：“姜小姐很幸運，有這么一群好朋友。”

    姜貝貝抬頭看到明顯為自己高興的宋冰研姚星，再看似乎喜極而泣的邵玲瓏，心里感到無比溫暖，由衷道：“我也覺得非常幸運，在這種時候，還有他們幫助我，真可謂是患難見人心，未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盡我所能回報。”

    宋冰研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少年感情了，說這種話干什么。”

    邵玲瓏醒了醒神，既然機會都已經浪費了，定然要好好經營與姜貝貝的關系，多索取些回報，忙不迭道：“不用客氣，這是應該的，貝貝，我們是朋友。”

    姜貝貝眼泛淚花抓緊兩人的手，這一刻，真心覺得感激幸福。

    洛心雪淡淡笑著，親自動姜家，只會臟了手，由姜貝貝的這些好朋友，親自整垮姜家，讓姜貝貝和姜家人失去財富靠山的同時，體會到被全世界放棄，沒有一種感情值得信任，世界觀徹底崩塌，才更有意思。

    禮貌將幾人送走，轉過身看著好情緒沒有一點好轉，反而因為沒人了，不再掩飾不甘心的霍衍，洛心雪暗自調整呼吸，袖子里的手嵌入掌心，才忍住心里瘋狂叫囂動手的沖動。

    洛心雪坐回沙發上，平靜道：“霍總，晚飯點到了，家里沒有備外人的晚餐，你準備待到什么時候？”

    不知道哪個字戳中霍衍了，恍惚間，她覺得看到了霍衍面具破碎的畫面，緊接著眼前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一陣旋轉，熟悉的清爽剃須水味道充斥鼻尖，身上一重，她被緊壓在沙發上。

    與他之間的距離，輕輕一眨睫毛，仿佛就能刷到對方的臉。

    一切發生速度太快，僅在三秒之內。

    腦子里眩暈停下的一刻，洛心雪覺得緊緊關著內心沖動的牢籠突然炸了，捏緊拳頭直接往他臉上打去，拳頭才出到一半，霍衍便突然摁住她的手，而后將腦袋順勢埋在她另一邊的頸側。

    拳頭出空，兩人的身體也緊緊貼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

    短短時間，不知是guntang的體溫仿佛沖破衣服，還是氣急攻心，洛心雪感覺渾身灼熱無比，血氣上涌染紅了臉龐，即使兩只手和兩條腿都被壓住，卻依然嘗試反抗攻擊。

    然而此時并不是四年前，除了少了防狼噴霧的協助，霍衍也沒有身受重傷，更沒有占據巧妙的位置，無論什么動作都是徒勞。

    忽然，洛心雪察覺到了什么，嘗試攻擊而扭動的身體猛地靜止。

    霍衍灼熱呼吸貼著她的耳畔，他的鼻息越來越急促粗重，當她停下的那一刻，頸側傳來顫抖溫熱的觸感。

    這一刻，洛心雪想殺他的心，飆升至頂點。

    第30章

    霍衍感覺到洛心雪身上彌漫出來的殺意,不懼反喜，雙唇摩挲著她溫暖柔滑的頸側皮膚，眼里一片柔情,小聲呢喃：“為什么？為什么江卓可以？”

    洛心雪拼命掙扎，屈起右腿想攻擊他最脆弱的地方,但處于被動，才剛挪動一分，就又被他壓的死死的，腿上重量像壓了兩條鐵杵一般,難動分毫。

    這讓洛心雪愈加生氣,每一寸毛孔都被憤怒填滿,理智就像瀕臨爆炸的氣球,即將破碎。

    以前她怨霍衍，她恨霍衍，她排斥霍衍,此時此刻，她惡心霍衍。

    只要一想到他曾經這么對過與她長得相像的那些女孩，她心里的殺意便無法抑制,她真的想殺了霍衍!

