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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了聽雨的言外之意,白棠不由得挑了挑眉道:“我素來是夸你聰明的,怎么在這點上如此糊涂。世家女子想去一觀?真正上得了臺面的世家,怎會眼皮如此淺?會有此想法的,不過都是上不得什么臺面的官宦人家罷,想借著機會挑個夫婿壓個寶而已。再者,我們又是什么身份,比之就更加不如了。我朝雖不似前朝那般世人皆鄙夷歌舞伶人,甚至圣上還頗有抬舉之意,但你自己冷眼看來,那些所謂的讀書人、高官貴胄哪個不是把伶人當做取樂的玩意?” 她這話說的已經是很重了,聽雨垂首低聲請罪:“是我失言了,惹得姑娘如此自辱實在是我的過錯。” 白棠知道自己這侍女是一腔心思看重自己,無奈笑道:“這算什么辱?我什么難聽的話沒聽過啊。罷了罷了,快給我上妝吧,再拖下去就不只是觀云來催了,只怕夜來指不定要殺上門來了。” 經這一段,白棠睡意全無,只怔怔地看著窗外出神。 饒是兩人已經很快,待到收拾完畢也已經離約定的時間不遠了。聽雨忙拿了錐帽給她帶上,兩人步履匆匆地趕往約定的地點。 待到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后,白棠舒了口氣,理了理衣裳提著裙擺上了馬車。 原本還有些忐忑擔心會被顧夜來念叨,但她看到顧夜來的樣子后不由得先笑出了聲:“你今天這妝,可真是不像你啊。” 聽雨聽此,下意識向顧夜來看去,隨即有點被她的容色晃到的感覺。 顧夜來容貌姣好這件事聽雨一直是知道的,但她往日最多不過略施粉黛,今日卻一反常態化了艷妝,眼角眉梢盡是風情。 乍一看,竟有些陌生的感覺。 聽到白棠夸張的笑聲,顧夜來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開口道:“今日春山或有故人,我并不想被人認出。” 白棠聽她聲音有點沙啞,皺眉道:“你這聲音,是早上沒有服藥?”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顧夜來不以為意,轉頭半挑開簾子看向車外,漫不經心地繼續說,“不妨事的,橫豎我嗓子都已經這樣了,回頭補上便好了。” 馬車走的是民間俗稱的“才子道”,今日諸位新科及第的進士面見過君王后,便會沿著這條道路從皇城到春山宴飲。如今這條道路已在清道,待到時辰再晚一些便會徹底封鎖,只許皇城中諸位使用。 本朝民風頗為開放,不少女子都會攜花、香囊等物在路邊等候,看到心悅的男子就投過去,也算是一樁盛景了。 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踏遍長安花。 “看你這樣子,莫不是你也做過那等投花的事?”白棠調侃道,“我們顧姑娘也曾是個懷春的少女啊。” 顧夜來也不惱,放下簾子反問道:“怎么,你不曾做過嗎?” 白棠被她一噎,隨即無比坦然地攤手:“六年前,簪花帶酒的狀元郎,誰家女兒沒去投過花?” “那位白衣孟郎啊……”聽雨自幼跟在白棠身旁,自然是知道白棠說的何事,便附和道:“未及弱冠居狀元之位,是我朝最年輕的狀元郎,更別提其姿容風儀是何等驚艷。” 車廂內一直沉默的觀云開口駁道:“若要我說啊,此次的狀元郎未必比孟弈遜色。江南楚家的二公子,素有‘文才動江南’的美譽。更何況楚家的公子,品德相貌自是沒得挑。” 聽此,顧夜來像是想起什么一樣,無聲地笑了笑。 江南楚家,曾出三任帝師、兩任宰輔、兩位皇后。歷代帝王都極為重視楚家,委以重任。 除此之外,世人津津樂道的還有楚家人的相貌,說是楚家女子貌可傾城,楚家男子氣質卓然。 觀云看白棠撇了撇嘴,神情中明明白白寫著不信,笑道:“白姑娘若是不信,今日看了便知。” “那我倒要看看了。” “各花入各眼罷了,這有什么好爭的?”顧夜來抬手止住了兩人,看了看白棠的臉色,轉而向觀云道:“我看著阿棠像是沒吃什么東西的樣子,把帶的點心拿出來吧。” 白棠忙笑著接過了點心盒子,小心翼翼地拿了塊桂花糕咬了口,點頭嘆道:“這桂花糕看著是顧姨親自做的,這等美味我可是許久沒嘗過了。” 顧夜來囑咐她兩句,便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她這些天也沒能好好休息,今日只怕還要耗一番心思。 若依她的本意,是決計不會接牡丹送來的請帖的,但牡丹卻偏偏露出這是宮中的意思,那便不能不接了。 春山的曲水流觴是本朝才有的規矩。圣上在宮中接見過眾人,進行封賞、賜花后,便另眾人策馬直赴春山宴飲,名“曲水流觴”。顧夜來覺得這也算一種手段,只看如今多少文人將策馬才子道當做文人的至高榮耀,便可知曉這手段的益處。 只是以往的慣例,宴飲上的聲樂歌舞皆是宮中全權負責的。春山宴才子,歌舞聲樂本就不是重點。但近些年來卻一反常態,不僅將部分歌舞交由國色坊安排,今年更是由國色坊發了請帖給京中各大歌舞坊的坊主一同協助籌備。國色坊也還罷了,背后的人是誰大家心知肚明,但如今這架勢實在是有些過了頭了。 她曾問過顧姨當年圣上為何扶持伶人,得到的卻是個有些難以置信的回答。說是當年先帝少時被一位舞女救過性命,那舞女未求其他,只求若先帝得以登上皇位能賜天下伶人恩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