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覺得這種堅持雖然一時半刻看不出有于收益上面有什么助益，天長日久做出口碑來還是有利于店面的長遠發展的，因為家庭的關系，趙星羅對于這種堅持頗為理解和贊賞。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這個店有個幾乎每天凌晨都會準時來點卯的人。

    你要是累了就去員工休息室歇會兒吧，也確實沒什么人了，我應付得來。

    謝主隆恩！老徒弟的眼睛里閃爍著感動的淚光，抱著手機一路語音著約上了游戲，飛奔而去。

    趙星羅：

    有時候他覺得老徒弟挺幸福的。

    他很容易沉迷于一件事物，但又可以因為忙于期中期末或是各種資格考試和論文而隨時抽身而退。

    這在別人看來也許理所當然，在趙星羅看來，卻是一種需要學習和復習的能力，正如一切他正在大學里學習的科目一樣，不同點在于前者并不會因為他是個學霸就會變得更加容易。

    就在趙星羅神游天外的時候，天空一聲巨響，辜尚閃亮登場。

    此時此刻映照在趙星羅眼中的，是極具大熒幕電影效果的畫面。

    外面電閃雷鳴，辜尚在門口收起了雨傘，可能是怕水滴弄臟便利店地面的關系，在將雨傘稍微控干之前的一段時間里，他還是秉承著我就蹭蹭不進來的原則站在店門口，一道緊接著一道的迫切的閃電烘托著他那沉默的、只有趙星羅可以理解其腦回路的身影，活像經典的靈異恐怖電影的開頭。

    辜先生，進來吧沒關系的，我幫你套上套子。

    趙星羅說完之后，覺得哪里不對。

    相對而言，辜尚的反應就自然多了，唔該說是自然好呢，還是天然好呢？

    嗯，套吧。辜尚對著趙星羅，舉起了自己的小雨傘。

    趙星羅：

    第28章

    趙星羅和辜尚在經歷了一系列明明看上去光明正大，卻是一種因為描述起來有些詭異而聽上去不可描述的動作之后，終于成功地安頓了下來。

    辜尚在自己的舒適區流連了一會兒就出來了，拿起了打包飯盒在麻辣燙的攤位前面揀選著。

    辜先生。

    趙星羅喚了他一聲。

    嗯？

    辜尚放下手中的魔芋絲，嗯了聲抬眼看著他。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了，要不您堂食之后再回去？

    辜尚看了看外面一路緊跟著他來到芳鄰便利店門外，一個接著一個越發囂張的炸雷，又看了看眼前這個仙氣十足的俊俏少年，也覺得這里就是貧道在此渡劫的好地方。

    他點了點頭，端著自己選好的幾串麻辣燙做到了旁邊留給客人堂食的，緊鄰著窗邊的位子上。

    趙星羅跟著過去，遞上了一罐果汁。

    本店奉送的。

    趙星羅說著，稍微察顏觀色了一下，發現辜尚并沒有對與他的靠近有什么炸毛兒的傾向，實際上他還道了謝，并且讓出了地方給趙星羅站著，似乎不討厭他前來搭話。

    趙星羅想跟辜尚聊聊，既然他不討厭在品嘗小食的時候聊天

    趙星羅正要挑起話頭兒，就看見辜尚拿起面巾紙抹了抹唇邊，轉過身來問道：吃完的盤子直接放在這里就行了嗎？

    趙星羅：

    他只顧著在心里盤算著聊天的內容，對于辜尚吞噬天地的行為竟然沒有怎么察覺，趙星羅暗暗數了數盤子里的簽子，起碼也有二十多根吧，幾句話的工夫這些體量不小的串兒們就被強擼灰飛煙滅了嗎？

    趙星羅下意識地看了眼放置在窗邊堂食位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面依舊是今天剛剛打掃過換完了垃圾袋、干凈整潔的狀態，并沒有什么食物被暴殄天物毀尸滅跡的痕跡。

    辜尚順著趙星羅的目光掃了過去。

    辜尚：

    是我吃的，我都吃光了，沒有浪費。辜尚說。

    我小時候在一個吃飯免費的學校里待過，辜尚想了想說，雖然免費，可是你要吃光了盤子里的那一份之后才能再要，拼手速，所以我就養成了吃飯很快的習慣了。

    這樣啊。

    趙星羅點了點頭，說了句沒有什么信息含量的話。

    因為這樣的習慣養成對于他這個孩提時代曾經在飯點兒的花園里放飛自我，身后跟著一群人端著滿漢全席追來逐去的類型來說，不是那么容易想象的，也就不是那么容易參與到這個話題之中來。