    當這個想法在腦海里逐漸清晰時,一股強悍的力量由心底生出,洛心雪猛然掙脫右手，迅速抓住霍衍的后腦勺頭發，將他拎起來遠離自己。

    下一刻手腕被霍衍重新抓住,沒等他反應,洛心雪便猝不及防支起上半身,用額頭撞擊他的鼻梁,霍衍吃痛收手,洛心雪趁機反掐住他的脖子，手上逐漸用力。

    霍衍原本下意識抓住的手腕想要將她拉開，但這個想法只停留了一秒便松了手，平躺在沙發上，緊緊盯著她赤紅的眼眶，任由她掐著自己的脖子，眼里一片哀傷。

    洛心雪斷了弦的理智，在看到他毫不掩飾墨如海的哀傷震了震，再看著他面色慢慢變紅，越來越難以呼吸，卻毫不反抗，一副赴死的決絕，理智逐漸恢復，手下一軟，力氣跟著松懈。

    她不能就這樣殺了霍衍。

    她不能在此時殺了霍衍。

    霍衍不能這么輕易的就死了，就算死也要等他失去最在乎的財富地位，對他最在乎的靠山放棄，從頂端跌落，一無所有，再慢慢備受折磨死去。

    更重要的是，這一世，她不能將自己折進去。

    洛心雪緩緩松開手，緩過神來時，呼吸變得急促，還沒來得及反省自己為什么會失控，霍衍突然伸手將她整個人緊緊抱住，就像跌落深淵之前突然抱住了最后的求救希望，力道緊得讓她難以呼吸，緊得讓她連掙扎的空隙都沒有。

    布置高雅書香氣的客廳，米色棉麻沙發上，身穿黑色西裝高大英挺的男人，將坐在他腿上纖弱的女孩緊緊攬在懷中，他的雙眼沉痛中夾雜著喜悅，淚光閃爍，側臉眷戀著迷輕撫女孩的頭發。

    他像是抱住自己失而復得的全世界，再也不愿松手。

    然而這份濃烈極具感染力的氣氛只維持了幾秒鐘，女孩單膝跪在沙發上直接站了起來，剛揪起他的衣領準備警告，門口突然傳來動靜，兩人下意識一起一起往外看去。

    剛進門的管家也被兩人的架勢驚住，手上提著采購回來的東西，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怔怔看著兩人。

    洛心雪松開他的衣領，淡然走下沙發，整理好凌亂的上衣，看著他道：“霍總還要賴在這里多久？”

    她開口后，先有反應的是站在門口的管家，管家接受過長期嚴密的訓練，懂得不參與主人的隱私，過了最初的怔然，便像是沒看到霍衍似的，先沖洛心雪稍稍鞠躬，而后目不斜視走向廚房。

    霍衍的面色比起先前的陰寒，此刻可以用春暖花開來形容，一雙漂亮的眼睛里裝滿了揉碎的喜悅笑意，讓人難以移開視線，即便是剛想掐死他的洛心雪，也不由自主多看他兩眼。

    不明白他在高興什么。

    霍衍撫了撫脖子，嘴邊笑意更甚，“不要用江卓送你的東西。”

    洛心雪皺了皺眉，“我用不用，關你什么事。”

    霍衍站起身，在她還沒做出反應的時候，伸手輕撫她的側臉。洛心雪一臉厭惡打掉他的手，他也不生氣，反而將被她打過的手背放到唇邊親了親，接著笑道：“乖，聽話，別用。”

    洛心雪眉頭皺得死緊，用一種看著神經病人的眼神盯著他。

    “我走了，明天見。”霍衍學她剛才的動作，整理好上衣。

    聽到這句話，洛心雪緊繃的身體微微松懈，深吸一口氣，剛調整好狀態，霍衍突然又伸手捧住她的后腦勺，一張俊臉猝不及防湊過來，吻住她的唇角。

    “啪——”

    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看著男人右邊半張臉發紅卻毫不在意，反而一臉得逞的愉悅，洛心雪氣得渾身發抖，抬手又朝著他揮去，霍衍不偏不躲，笑著甚至迎上左半邊臉接下這巴掌。

    響亮的耳光聲再次響徹客廳，這下連廚房的管家都忍不住伸頭看了一眼。

    霍衍皮膚冷白，挨了兩巴掌后，兩邊臉頰泛起淡紅，整個人的狀態就像是寒雪中盛開的紅梅，又像是不勝酒力的微醺，半點凄慘頹喪的感覺都沒有不說，還耀眼的很。

    誰都能看出來他現在的心情好極了。

    霍衍雙眼亮晶晶的，再次告別，“我走了，你不用送了。”

    挨打又怎么樣，要能多一點碰觸，打得他走不了路，下不了床都無所謂。

    再說挨打，也是親密接觸，他樂意得很，就怕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洛心雪剛調整好的狀態再次瓦解，“滾！”

    霍衍揮了揮手，滿臉笑意離開。

    洛心雪沖到房間衛生間，連抽好幾張濕巾紙，拼命擦著雙唇，接著打開水龍頭，用洗臉奶洗了三遍臉，才冷靜下來。

    看著鏡子里容貌似乎越來越像姜寸雪的臉，抹掉臉上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