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降維 第67節
這樣一個冷酷的男人,如果是對章子有副作用,他一定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用了,除非這個副作用牽涉到他自己本身。 不過這些也只是可能性較大的猜測而已,他還需要更多的線索來串聯因果,簡而言之,他想站起來!想出門! 章子內親王幽幽地嘆了口氣,幾名侍女快速將臟污了的東西收拾干凈,輕聲詢問她是否要歇息,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紛紛輕手輕腳地退下,在最后一個人將要走出屏風時,章子忽然出聲:“把我箱籠里那個長匣子拿來。” 長匣子上了鎖,通體烏黑,用一整塊檀木雕刻而成,邊緣有金色的蒲草和卷云紋路,侍女將其放在章子枕邊,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入殮師“喚醒”了死亡的章子內親王后,就被生性多疑的天皇給留在了清涼殿旁,天皇不敢貿然動手殺他,不過不管他去哪里周圍都跟著一大群人,不然大可以用入殮師的賬號探索一下皇宮,現在只能想辦法發揮一下章子的作用了。 在這之前,他得搞清楚天之叢云劍到底出了什么故障,在這種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橫生的世界觀里,天叢云這樣的神器應該是天字一號的大殺器才對,但它居然連自己的主人都庇護不了? 章子很慢很慢地坐起來,她的身體沉重無力,手腳像是栓滿了無形的鐵秤砣和鎖鏈,有難以形容的重量壓在心口,每個動作都要緩幾口氣,生怕力氣用大了手腕骨折,或者喘氣幅度過大窒息暈厥——這是這幾天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要不是天皇搞來的大萬能藥,她現在就是一具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木乃伊。 木匣子上的鎖設計精致,穿著一件單衣的內親王坐起來,從枕頭下摸出鑰匙,插進鎖頭,咔噠一聲,小鎖落在了被子上。 木匣里橫放著一柄樣式古樸典雅的長劍,因為經過了太久的年歲,劍刃上有了幾個細小的缺口,這并不能掩蓋長劍本身沉郁莊嚴的氣質,任何人看見它第一反應都是“這絕對是個了不起的古董,歷史非常長久的那種”,但也僅僅如此了,從外表上看,它就是一振年代久遠的劍,靜靜躺在匣子里,除此之外什么特殊之處都沒有。 沒有什么神器ssr大放光彩的征兆,也沒有什么感知異物嗡鳴出鞘的神跡……不,這把天叢云劍根本連劍鞘都沒有。 章子打量了一下這把灰撲撲的劍,假貨?贗品?還是被封印了? 玩游戲就要有玩游戲的思維,陰陽師世界觀里封印這個詞顯然是永不過時的流行語。 一般解除封印的話要怎么做呢?病弱蒼白的女孩將手貼在劍身上,冰冷的鐵制品貪婪地汲取著人體的溫度,很快讓病人的手和它一樣涼了下去。 是血吧? 章子露出了一個微笑,不管是小說還是游戲,都要搞個滴血解封寶物之類的橋段…… 這么想著,她毫不猶豫地握緊了手指,尚且鋒利的劍刃立即割破了皮膚,殷紅飽滿的血珠子滴滴答答地淌在了金屬上,將暗沉的鐵灰色染上了點不詳的褐紅。 沒有動靜。 章子耐心等了一會兒,天叢云劍還是冷冷地躺在木匣子里,看上去就是一把沒什么特殊的裝飾品。 最常見最粗暴的方法不起作用,章子失落地垂下了眼睛,看來這個可能存在的封印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麻煩,問題是她對于陰陽術一道根本一無所知,看來要想辦法和安倍晴明交流一下了,或者…… ——搞一個屬于自己的陰陽師(馬甲)? 