    你要跟我說什么嗎？

    辜尚沉默了一會兒，打開了趙星羅送他的罐裝飲料。

    他看得出這個漂亮的青年好像是想趁著他堂食的當口說幾句話，但是由于被自己的生死食速震懾到了，拆開了話頭兒。抱著一種抱歉嚇到對方的心理，辜尚于是問道。

    嗯，如果可以的話，想跟辜先生聊聊。

    聊人生？

    趙星羅：

    聊理想？

    趙星羅：

    抱歉，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聊過天了。辜尚說。

    他自知自己不是個有趣的人，大部分的時候，說話的內容基本都是嗯啊著是哎喲哦嘿之類的語氣詞，是個很有把天兒聊死了天賦的選手。

    因為疏于聊天而缺乏技巧，因為缺乏技巧而更加疏于聊天，于是當趙星羅說起聊天的時候，辜尚在腦海里搜尋了一回，只找到了人生和理想這兩個經常跟聊這個動詞搭配的賓語。

    那您上一次聊天都聊過什么？趙星羅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好奇的表情十分生動，非常無邪，以至于讓人覺得敷衍或是說謊都會成為一種罪過。

    聊辜尚想了想，唇邊忽然泛起一絲微然的笑意，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趙星羅：

    為什么聽起來有一種對方是在跟獄友聊天的即視感。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沒有什么能力到處旅行看看。辜尚又找補了一句。

    噗。趙星羅笑了起來，覺得他說話的方式特別好玩兒。

    現在有能力之后，辜先生覺得外面的世界怎么樣呢？

    現在嗎辜尚想了想說，我還是沒有去過。

    趙星羅看著辜尚，忽覺對方身后霞光萬道瑞氣千條，隱隱浮現出金光燦燦四個大字：純正宅男。

    趙星羅：

    你還是說說你想聊的事情吧。辜尚看到趙星羅極力維持著的、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之后，想了想說。

    其實也沒什么，趙星羅說，聲音低沉柔和，聲線很適合在雨夜里講述一個娓娓道來的故事，我只是想告訴辜先生，昨天你看到的那個人是我的學長，他過來拿一件跟我借的衣服，因為上面有個裝飾用的別針不太好弄，我就示范給他看了一次，而且

    趙星羅慢慢地說著，語速非常平緩持平，聽上去既不是解釋，也不是辯白，只是在非常可觀地陳述著一種事實。

    他說了學長的事，也說了他認出辜尚的事情，說了那天發生的一切。

    嗯。辜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他并不在意被人認出來這種事，雖然出境機會不如模特兒來的那么多，但是他的臉在圈子里當然也不是什么秘密，被圈內人甚至是頗為關注時尚的普通人認出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只是有些好奇。

    我想知道，他看著趙星羅，想了想說，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呢？

    因為那天我看到辜先生好像有些困擾的樣子，趙星羅說，我也不確定是哪些因素讓您覺得有些困擾的，所以把全部事實都說出來，可能會對您解除困擾有點幫助也說不定？

    我沒困擾。辜尚說。

    有的。趙星羅反駁道，然后打開了監視器，調到了那天辜尚推門進來的時候。

    螃蟹辜尚隨著趙星羅來回滑動的手指在鏡頭里反反復復地橫行霸道著。

    辜尚：

    官方鬼畜，最為致命？

    第29章

    辜尚：

    很明顯，辜先生被趙星羅一招制敵了，而且可能是因為被官方鬼畜了的關系，他的顏色變得有點兒發紅，從螃蟹變成了煮熟后的螃蟹。

    趙星羅忍不住笑了起來，指了指監視器上可以稱之為某辜姓天才設計師最想刪除的視頻的畫面，帶著一點兒少年感的淘氣說到：我可以幫你刪除，前提是辜先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辜尚沉默地看著趙星羅，好像真的在糾結似的，然后點了點頭，用很老實的語氣說：那，你要什么？

    趙星羅：

    相對于辜尚的反應，更讓趙星羅震驚的是，當辜尚說出你要什么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腦內都閃現過了怎樣糟糕的畫面。

    糟了，忘記了辜先生這個會混淆玩笑和現實的人設了，趙星羅想到之前辜尚聽了同事建議就來買小雨傘的事情，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你要什么？

    辜尚自認為自己是一臺破舊的電腦，而面前這個聰明漂亮的男子在他看來是個有著出色外貌和性能的人工智能，所以辜尚想象不到趙星羅也會像他這臺破舊電腦一樣的死機，他只是以為他沒聽清楚自己的問題，于是又問了一聲。

