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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吾妹娓娓在線閱讀 - 吾妹娓娓 第88節(jié)

吾妹娓娓 第88節(jié)

    馬車將將駛?cè)敫T便有青衣婢子拿了油紙傘過來,恭敬說道:“見過王妃,王爺怕您回來淋雨命婢子早早拿了傘在這里候著。”

    “王爺呢?”沈謠道。

    “王爺在聽雨軒候著您呢。”婢子言語輕快,滿面喜色,讓沈謠不由多看了幾眼。

    蕭翀坐在聽雨軒,聽耳畔細(xì)雨潺潺,腦中勾勒出杏花春雨里,窗外鶯啼斜飛、煙波蕩漾的景致,忽地外面有跫音次第近來。

    腳步聲在他近前停下,他伸出手有些不確定道:“薇薇?”

    興許是雨聲太大,他不能清晰地分辨她的足音,一只微涼的手搭在他掌心,他回握的瞬間便意識到不對。

    沈謠撐著油紙傘,滿紙潑墨留白,心中的惆悵驅(qū)散了不少。

    當(dāng)她走過長廊,風(fēng)雨吹起鮫綃紗帳,聽雨軒內(nèi)兩人交握的手如針般刺痛她的雙眼。

    身后的輕紅見她站著不動,低聲喚道:“姑娘?”

    沈謠將手中的油紙傘塞入輕紅手中,決然轉(zhuǎn)身離開這是非之地。

    微雨清寒,斜風(fēng)細(xì)雨將她發(fā)髻吹亂,衣衫鼓蕩,寒意從領(lǐng)口、袖口灌入心扉,凍得她遍體生寒。

    淺碧急急追了上去,留下輕紅抱著油紙傘不知所措,反倒是軒內(nèi)人聽見了她的聲音,向這邊看來。

    輕紅疑惑道:“馬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馬月見雖被程氏買入王府,但沈謠卻從未將她當(dāng)作仆從對待,依舊讓下人喚她馬姑娘。

    “我為王妃送藥,走錯了地方。”馬月見滿臉惶恐不安。

    蕭翀的臉色冷了幾分,冷冷道:“滾。”

    馬月見記憶中的蕭翀是溫和有禮的,如今乍然見到他冰冷的模樣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輕紅此時已醒過來味兒,冷喝道:“還杵在那里干啥,沒聽見王爺?shù)脑拞幔俊?/br>
    馬月見臉上霎時褪盡顏色,看了一眼蕭翀,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蕭翀神情落寞地問道:“方才王妃是不是來過?”

    “王妃一時會錯意,奴婢這就去告訴王妃。”輕紅察覺到王爺?shù)氖洌膊恢涝撊绾螌捨俊?/br>
    “不用了,你下去吧。”

    輕紅離開了聽雨軒,走出去好遠(yuǎn)了才敢回頭打量他。

    輕紗亂舞,軒中青年的落寞鋪天蓋地,仿佛被細(xì)雨隔開了一個單獨的天地,那里只有黑暗與孤寂。

    回到藥房的沈謠將自己鎖在屋內(nèi),一言不發(fā)默默配藥、制藥,整個人埋入醫(yī)案中,仍是誰來請都不曾開門。

    輕紅將吃的送來又原封不動地端走,急得在外面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卻不敢將事情告知蕭翀,眼看天都黑透了,藥房的門依舊閉地緊緊的,她不得不請敬妃來勸阻。

    誰知敬妃只遣了江嬤嬤告知蕭翀,王妃今日在她院里歇下了,叫他不要等。

    江嬤嬤離開后,蕭翀一個人獨坐寢房,腦中浮現(xiàn)的盡是她的身影,即便他沒有見過她的面目,沒有聽過她的聲音,可腦海里似乎已將她的面容繪了千百遍,耳畔似乎能聽到她一聲聲抽泣,她拉著他的手一遍遍在他手心寫著:夫君……

