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降維 第77節
游戲?! 周見青迅速反應了過來,所以他們這是進入了游戲異化的區域? 周見青一邊狂奔,一邊注意著有沒有人掉隊,他的體力極好,一發現有人有要掉隊的跡象,就立即過去拽一把,這樣往返來回,竟然還能不掉隊,確定短時間內不會被后頭追上,他跑到喬晝身旁,快速將自己的發現簡要概括了一遍。 喬晝咬著牙跑步,累的臉色發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攤手到周見青面前,示意了兩下,先導隊隊長會意,將鑰匙放到了喬晝手里。 那串文字應景地出現在了喬晝眼前,而除了喬晝外,它的前主人周見青也看不見這行字了。 一把適用范圍有限的萬能鑰匙。 喬晝看了這串注釋一遍,就立即明白了鑰匙的大概用處,它不能開任何一把鎖,但是能打開沒有鎖的任何東西,也就是說…… 喬晝只看了這行字一遍,從頭到尾思考的時間還不到半分鐘,就反手將鑰匙塞回了周見青手里,手指哆嗦著指了指前方尚且死寂的街道:“巷子的墻壁……鑰匙插墻上、開門。” 他的指令給的著實離奇,不過周見青壓根沒有質疑,匆匆一點頭,帶著鑰匙往前沖刺跑了近五十米,按照喬晝的指示將鑰匙隨意往堵著巷子的一面墻壁上一插—— 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這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鑰匙竟然像刀子捅豆腐一樣順滑地插進了刷著白石灰的墻壁,往右一擰,墻上竟然裂開了一扇門,露出了里頭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 周見青往旁邊一閃,朝后頭的隊員們招手,見到了希望曙光的先導隊成員們兩眼放光,身體深處猛然涌出了一股力氣,一個接著一個扎進了這條小巷。 周見青是最后一個進來的,門被他帶上后就再度融合成了一面墻壁,好像剛才那扇門完全是他們的幻覺。 在周見青眼里,那行標注鑰匙作用的文字末尾,3/3變成了2/3。 十五人擠在狹窄的巷子里,暫時獲得了一點安寧,那些鬼怪似乎沒有穿墻的能力,但也可能是游戲機制的限制—— 【這是一堵墻,墻就要有墻的職業道德,不管是什么東西,都不能穿過墻壁走來走去!當然,如果你有特殊的道具,那就另當別論。】 視線里,注視著這堵墻一定的時間,眼前就會浮現半透明的這樣幾行文字。 其他人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最興奮的莫過于攻略組的兩個大神,之前一直沒法完全發揮自己的專業水準還在身體素質方面經常受到幫助,深感愧疚的兩名游戲玩家在見到這熟悉的臺詞和畫風時,不約而同地精神大振。 “游戲界面!”兩人一前一后脫口而出,不顧身體的疲憊,興奮地用手去觸碰所有能碰到的東西,試圖刷出更多的關鍵詞。 他們一邊趴在地上去摸草叢和臟兮兮的墻縫,一邊解釋:“很多游戲就是這樣的,關鍵道具什么的都藏在亂七八糟的角落里,電腦游戲的話還好,會限制一定可探索范圍,能用的道具都會有標示,但是這種現實場景,八成就是要一點點摸過來了。” “是啊,我碰到過的一個最變態的游戲,把線索藏在學生宿舍鐵架子床那根防摔落的鋼管里,能想到嗎?!那個學生給鋼管鉆了個洞,用來塞煙頭!線索碎片還塞在一個煙頭里!真是神經病人思路廣。” 一名玩家手里掏著草叢,臉上露出了追憶之色。 “哇,我碰到過一個變態設計師,把線索藏在全是蛆的下水道里!這玩意還是無法主動觸發進入下水道的動作的,必須得被一個怪追兩圈,然后被一腳踢進下水道,才能拿到線索。這不是扯淡呢嗎!但凡技術好一點,就拿不到線索,這個關卡了我快一個星期!誰他媽能想到這里居然要被揍進下水道?!” 另一名玩家感同身受,開始大倒苦水。 