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馬族

    在平頂草原上, 有一些蒙古包樣式的氈房，遠遠望去就像一排排小蘑菇。

    昆伯勒大陸的游牧獸人們大多都是住在這種建筑里，氈房方便打包和攜帶，可以跟著牛馬羊走到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但游牧獸人沒有城墻, 當危險來襲時, 他們只能選擇放棄這塊草場逃離。這也導致夜魔活動軌跡增加后, 他們的領地越來越少。

    在這片蘑菇氈房不遠處的山坡下, 一名雄性半人馬獸人噠噠噠跑了過來。庫伯是一匹黑馬，從赤/裸的半身一直到雙臂都畫著粗獷的紅色圖騰，他的四蹄矯健，馬身上還披著軟甲之類的衣飾。

    還沒到營地，庫伯就扯著嗓子喊起來：“族長，西邊草原上徘徊的夜魔群撤退了！”

    不少族人從氈房里探出頭來。

    “你是說真的, 庫伯？你親眼看到了？”

    “是真的，我看到它們往黑山那邊去了！”

    “太好了，這片草場保住了, 我們暫時不用再遷徙了。”

    有一些小馬駒藏在父親身后, 此時都活潑地跑了出來。他們圍著氈房嬉戲, 小小的馬蹄濺起細碎草葉。

    不少成年人馬開始拆除布置在營地周圍的防御設施。

    每十米就有一個陷阱，里頭埋著尖刺，還有各種用魔法道具設置的木頭障礙，而這些對于夜魔來說不過杯水車薪。

    一匹身材不算高大的白色半人馬朝山坡下走去, 庫伯湊上去，親密地用身體蹭對方的馬腹。

    半人馬和精靈一樣是母系氏族。

    這匹白馬不僅是族群的族長，也是庫伯的妻子。

    她上半身穿著件貼身織物, 露出修長健美的身體，個子不算很高, 雖然年紀不小了，但面容依然英氣四射，長長的白發編織成鞭子，垂落在胸前。

    蔓迪對年輕丈夫的嬉鬧十分寬容。

    她黃色的眼睛仿佛看破一切：“夜魔不是撤退，而是找到了新的目標。”

    她指著遠處黑色的山，“那是什么方向？”

    庫伯想了想：“穿過黑山再走過一段路，好像就是人類的幾座大城。”

    “人類，哲羅姆就是被人類捉走的。”蔓迪高高揚起前蹄，命令道，“走，把鋪蓋卷了，我們去看看夜魔到底想怎么樣。”

    如果說一只半人馬，是隊列里英勇的前鋒。

    那么一群半人馬，就是恐怖的重騎兵。

    他們的鐵蹄踏起塵埃，一整個族群同時出行時好像有千軍萬馬奔騰，連大地都在震顫。不必懷疑，手無寸鐵的人會被馬蹄整個踩死。

    元菱被名叫阿乙的魔族帶著快速前進，他用的是魔族的天賦技能，類似魔法里的瞬移。但因為攜帶的乘客過多且重（阿布體重大約有200 ），一次就只能瞬移三十米左右。

    因此他們的身影就斷斷續續卡殼的膠片，從黃沙戈壁一路轉移至綠野草原。

    在走到半路時，阿乙忽然停下了。

    元菱：“怎么？”

    很快她就感覺到了從山坡那側浩浩蕩蕩揚起的塵埃，還有那轟隆隆雷鳴似的腳步聲。

    是的，腳步聲。

    一群全副武裝的騎兵走在最前，他們全部穿戴銀色盔甲，手持鋒利沉重的長矛。在騎兵后頭跟著的是普通打扮的人民，還有未成年的小矮馬。

    元菱三人幾乎被人馬族包圍了，阿乙拱起脊背，仿佛警戒似的渾身都長出了刺。

    一名白色毛發的半人馬噠噠噠走到他們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對方的面容被偷窺擋住，只能看到一雙審視的視線。

    “魔族、巨人和……人類？”

    蔓迪輕輕嗅了嗅，語氣柔軟了幾分，“你身上有哲羅姆的氣息。”

    “我是半人馬族的族長，你可以叫我蔓迪，這位陌生的小姐，很高興見到您。”

    元菱有些意外對方的敏銳，但還是撩開斗篷行了一禮：“族長您好。這是我的兩位同伴，我們正要趕往鳳蘭城，哲羅姆也在那里，請您不要憂心，他現在很好。”

    蔓迪滿意地點點頭：“真是聰明美麗的小姐。”

    浩浩蕩蕩的人馬族輕而易舉將三人納入了自己的包圍圈一起行動，他們調轉方向，馬蹄揚起草原上的塵沙。

    一路上，元菱和半人馬族相談甚歡。

    她也了解到一些事，比如：

    哲羅姆是蔓迪的兒子，庫伯是蔓迪的丈夫，但庫伯并不是哲羅姆的父親，二者甚至差不多大。

    元菱摸著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或許……她還不夠了解昆伯勒大陸。

    人馬族全員腳力，在這個前提下，他們比魔族瞬移前進的更快了。

    阿布抱著雙膝，坐在三匹人馬拉的板車上，表情有些呆滯。

    而元菱則是乘坐的更高規格的八馬馬車，車廂里甚至還配了飲水和食物。

    不斷有人馬族從車廂旁邊跑過來圍觀她。

    他們的最高禮儀是彎曲前肢，有點像人類的鞠躬。

    一匹年輕的紅色雄性人馬跑到旁邊，舉起一束紫色的野花：“小姐，您喜歡這片草地嗎？我愿意為您采摘全草原最美的鮮花！”

