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城說道：“如果他有本事，就不需要你費心給他找工作，你不要再覺得欠了他們家，你誰都不欠。”

    一句話，說得江蔚眼睛紅了。

    江蔚說：“不止如此，我婆婆還不許我媽來照顧我月子。”

    沈青城詫異，“所以，你還沒通知你娘家人你要生了？”

    “通知了，婆家不讓來，來了又是吵架，我煩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沈青城看了看門外，江蔚婆婆打開水還沒回來，他小聲的問道：“還……還想離嗎？”

    江蔚摸了摸肚子，失神了片刻，“先把孩子生下來。”

    林若是去外面飯店買的飯菜，有豬肝湯和排骨，吃了飯，囑咐江蔚放寬心，留了公司的電話給江蔚。

    沈青城忙解釋道：“我也在公司里，如果有事你就打電話給我。”

    “謝謝。”江蔚感激道。

    兩人剛出了婦產科住院大樓，碰到滿頭大汗的沈山茶。

    沈山茶又氣又急，說道：“沈青城你出息的，有空陪你老婆產檢，沒空管你親娘？”

    沈青城皺眉，“又怎么了。”

    沈山茶氣的把一疊繳費單子甩給弟弟，“媽摔斷了腿，要住院，你繳費去！”

    *

    葉雙花摔了，拍了片子小腿骨裂住院。

    姐夫也過來了，跟沈青城兩口子商量怎么照顧媽。

    他話說的好聽，“廠里太忙了，實在丟不開手，我可以出錢。”

    沈青城看了看林若，她抱著肩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若若現在是“兒子”的身份，自然不好說出不照顧親媽的話。

    他剛要開口，若若也開口了。

    林若說：“我也忙，就讓我媳婦替我在醫院照顧媽。”

    她這樣一說，大姐夫倒不好意思說只出錢不出力。

    沈青城肯定不會對懷孕的媳婦說出讓她來照顧的話，寧愿自己辛苦點，也不能叫懷孕的媳婦在醫院照顧病人。

    他想若若一定是故意這么說的。

    上輩子，老太太也摔過，是在女兒半歲的時候摔的，摔的比現在嚴重，住了一個月的醫院。

    林若還在哺乳期，他也忙，去醫院照顧了幾天，媽哭天搶地，天天數落說兒媳婦不孝順，都不來醫院照顧。

    林若說：“我伺候不了你.媽，你和你姐都伺候不夠他的話，我們花錢請看護，請倆，一個白天、一個晚上還不行嗎？”

    沈青城為難，說請過看護了，老人家就想子女在身邊陪著，監督護工的工作。

    不要她忙什么，就白天過去照看一下，姐夫都去了呢。

    他幾個戰友去醫院探望，老太太訴苦，戰友委婉勸他，說老人生病住院，做子女的該照顧的。

    女婿都去了，兒媳婦也該去一下。

    林若沒讓他為難，在醫院一直照顧到媽出院。

    沈青城想，若若是叫他再受一遍她受過的氣。

    *

    老太太聽到兒子要兒媳婦來照顧，心想這還不錯，大兒子還是孝順的，都說養兒防老，還是兒子靠得住。

    大姐就在這醫院上班，怕同事們在背后嚼舌根，說兒媳婦都來照顧了，做女婿的一天都沒伺候過，那傳出去多難聽。

    她瞪了丈夫一眼，“你晚上總能回來，你也要排陪夜。”

    大姐夫嘀咕，“找看護行嗎，看護專業呀。”

    老太太不同意，“我這么多孩子，生個病你們還推三阻四的，說出去讓人戳脊梁骨。”

    大姐夫一想對啊，老太太子女多，那把他小兒子小女兒都叫回來伺候，輪到他估計都能出院了。

    他建議道：“媽摔了，是不是通知寶安和銀芽，讓他們請假回來。”

    老太太忙勸阻，“別給寶安打電話，他正忙事業呢，要打就給銀芽打，女兒貼心，正好叫她回來照顧我。”

    大姐連連冷笑，讓沈銀芽回來，跟自家姐夫在醫院朝夕相對嗎！

    她道：“那就都別打，等他們從深圳回來，你早出院了。”

    最后定了，雙胞胎一個都別叫，就兩家輪流照顧。

    *

    老太太住的是單人病房，請了一個看護，白天來，晚上就林若和姐夫還有大姐三個人輪流陪夜。

    白天沈青城和護工來，這年請看護的可不多，都是干部病房才請的，普通人哪里舍得花一個人的工資請看護。

    護工一個勁的夸老太太，說她有福氣，兒子女婿都是老板，請了護工還親自來陪護。

    “您兒子女兒可真俊吶，兒媳婦和女婿也俊，哎呦，這一家子怎么長那么好看。”

    老太太心里高興，說道：“我小兒子小閨女才俊呢，是雙胞胎。”

    “喲，這次沒回來？”

    “在深圳呢，太遠了不讓他們回。”

    “我看吶，您大兒子是最俊的，我還沒見過這么有氣質的男人，當過兵吧？那一身正氣，一看就是從部隊里錘煉出來的。”