聽著他們對話的軍人們睜大了眼睛,滿懷好奇地聽著,被周見青一腳一個踢在屁股上:“愣著干嘛?找線索啊!” 十五人擠在巷子里,恨不得把每一寸地皮都挖開來看看,但是等他們從頭到尾摸完了這條小巷,都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不管摸哪里的墻,都只會出現那幾行固定的介紹詞,草叢的介紹更加敷衍:【一叢草叢,綠色,無毒。】 看起來,如果想要離開,他們必須再次動用那枚鑰匙走出去,然而從地面的震動和外頭高高低低的咆哮來看,那些尾隨他們而來的鬼怪根本沒有離去。 現在,他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坐在這里耐心地等,一直等到它們離開;二是用鑰匙隨機挑選左右一戶民居,走進去,和里頭的不知道什么鬼怪正面杠,剛不過的話還是得拖著一大串鬼怪跑路,但是這次鑰匙只剩下一次使用機會,躲巷子續命易進難出。 第一個選擇穩妥,第二個選擇雖然危險,但也有更多機會。 喬晝若是孤身一人,當然會高高興興地選擇破門而入,可是在有十四個同伴的情況下,就算他很想玩一場大型實況游戲,也不得不更為謹慎一點。 盯著空蕩蕩的墻壁,喬晝眼里流露出了點遺憾和委屈,其他人還在認真從一二選項中抉擇,喬晝已經替他們選擇了三:呼叫場外救援。 外面忽然掀起了一陣比方才更為喧囂的噪聲,那些群聚著守株待兔的鬼怪們感知到了更為強大的天敵的接近。 第97章 魍魎之國(二十四) 中森美咲子蜷縮在一處臟污不堪的石壁縫隙里, 這些日子里發生的恐怖事情已經擊垮了她的心理防線,和她一起被黑洞吞進來的朋友們都陸陸續續在逃命過程中失散了,她東躲西藏了很久, 在這處充滿了鬼怪的奇異街道上,竟然真的活到了現在。 好像從某個時間段開始, 這些鬼怪會有意無意地忽略掉她, 包括一些誤入其中的幸存者……他們就像是看不見她一樣,中森美咲子不是沒有想過求救, 但是在看見他們無一例外被鬼怪們撕成碎片后, 她就恐懼地捂住了嘴巴。 這次也是一樣, 她看見十五個看起來訓練有素的男性被一大幫鬼怪追擊著,在這條路上狂奔,顯然也是在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中森美咲子咬著嘴唇,死死貼著墻壁一動不敢動, 不停祈禱鬼怪們不要看見她, 而幸運再次光顧了這個可憐的女性, 堪稱恐怖的隊伍從她面前如旋風一樣卷了過去,她就像是一個局外人, 被無情又憐憫地放過了。 在強大的心理作用下誕生的異能力,暫且可以稱呼它為“存在感清零”,一個保命神技,無論是活人還是怪物, 都會下意識地無視異能持有者。 中森美咲子暫時還沒有發現自己獲得了多么強悍的一個能力,她這段時間光用這個能力來生存了。 她本以為這十五人也很快會像其他誤入的幸存者一樣被抓住,誰想其中一個領頭的人竟然在一堵墻上……開出了一扇門?! 中森美咲子瞪大了眼睛, 等等, 那是一面墻壁吧!這些天里為了逃出這條街道她明明勘察過了兩邊的所有墻壁, 怎么可能會沒有發現那扇門?! 短暫的驚愕后,她瞬間意識到也許這是自己難得的逃命機會,頓時有些后悔剛才沒有求救,但是看看那些圍堵在門前的鬼怪…… 中森美咲子再次懷揣著深深的恐懼將頭埋進了膝蓋。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哎呀,惡犬麇集,是發現了上好的獵物嗎?” 在充斥著鬼怪恐怖嘶吼的猛鬼街上,出現了一個人類男性的聲音,他似乎對于眼前這幅場景絲毫不感到害怕,反而還頗感興趣地笑了起來。 “章子,有喜歡的玩具嗎?我可以送給你做式神哦?” 他語氣十分溫柔,仿佛在詢問身邊的人。 章子?中森美咲子忍不住想,這年頭除了古板的皇室,還有女孩子起這樣的名字啊?會被同學們不停開玩笑的吧! 島國的校園暴力現象十分嚴重,中森美咲子自己對此就深有體會,有著“章子”這樣嚴重脫離了時代的名字,無論如何會被拿出來譏笑的。 