章子內親王想見陰陽師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她只要表現得憂郁痛苦,然后說做了噩夢,夢中有鬼怪滋擾,侍女們就會急急忙忙地傳喚陰陽師們前來為內親王祓除惡物,而只要安倍晴明在值班,大概率來的人就是他。 不過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竹簾已經放下來了,章子被小心地扶抱著靠在一名侍女懷里,這樣的姿態其實是十分失禮的,奈何誰都不放心讓她獨自正坐,萬一殿下吐血/骨折/窒息了怎么辦! 侍女們想起幾天前那個可怕的場景,紛紛覺得再看一次場景重演的話自己也要原地去世了,因此強硬地拒絕了章子殿下獨坐的想法。 侍從引著一名陰陽師從廊上過來了,有活潑的侍女悄悄掀起了竹簾,讓重病的殿下可以偷偷看一眼來人的樣貌,這樣的舉止沒有被喝止,年長的侍女們都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內宮生活無趣,身份高貴的女眷們也沒少做這樣的事情。 來人不是安倍晴明。 章子只看了一眼就發現了這個事實,微微蹙眉,她明明是掐著安倍晴明值班的時間“見鬼”的,陰陽寮難道在敷衍她?不,這不可能,除非—— “內親王殿下,這是天皇陛下為您延請的大陰陽師,來自播磨國的術士蘆屋道滿大人,晴明大人公事繁忙,近期又總攬了京都內掃除妖鬼一事,無法時常進宮守護您,因此陛下為您請來了道滿大人,日夜護佑殿下左右。” “請您放心,蘆屋道滿大人也是聲名比肩晴明大人的陰陽師,本領高超。” ……蘆屋道滿?! 靠在侍女懷里的內親王動了動眉梢。 這個名字簡直就是安倍晴明永遠的伴星加陪襯,在每個有著安倍晴明的故事里,蘆屋道滿總是會作為大陰陽師的死對頭或者幕后黑手,跳出來攪局搞破壞,然后被大陰陽師打敗,他的結局永遠只有兩種,要么死不悔改黯然退場,要么成為晴明亦敵亦友的存在。 破案了,那和天皇勾搭在一起的反派八成就是他。 那有很大的可能,章子這極端惡劣的身體狀況和那個“大萬能藥”都與蘆屋道滿脫不開干系。 待在重要劇情地點就是好,線索都會爭先恐后送上門來。 侍女們已經放下了簾子,剛才的驚鴻一瞥中可以看見,蘆屋道滿是個二十后半的青年人,一雙眼睛總是笑得彎起,五官端正,不如晴明那樣帶著捉摸不定的飄忽氣質,他看起來是十分討年輕女孩子和長輩們喜歡的那種年輕人,脾氣溫和活潑,永遠都笑瞇瞇的,不會生氣。 不過他的笑容看久了之后有種莫名的可怕,不知道是眼睛永遠彎著,還是嘴唇上揚的幅度總是不變,總之這個笑臉比起晴明那樣似笑非笑的神情來說,總有點兒非人的詭異,像是畫在人臉上的一樣。 和出身貴族的安倍晴明不同,蘆屋道滿是十成十的平民術士,能在這樣一個階級森嚴的社會里闖出和安倍晴明差不多的名聲,可以想見其人的天賦有多么可怕。 他跪坐在竹簾前,向著簾子里模糊不清的女性身影俯首低頭:“內親王殿下,鄙人蘆屋道滿,遵奉天皇陛下諭令,前來侍奉您。” 他的姿態異常謙卑,聲音謙遜柔和,令人一聽便有好感,全無天才的傲氣,看上去很好掌握,怪不得天皇如此信任他。 簾子內的身影動了動,有細微低弱的聲音中交談,蘆屋道滿的耳尖輕輕一動,他能夠聽見里面女子的聲音,和往昔他在町屋乃至游廓里聽見的那些都不同,甚至他以為天皇身邊的侍女已經足夠優雅,但這個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他說不出來,和町屋里大聲吆喝的貧民女人不同,和游廓里刻意婉轉柔媚的游女不同,和天皇侍女恭敬悠揚的聲音也不同。 她是天生的、自然的、高貴的,生來就是人上人,是他這個平民本來用盡一生都不可能接觸到的人。 沸騰的野心燒灼著他的五臟六腑,在他喉嚨里燒出苦澀的毒液,不不不,或許這樣的聲音他也曾經聽到過,但是此刻,在他心里,這就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用頂級的權力和富貴所包裹起來的,比神明和什么天女更加誘人的、完美的聲音。 “殿下說,感謝道滿大人的庇護,日后還請多多關照。”侍女們一板一眼地轉告章子內親王的話,蘆屋道滿早就憑借自己的耳力聽到了原主說的話,因此根本沒有把侍女的話過耳,不過他不會將這樣的敷衍表現在臉上,反而更加真摯誠懇地俯低身體,額頭貼到木廊的地板,好似正為了這個珍貴的能保護內親王的機會而感激涕零:“這是我的分內之事,我一定會全力守護章子殿下的安危。” 額頭用力地壓著冰冷的地板,在他微微顫栗的身體中,guntang的血在翻涌,那張永遠帶著笑容的臉上,翹起的嘴角正瘋狂地拉開、拉開,最終定格在一個猙獰恐怖的無聲大笑上。 第85章 魍魎之國(十二) 由于章子殿下的身體情況十分糟糕, 侍女們都知道絕不能放她獨自一人,且藥爐子上要時時刻刻溫著湯藥,不過…… 拉門前兩名侍女跪坐著,一邊收拾章子殿下的舊衣物, 一邊低聲細語地交談, 時不時將視線投向室內, 其實里面擺著屏風, 根本看不清具體的東西, 只能隱約看見些模糊的人影浮動。 “……那個陰陽師一直跟著殿下呢。” 一名侍女三番兩次回頭想看看里面的情況,無奈被屏風擋住了目光, 只好和同伴輕聲聊天。 這話引起了另一個人的共鳴:“是哦,雖然是陰陽師, 但是殿下畢竟尚未婚配, 這樣也太……” “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她們的話并非沒有道理,自從蘆屋道滿來了之后,章子殿下身邊的侍女們有部分就失去了用武之地,這位從町屋里爬出來的陰陽師容貌秀雅,有著極強的察言觀色能力, 還有靈活的口舌, 加之他長年在民間游走, 了解無數奇怪有趣的秘聞,這些事情是宮闈中生活枯燥的女子們最感興趣的,短短幾天時間,他就成了侍女們喜愛的人物。 不過宮闈中的女子們也大多有著犀利的眼神, 她們很快就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發現, 這位出身低下的平民陰陽師似乎對章子殿下有著不可告人的心思。 陛下命令他日夜守護在殿下身邊, 但他到底是外男, 應當是不允許直接面見章子殿下的真容的,侍女們讓他留在屏風外,他剛開始很安分地待在那里,笑瞇瞇的沒有提出任何異議,講了一些民間的奇聞怪談,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侍女們的好感,后來連章子殿下都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又過了兩天,這名陰陽師竟然獲得了陪伴在章子殿下身邊的待遇——不用隔著屏風和竹簾的那種。 侍女們隱隱察覺到了點端倪,但她們很識趣地閉上了嘴,連最疼愛女兒的天皇陛下都沒有說什么,她們也不需要多此一舉規勸章子殿下。 畢竟無論怎么看,這等出身的陰陽師都是不可能迎娶尊貴的內親王殿下的,那么只是相處一下的話,想必內親王日后的丈夫也不會介意。 而且這個陰陽師真的十分會照顧人,簡直是比專職此行的侍女們還要細心體貼,時間久了之后,就算是再警惕的侍女也不得不放松了心神,對他們兩人的獨處也視若無睹。 “剛才就已經是最后一杯了,我們說好了的,章子。”蘆屋道滿輕巧地從內親王手中拿走茶杯,倒扣在茶盤上,語氣溫柔,像是在哄一個執拗的小孩兒。 “您應該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尊稱,道滿大人。”被拿走了茶杯的內親王沒有反抗,看著這個顯然是突破了正常禮節距離的男人。 “啊……所以章子生氣了嗎?”蘆屋道滿最擅長察言觀色,他并沒有在女孩子的聲音里發現動怒的端倪,于是狡猾地更進一步,一雙深黑色的眼睛帶笑望向內親王的雙眼,敏銳地抓到了對方游移的視線。 年輕的、未經世事的、因為被保護得過好而天真的女孩子,總是不能抗拒這樣強勢的男人,但是章子出身高貴,過分的強勢也會引起她的反感。 