    “可不是，當了十年兵呢，最高的時候，一年給我寄八百塊錢津貼回來。”

    護工羨慕不已，“你兒子真孝順，我瞧著對媳婦也好。”

    老太太嘆氣，再孝順的兒子，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我兒子現在能掙大錢了，兒媳婦又沒有工作，跟著我兒子享清福，我養的兒子，倒叫她摘果子享福。”

    一連幾天，老太太跟每個來探望的親友都要嘮叨一遍。

    沈青城氣到無可奈何，上輩子媽住院的時候，在他們姐弟跟前，從來不說這話。

    單等到兒媳婦跟前，就說這些氣死人的話，老太太精明著，不在兒子跟前抱怨兒媳婦。

    上輩子白天都是若若在醫院照顧，身體和心里雙重遭罪，難怪若若要讓他親自體驗一下。

    他體驗到了，也懟了回去。

    “我在這里你也說，那我不在這礙你的眼了，護工不夠伺候的話，叫你兒子女兒再給你請一個。”

    *

    恰好江蔚的婆婆來醫院陪產，上回來瞧過葉雙花之后，兩個老太太找到了知音，在一起就喜歡各自數落自家的兒媳婦不知好歹。

    葉雙花跟江蔚婆婆訴苦：

    “現在跟我們那個年代掉了個，我們做媳婦的時候小心翼翼伺候婆婆，等到我們做婆婆了，還得看兒媳婦臉色，都說時代進步發展，我們那一輩的女人可沒攤上好時候。”

    “葉大姐你說的可真對。”

    江蔚婆婆深表贊同，家里那個農村來的兒媳婦，不是兒子的幫助，她下輩子都考不上大學。

    不說感恩戴德，現在都快騎到她頭上了。

    她也抱怨起來，“是啊，到她們這一代生孩子就金貴起來，我們那時候都在家里生，我生小女兒的時候，在地里頭發作，還沒走到家就生了。”

    沈青城忍不住道：“時代不一樣，環境也不一樣了，以前還吃不上rou呢，您現在都請得起兩百塊一個月的護工了。”

    葉雙花翻眼看看林若，跟江蔚婆婆說林若的矯情。

    “我兒媳婦更是金子做的，說肚子大了腰彎不下來，還是我兒子給她打洗腳水，半夜還把我兒子踹醒，說她腿肚子抽筋，要我兒子給她揉腿，這樣折騰男人，我們以前想都不敢想哦。”

    江蔚婆婆大驚小怪，“我們家兒媳婦，那倒不敢這樣指使我兒子，你們家從上到下都是好脾氣，你兒媳婦可算是掉到福窩里了。”

    葉雙花嘆氣，“可不是，掉到福窩里了，老jiejie，我們那一代的女人，咋就沒這福氣。”

    “沒攤上好時候唄，也沒碰上你兒子那樣縱容兒媳婦爬婆婆頭上的男人，我跟你說，我年輕的時候頂撞過我婆婆，被我男人捶了一頓。”

    “呵……”葉雙花搖頭，“我兒子娶了媳婦就忘了親媽，可聽他媳婦兒的話了，養這么大的兒子，就白給了兒媳婦，你說說，養兒子有什么用！”

    *

    江蔚婆婆得意自己的兒子比葉雙花的兒子聽話，這么一比，自家兒子可貼心多了。

    “那我家兒子還是挺孝順的，你要把你家大兒子的思想掰回來，百善孝為先，任憑哪個女人都越不過他親媽去。”

    沈青城已經忍無可忍了，“陳大娘，江蔚快生了吧，你擱這也聊的也差不多了，該去照顧她了。”

    江蔚婆婆“嘖嘖”兩聲，“她進產房了啊，才開了二指，早著呢，我守著也沒用。”

    沈青城大無語，進產房了還不在外面等著。

    “產房外有家屬陪著嗎？隨時都有可能生的。”

    江蔚婆婆笑，“你們沒經驗，頭胎不會那么快的，少說要好幾個小時，你們現在都嬌貴了，又不做體力活，生十幾個小時的也有，不急。”

    葉雙花覺得兒媳婦因為懷孕了太緊張，就道：“我們那時候生孩子都在家里生，能有個紅糖雞蛋就算不錯了，現在在醫院生，有醫生有護士，還矯情。”

    沈青城肺都快要氣炸了。

    上輩子若若早產，估計媽也是這樣漫不經心的吧？

    但是他記得上輩子沈銀芽懷孕生產的時候，媽可緊張了，一早就過去照顧她。

    他氣道：“這要是產房里的是你兒子，你還有心情在這里數落別人家的兒媳婦？”

    葉雙花好笑死了，兒媳婦傻了，“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呢？”

    *

    老太太嘆口氣，對江蔚婆婆說：“老jiejie，你過去看看你兒媳婦吧。”

    江蔚婆婆道：“好了好了，我現在過去行了吧，你們都是祖宗，我累了一輩子，到老了還得供著你們，這都什么世道。”

    葉雙花也嘆氣，“對，我當兒媳婦的時候，怎么沒趕上這好世道。”

    沈青城腳步快，比江蔚婆婆先一步到婦產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