    伏在他膝頭,任由他的手指穿過三千青絲,一遍遍梳理,撫慰。

    燭臺的龍鳳紅燭開出燭花,漸漸由盛轉(zhuǎn)枯,天色也一點點由暗轉(zhuǎn)明,他便是這樣在輪椅上枯坐了一夜。

    當(dāng)天方破曉之時,他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意。

    沈謠在整理藥材時,發(fā)覺自己昨日心慌意亂之余,竟將兩味藥材的藥量弄混了,然而新熬制的藥已經(jīng)給猴子吃下了。

    在她仔細(xì)觀察幾只小猴的藥物反應(yīng)時,發(fā)覺服用錯誤草藥的小猴子竟然中毒癥狀緩解,雙腿已能勉強(qiáng)抖動。

    她心下不由大喜,反復(fù)研究過藥方之后,又制定了幾種試藥的方法。

    昨日的不虞一瞬間被驅(qū)散干凈,以她對蕭翀的了解,昨日那種情況八成是誤會,她不是為此生氣,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冷落蕭翀。

    她只是在見過沈慧之后有些心煩意亂,既為沈慧也為自己,縱然貴為太子妃,擁有無上地位,依舊深陷后宅女子爭風(fēng)吃醋的漩渦,那些令人不齒的,腌臜的手段,陰暗得令人膽寒的心思,她厭惡排斥,深恐日后自己也如沈慧一般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沈謠昨個兒夜里累時伏在案上休息了片刻,早上起來有些頭暈,吩咐輕紅熬煮了湯藥,吃下睡一覺起來后又開始試藥。

    一連三日她吃住都在藥房,出來后見到驕陽似火不由瞇起眼睛,恍惚片刻復(fù)才恢復(fù)視力。

    她徑直去了婆婆程氏的院子,婆媳二人遣退下人關(guān)上門密語一番,沈謠出來時神色頗為凝重,程氏亦不遑多讓。

    “薇薇。”一道兒低沉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有些啞,又有些急,卻是越過了水榭外的湖面,直擊她神魂。

    沈謠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逃,她也確實這么干的,拎起裙裾急匆匆向著相反方向跑,因心疾之故,她鮮少做這般舉動,是以跑了沒一會兒便有些氣喘,更加不堪的是她踩到了裙裾,整個人以極為狼狽的姿勢撲倒在地。

    身后輪椅轱轆聲響已近在咫尺,她此刻只能慶幸他眼睛看不見,這樣就見不到此刻她趴在地上的狼狽模樣。

    遇到了蕭翀,她才知道自己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勇敢。

    “你沒事吧?”他已向她伸出了手,身后的丫鬟仆婦俱低垂了眉眼。

    沈謠前所未有的窘迫,恨不得整個人埋入地縫中。

    “還在生氣?”伸出的手久久得不到回應(yīng),失落是難免的。

    “我沒有生氣。”軟軟糯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蕭翀愣了一瞬,很快在腦海里繪出一個嬌軟的小姑娘,他遲疑道:“你的嗓子恢復(fù)了?”

    “恩。”沈謠兀自從地上爬起來,抬首見四周空蕩蕩的竟只有她二人,她略一思量便知是婆婆程氏的主意。

    沈謠理了理衣衫,轉(zhuǎn)到后面推了輪椅向西花廳行去,一路上也不曾說話,讓蕭翀分不出她方才說自己沒有生氣是真是假。

    劉恒已在花廳等著了,他早便得了消息,見到蕭翀后又是裝模作樣地請脈,復(fù)又道:“我這些日子廢寢忘食翻閱古籍,反復(fù)試藥……,終于研制出了一個方子,有六成把握可治愈你的雙眼,你可要試試?”

    若不是沈謠瞪了他一眼,他八成還在滔滔不絕地陳述自己如何辛苦地研制解藥。

    盡管蕭翀看不見,他仍舊下意識飄向沈謠所在的方向,沉聲道:“多謝劉太醫(yī),我愿意嘗試。”

    他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連自己都不曾發(fā)覺的欣喜。

    劉恒開了方子,韓七親自看著抓藥煎藥,中間不假手旁人。

    黑峻峻的湯藥遞到跟前,蕭翀卻不急著喝,他摸索著向她伸出手,一字字道:“薇薇,我想看到你的樣子。”

    沈謠猶豫了一瞬,握住了那雙寬大的手,手背冰冷,手心卻有些濡濕,顯然他很緊張,只不過面上掩飾的好這才沒有被人發(fā)覺。

    “好,我等你。”沈謠的口技雖然只學(xué)了一個多月,但她只專注于一種聲音,因而學(xué)得也快。

    偏偏綠柳為她量身打造的是這種軟糯清甜的聲音,與她本人冷漠的性子很是不符,是以她每次用這種腔調(diào)說話時屋子里丫鬟仆婦皆有一瞬的凝滯,沈謠感官敏銳,是以覺得很別扭。

    然而在蕭翀聽來卻是分外好聽,腦海里不由浮現(xiàn)出軟萌萌的紅眼小兔子形象。

    得到沈謠的答復(fù),他將手中湯藥一飲而盡,不久便陷入昏睡中。

    劉恒將將拿出銀針,外面便傳來一疊紛踏的腳步聲。

    程氏帶著一群仆婦走了進(jìn)來,沈謠瞥見程氏后面跟著的馬月見,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果然只聽程氏滿面怒意呵斥道:“沈氏,你且看看這些東西可眼熟?”