    元菱受寵若驚似的接過：“謝謝。”

    那些小矮馬們則圍著她跑動，把藤編笸籮頂在頭上，里面放著水果、野菜面餅之類。

    當然更多的則是身材健壯的單身男人馬，他們打扮得花里胡哨地在周圍晃，向她展示自己強健的體魄。

    “族長，你為什么那么輕易就相信他們了。雖然有一位小姐，但那個可是魔族。”庫伯跟在后頭，小聲問。

    蔓迪面無表情：“因為我聞到了哲羅姆發/情的氣息。”

    *

    韃靼城在發現有神奇作用的魔法符后，有了不小的變化。

    不得不說，主神官老頭真的是少數有良心的權貴。

    他讓神院所有的魔法學徒參與進來，將魔法符大量生產分發給民眾。布蘭登當時聽到的時候差點要斷氣，但他也無法改變這個結果。

    甚至，后來安撫越來越多的流民，韃靼城還打開城門，允許流浪漢進入城內找工作和生活。

    今天也是七天一次的開城門儀式，獨眼士兵已經赫然成了守城兵里的小小頭目，他背著一個大口袋，里面全是批量生產的魔法符文。

    流浪漢進城時一人可以分到一個魔法符。

    他們往往會感激涕零，說不盡的崇拜話語。

    獨眼士兵也總覺得對方是在感謝自己，直到……

    一名衣衫襤褸的男人搖搖頭，面色平靜：“我不要。”

    士兵愣住，忍不住搖晃對方的肩膀：“你傻了，這是魔法符文，可以抵御夜魔的！多少個銀幣還買不到呢，我們大神官慈悲，免費發放給人民！”

    那男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因為我已經有了啊！我不需要！”

    他從兜里小心掏出一塊碎石，只在士兵面前虛虛一晃馬上又收起來：“看，這是真正的驅魔女神的福祉，是神賜！是它保佑著我們一路平安來到這里。”

    士兵探頭想要看個仔細，男人周圍那些流民全都圍了過來，一副他要搶就跟他拼命的架勢。

    “什么驅魔女神？我們這個可是大魔法師親自制作的魔法符，可以抵御夜魔！”那士兵說得口干舌燥，流浪人們卻對他怒目而視。

    “你怎么可以把普通魔法師和女神大人相提并論！大人賜予的福祉不僅可以驅除夜魔，還能保護我們、治療被腐蝕的傷口！”

    有了這刻在石頭上的魔法符，不僅人們再也不怕夜魔侵擾，還能漸漸痊愈無藥可治的傷勢，一部□□體健康的人靠近石頭，也覺得神清氣爽，周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想想看，從前傾家蕩產買來的魔藥也只夠延續病人幾天生命而已，如今他們卻擁有了真正的神賜。

    神明是寬廣慈悲的，不是用錢幣可以衡量。

    拿著神賜，流民們這才有了生的希望。他們只要有了能保命的東西，就能找到自己的新家。一些人選擇去附近的大城打工，賺一些塊錢，落戶在那里。他們都是勤勞的干活好手，不管是種地、木工還是紡織都能干。

    但更多的人持續走著，他們想找到新的家園，開墾自己的田地，重新種下繁衍樹。

    人們有了盼頭，外表看起來也不那么像是流浪漢了，他們用河水洗干凈頭臉，哪怕餓著肚子也絕不放棄。

    因此這批擁有神賜的流浪人可以說是一撥人里狀態最好的了。

    獨眼士兵被對方義正嚴詞的說法搞得有些疑惑，正好主神官從城門經過，聽到了人民大聲的說話聲。

    “驅魔女神？”他摸了摸胡子，“這是最近新誕生的小眾信仰嗎？”

    他又問那男人：“可不可以把你的福祉借給我看看？”

    對方一臉警惕：“你要是敢拿走，我們就跟你拼命。”

    “放心吧。”

    主神官心里還在想，老夫什么沒見過。

    他拿過那塊粗糙的石頭，原料就是路邊隨時可見的碎石，只是上面有用神秘文字刻下的紋路，發出道道金光。

    主神官：！！！

    “這這這……”

    他現在搶走的話這些流民會不會跳起來咬他。

    老頭顫抖著手，拿出布蘭登他們制作的那個魔法符文，將兩個放在一起比對。

    小部分的文字幾乎是一樣的，但不管是繁復程度還是那浩浩蕩蕩的光明系元力，二者都完全不同。

    就像一個小兒涂鴉一個世界名畫；一個小水缸一個浩瀚湖泊，傻子都能看出來哪個是正版哪個是偽造的，高下立見。

    主神官握著石頭神色激動：“你說你們是從鳳蘭城過來的？那邊難道還有人嗎？”

    男人回答：“夜魔襲擊后，我們是一路逃出來的。在路上遇到了驅魔女神降臨，她賜予我們福祉，讓我們不要害怕，南下去尋找新家。”

    “我看見女神一路往鳳蘭城的方向去了，我相信她是想擊退那些丑陋的怪物！”

    主神官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表情堅定：“我必須親自去看看。”

    一旁的布蘭登撇撇嘴：“有什么好去的，萬一還有夜魔在那里，我們就回不來了……”

    年邁的主神官一下子跳起來，把比自己胖幾倍的守城士兵長壓在下面拳打腳踢，吹胡子瞪眼，“布蘭登，你跟我一起去！你竟敢隱瞞這樣重要的事情，你這個盜取神跡的小偷！我要把你關在神院的馬圈里十年！”

    布蘭登被壓在地上根本不敢還手，因為四周還有好些虎視眈眈的神仆盯著他，他們眼里燃燒著熊熊怒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