    趙星羅的腦內因為辜尚的二次提問而遭受到了二次傷害，并且成功地讓他開始懷疑人生。

    老實的辜先生自有他老實的殺傷力，趙星羅深感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乃是至理名言。

    他看著辜尚，對方正因為強調著自己的詢問而從柜臺的對面稍稍前傾著身體，原本有些傴僂的身形因為這個動作而變的頎長了不少，眼神清澈誠懇，看起來是真的在思考等價交換的問題。

    趙星羅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說了，他會聽自己的話嗎？

    趙星羅眨眨眼睛，給自己黑洞一樣的肚子上套上了雪白的肚皮，想了想笑道：現在還沒想好，等我想起來再跟辜先生說。

    是嗎。辜尚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覺得以他剛才的神情和語氣，并不太像還沒想好的樣子，反而看起來成竹在胸。

    不過他并不糾結，在趙星羅給他展示自己已經刪除了官方鬼畜之后就起身告辭。

    辜尚在門口的傘框里找到了自己的小雨傘，在與之搏斗了幾次之后，轉過身來對著趙星羅再一次舉起了自己的小雨傘。

    能幫我把套子摘了嗎？

    在之后的幾天里，有些困擾的人變成了趙星羅。

    因為辜尚已經有兩天都沒有再來芳鄰便利店了。

    少了辜尚那種有些沉悶，聽慣了卻會讓人覺得安心的腳步聲，凌晨的便利店里就只剩下老徒弟窩在角落里瞇著，時不時發出的小呼嚕。

    然而這個呼嚕聲也很快就被趙星羅的電話鈴聲給打破了。

    老徒弟從小馬扎兒上一躍而起，大有打算抱著腦袋縮成一個蝦球兒與壞人搏斗到底的架勢。

    我的電話，你要睡的話進去員工休息室吧，今天估計也不會太忙的。趙星羅對老徒弟說了聲，然后接起了電話。

    學長？這么晚了還沒休息嗎？

    嗯，我剛拍完東西，記得你說這周都是夜班就打過來了，沒吵到你吧？

    沒有，我夜班，有什么事您說？

    明天我要參加一個試鏡，就在你們便利店附近，剛好把衣服帶給你，你想不想過來玩兒？這附近剛好有家店不錯，請你吃個飯做謝禮。

    嗯，可以啊，我明天白天不用當班，不過可以在員工休息室睡到自然醒。趙星羅笑道，他并不打算拒絕學長的好意，因為對方是個講究人兒，互相幫忙的事情總是有來有往的才不會覺得尷尬，而且他最近也確實對于時尚圈比之前感興趣了一些。

    行，那我把時間地點發到你手機上，明兒見了。學長招呼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說話的聲音消失了之后，芳林便利店里又變成了一團死寂。

    趙星羅從柜臺下面頗為逼仄的空間里摸出了一個半透明的整理箱，從磨砂的外殼兒里隱隱約約透出了花花綠綠的書本封面的顏色。

    這箱書又快要看完了，趙星羅心想，這是一個好的理由嗎？雖然他有著超強的記憶力，雖然辜尚已經帶他去過了那個小書攤一兩次了，但是如果他用這個理由問他的話，有求必應辜先生應該還是會出現的吧。

    趙星羅想了想，開始拿出還沒有看完的幾本小書，聚精會神地閱讀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老徒弟睡醒了，洗了把臉之后出來干活兒，一搭言就看見趙星羅身形筆直地站在柜臺后面、看那個翻頁速度基本上可以稱之為一目十行地在瘋狂閱讀著什么東西。

    好哇！沒想到小師父你是這種人！

    老徒弟一幅呵呵噠被我捉到了吧？的表情跳了出來。

    嗯？哪種人？趙星羅維持著閱讀的姿勢，稍微轉過了身形側對著老徒弟問到，眼神還有些流連地停留在書頁上。

    因為這個姿勢，老徒弟剛好可以看清楚他正在如饑似渴地閱讀著的書脊上的書名。

    《圓滾滾與土撥鼠》

    哎？說好的小黃蚊呢？老徒弟在內心深處發出了絕望的吶喊，這個書名，怎么看也跟自己之前想到的東西扯不上任何關系啊。

    我是哪種人？

    看到老徒弟的眼神，趙星羅了然于心，周圍的氣壓明顯低了下來，又強調著問了一句道。

    您是您是老徒弟搜索枯腸尋章摘句，無奈文盲多年，書到用時方恨少。

    您是一位絕對不會看小黃蚊的人！不但不會看，連YY都不會的正經人！憋了半天，他只好往相反的方向挑起了話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