    程氏身后的婆子立即從袖中拿出一卷帕子,攤開在桌上。

    生草烏、白龍須、獨角蓮、一枝蒿、斷腸草、半截爛……

    第112章 謠言

    只瞅了一眼,劉恒便出了一腦門子汗,這些藥材無一步帶有毒性,更遑論方才他還用過這些藥,不是一味是全部都用了。

    藥蕭翀已飲下,若是攤上這謀殺親王的罪名,抄家滅祖是免不了的,他不由偷偷瞄了下沈謠。

    沈謠面色平靜,盯著馬月見道:“你進(jìn)了我的藥室,這些都是你偷出來的?”

    馬月見嚇得一個哆嗦,忙跪地道:“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您害他。”

    “你哪只眼睛見我害他?”沈謠冷笑。

    馬月見不敢看她的眼睛,含糊答道:“翻一翻藥渣子便知有沒有下毒了。”

    程氏道:“來人將藥渣子拿來,讓她們當(dāng)場驗。”

    很快便有仆人將藥渣子拿來,不及翻查,便聽到內(nèi)室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程氏聽到兒子的聲音,急忙進(jìn)了內(nèi)室,一抬眼便瞧見蕭翀俯首吐出一口鮮血重重倒在床榻上。

    程氏疾呼:“太醫(yī),快傳太醫(yī)來。”

    “沈氏,你還有何話可說?”

    沈謠瞥了馬月見一眼,冷冷道:“我無話可說。”

    程氏道:“將王妃帶去祠堂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祠堂半步。”

    輕紅淺碧在外頭哭成一片,不斷向程氏求情,程氏卻讓人將她們一道兒看管起來,細(xì)細(xì)審問。

    沈謠甚至不及踏入祠堂,便有內(nèi)侍太監(jiān)帶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前來,只因此行隱秘,貼身婢女亦不能帶,她只好讓人收拾了幾件衣裳,自個兒則從藥室內(nèi)收斂了幾味藥材,拿上藥匣子便隨內(nèi)侍宮人入了宮。

    她被安置在慈寧宮的含清齋,每日早晚需陪太后娘娘禮佛,其他時辰可以自由行動,前提是不得離開慈寧宮。

    自她住進(jìn)含清齋,弘光帝每日早晚都會來,打著為太后娘娘請安的名義,由她伺候皇上進(jìn)藥、針灸。

    她一心埋入藥材中,只盼著早日將陛下所用藥丸趕制出來,也好離開這座精致的牢籠。

    然而她卻不知外面早已流言四起。

    直到那日弘光帝剛走,她離開太后的延壽堂回含清齋的途中碰到了來請安的皇后娘娘。

    沈謠俯首行萬福禮,上頭卻遲遲等不到起身的旨意,她便一直這么屈膝站著。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皇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有針芒在背。

    許久之后她聽到紛踏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細(xì)碎的說話聲傳入她耳畔。

    “沈家的女人都生了一副狐媚像,jiejie將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顛倒,如今又來個小的,嫁了人還不守婦道,狐媚惑主……”

    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傳入耳畔,讓她身子踉蹌險些站不住,到這會兒才恍然明白為何太監(jiān)宮女總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這樣的閑言碎語傳得最是快,敬妃得了消息后,翌日便遞了牌子進(jìn)宮,跪在殿前懇求太后放沈謠歸家。

    “母親回去吧,太后娘娘留我小住幾日,待我抄完了經(jīng)卷便可歸家。”正午日頭正盛,沈謠有些看不下去便出殿勸阻。

    誰知敬妃聽后,微瞇的眼猛然瞪圓,指著她鼻子罵道:“住嘴,你不要臉面我還要呢!”

    沈謠重重一顫,臉色瞬時蒼白,站在敬妃面前有些無所適從。

    敬妃用力拉扯她,將她扯倒在地,呵斥道:“你若還有點廉恥心,便同我一起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