這樣苦中作樂的吐槽念頭只出現了一瞬間,她心里再度燃起了求生的欲望,聽起來,新出現的這個人好像有著十分強大的能力?如果能好好懇求的話,說不定能帶自己逃出去。 中森美咲子抬起了頭。 下一秒,她的眼睛因為震驚而倏地瞪大。 這、這是什么情況啊!除了神社和一些二次元的展會,竟然還有人會穿著狩衣出門嗎?誒誒誒,他懷里是什么,狐貍嗎?養狐貍做寵物的人?重點是——他會飛啊! 不知何時出現在這里的年輕男人笑瞇瞇的,他的確穿著堪稱古老的服飾,全套狩衣穿在他身上并沒有什么“體驗傳統服飾”的生澀違和感,好像他就是穿著這種衣服生活的,他懷里抱著一只略大的狐貍,有成年人大半手臂長,雪白的皮毛油光水滑,眼睛愜意地瞇起,靠在男人胸口半睡半醒。 這個看上去氣質優雅親和的青年人懸浮在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群不成人形的鬼怪,眼神不像是在看值得恐懼的怪物,而像是看見了……可以撿拾的資源。 中森美咲子忽然感到莫名的頭皮發麻,她是遇到了一個強大的人類……還是一個更為恐怖的怪物? 狐貍蓬松綿軟的尾巴從他臂彎處垂掛下來,懶洋洋地甩了兩下,從嘴里發出一聲拉長了的柔軟的“嚶——” 狐貍的叫聲大概就是這樣的,就算是生氣也叫得像是撒嬌。 “好吧好吧,沒有喜歡的也沒關系,”男人不知道從這一聲狐鳴里聽出了什么內容,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不過我們身上還有那個瘋醫生的任務……哎呀真是麻煩。” 他往前邁出了一步,手掌一翻,指尖一張黃色的符紙無風自燃,他將手松開,這團小小的火焰跟隨重力下墜,無聲無息地落入了那群忙著搶食的鬼怪中央。 除了一直盯著他一舉一動的中森美咲子,鬼怪們像是都沒注意到頭頂多了個人。 但它們很快就會注意到了。 脆弱的符火焰弱的隨便什么人一踩就能熄滅,抱著白狐的男人喃喃低語念出了一大串晦澀的音節,就算是自認為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的本國人,中森也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文盲。 她竟然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不,也不能說是什么都沒有聽懂……但是里面有很多現代人已經不會再使用的古音文字,而且這種玄妙的音律節奏—— 深受本國文化影響的年輕女性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詞語:陰陽師。 這是島國文化中不斷被挖掘的特殊文化符號,盡管是接受了鄰國文明影響而出現的特殊職業,但是行走在陰陽兩界中、調伏百鬼惡妖,經歷種種神妙之事,這樣的設定實在是太戳本性中二的島國人的心窩子了。 但是,這個年代,還會有陰陽師存在嗎?顯然,中森又忘記了她正處于一個怎樣扭曲怪異的不可思議世界。 “——萬魔拱伏。” 含著笑的尾音落下,那團小小的火焰在主人的召喚下驟然暴漲到兩米多高,瞬間吹出了數米遠,將附近的鬼怪們統統包裹了進去,火焰中的惡物發出尖銳的慘叫,試圖分頭逃竄,那些火焰如有神識,死死依附在它們身上,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堪稱暴烈的手段下,小半的妖鬼逃回了自己的房舍,大半的則是奄奄一息伏在地面上,疑似陰陽師的男人對于逃走的那些毫不在意,如同篤定了它們無法逃出生天。 這一幕同時也落入了發現外面有異常動靜和人聲于是決定打開墻的先導隊眾人眼里。 看著這些追得大家狼狽逃竄的東西被輕描淡寫地解決掉,周見青掉眼神有細微的變化,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自己曾經在魔都黑洞里遇到過的入殮師蘭因,還有東省第三醫院里出來的院長文森特,以及數月前倫敦回歸時高調宣布自我的——帝國異端仲裁庭。 它們共同的特點就是,在異化世界里有些非常強悍的實力,是組成世界劇情的重要角色,以及……能夠最終脫離限制來到現實世界。 周見青知道,這幾個月里,為了尋找仲裁庭那幾個成員,西方國家已經快要瘋魔了,他們試圖找到這些強大的怪物,然后將它們掌控在手中,作為研究黑洞的重要素材,當然也更希望能借此從它們身上獲得更為強大的力量。 可能是因為仲裁庭的成員們都出自西方小說,還是中世紀的角色,他們似乎對于說服這些“老古董”們信心滿滿,周見青不關心他們是打算打感情牌還是威逼利誘,他只覺得在這樣動蕩的局勢下,還抱著那些東方威脅論的政客都十分搞笑。 更何況……他們怎么知道,這些從書中脫身的怪物們,不會一視同仁地仇恨著所有人類呢? 另外他一直有個疑惑,帝國仲裁庭的成員們已經為世人所知,但是里面并沒有周見青見過的入殮師蘭因,還有那個早就來到了現實的院長文森特。 是另有組織?單獨行動?還是仲裁庭并未展露全部面貌? 在看見這個陌生的抱著白狐穿著狩衣的男人時,周見青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就快要揭開面紗了。 “晚上好,遠道而來的客人們,”衣著復古的男人微笑著凝視先導隊眾人,善解人意地做了自我介紹,“在下蘆屋道滿,一名不值得一提的陰陽師,唔……奉——議長命令?” 他在提及“議長”這個詞匯時出現了微妙的語調上揚,有點輕微的冷淡,顯然對于話中的議長沒有什么特殊的尊敬之情。 “……前來救諸位于危難之中。”自稱蘆屋道滿的男人漫不經心地將話講完了,手指摩挲著狐貍頭頂柔軟的毛,瞥了一眼下方極其狼狽的先導隊諸人,平淡的視線從周見青和喬晝身上一掃而過,沒有任何異常。 攻略組的大神迅速湊到周見青耳朵邊上嘀咕了幾句話,周見青抹了一把臉,汗水和灰塵交雜的痕跡立刻在皺巴巴的衣袖上再添了幾道黑色:“非常感謝,兄弟們差點就折在這里了,這位……” 蘆屋道滿用詞十分古典優雅,周見青是進入京都之后才跟著攻略組強行惡補了一通島國語言,只聽懂了一半,還是半懂不懂的一些詞匯,拼拼湊湊加上攻略組成員的翻譯才勉強聽明白了。 不過在口語應用方面…… 蘆屋道滿挑起了一邊眉頭,盯著他瞅了半晌,用一個拖長了的尾音解決了一切:“嗯?” 喬晝接過周見青的話頭:“這位是我們組的組長,周見青先生,謹在此向蘆屋君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情,但是……請問蘆屋君,您口中的議長是誰?恕我冒昧,我們似乎并不認識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先生。” 周見青努力做著聽力訓練,一邊支著耳朵聽后頭攻略組成員壓低聲音實時翻譯。 “議長……啊,那就是個瘋子,”蘆屋道滿用仿佛贊美似的語氣說,“在善惡中迷失了自我的瘋子,還做著拯救所有病人的夢……一個了不起的醫生,是不是,章子?” 他說著,低頭問懷中的白狐,認真的態度全然不似在對待寵物。 “瘋醫生。” 聽到蘆屋道滿的話的周見青和喬晝同時低聲說出了這個名字。 喬晝是進入過東省第三醫院的人,早就提起過院長文森特這一號人物,周見青也在監控攝像中見過瘋醫生,兩人迅速對視了一眼,喬晝再次出聲確認:“文森特·洛林?” 蘆屋道滿于是笑起來:“你剛才還說不認識呢?” 喬晝垂下眼睛,不動聲色道:“但是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有議長的頭銜呢,這是什么新成立的組織嗎?和帝國異端仲裁庭一樣?而且……他為什么會想救我們呢,說實話,我們并不是關系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