蘆屋道滿見好就收,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段距離,將雙手交握,忽然打開,一只羽毛豐滿雪白的鳥兒就從他指縫里探出了腦袋,鮮紅細嫩的喙啄了啄他的虎口,張嘴發出一連串嫩嫩的嘰嘰喳喳聲。 “哎呀!這是……”章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目光中浮現出喜愛之情,贊嘆道,“真是了不起的陰陽術啊——” 蘆屋道滿的笑容剛剛染上唇角,就聽見她繼續道:“果然不愧是能和晴明大人齊名的陰陽師!” 蘆屋道滿的笑容僵硬在半道,雖然臉上毫無異樣,心里卻像是被狠狠刮了一刀,他審視了章子片刻,沒有從她臉上發現任何異常,女孩蒼白虛弱的面容上只有十分正常的贊美和憧憬,這就是她隨口說出的一句話,但是…… 他和安倍晴明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陰陽師,安倍晴明出身貴族,輕而易舉就能進入陰陽寮為天皇效力,而他出身平民,全靠自己摸爬滾打,想盡辦法往上鉆營,他鉆研出的陰陽術法并不那么合規,如果按照陰陽寮的分劃,他更像是那種邪道陰陽師。 能和安倍晴明齊名,也完全是民間人們的傳言,事實上蘆屋道滿進入京都的時間尚短,迄今為止他們二人根本沒有見過面。 蘆屋道滿原本并不介意人們將他和別人作比,但是現在,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無法忍受這種情況了,和什么好勝心無關,他只是隱隱感覺到,安倍晴明此人或許會對他的計劃產生不小的影響。 至少從目前來看,已經…… 他看了眼章子,抬手將那只雪白的鳥兒送到章子面前,讓女孩輕輕撫摸了一下,在章子想摸第二下的時候,忽然移開了手指,迎上章子疑惑的視線:“章子一直在夸獎安倍晴明,我還沒有見過這位大陰陽師呢,章子見過他嗎?是個怎么樣的人?” 章子肩頭搭著蘇芳色的袿衣,倚著一大堆靠墊,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下來,襯得蒼白的臉愈發的小,聞言想了想,沒有任何戒心地回答:“晴明大人啊……非常溫柔,本領高超,宮中一直稱贊他,是當世最了不起的大陰陽師呢。” “當世最了不起,的,大陰陽師……”蘆屋道滿慢慢地重復了這句話一遍,臉上如同面具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而在他沉思的時候,身嬌體弱連抬手都要疲憊喘氣的章子內親王瞥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緒是與其神態截然不同的興味盎然。 這場狩獵里,誰是獵物、誰是獵手還不確定呢。 屏風后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音,低眉的侍女端著溫熱的藥走進來,蘆屋道滿嫻熟地一抬手示意,侍女就自然地將藥碗遞給了他,從頭到尾兩人都沒有言語交流,顯然這一行為對他們而言很正常。 侍女無聲地退下,蘆屋道滿用瓷勺輕輕攪了兩下湯藥,章子皺著眉頭看那碗東西,輕輕嘆口氣:“什么時候才不用喝藥呢……而且感覺喝藥也沒什么用吧,人遲早都是要死的,如果可以早點解脫多好啊。” “道滿,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呢?” 面對年輕女性的這個問題,蘆屋道滿不動聲色,溫和地安慰她:“陛下十分重視章子,一定會想盡辦法為您治療的,如果覺得一個人孤獨寂寞的話,不是還有我陪伴你嗎?遵照陛下的命令,在您痊愈之前,我會寸步不離地陪伴在您身邊。” 章子垂著眼眸,哀憐輕語:“一直在我身邊嗎?” “是哦,”青年愈發地壓低了聲音,粘稠的語調像是在對情人低語,“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滿足您的所有愿望,永遠與您在一起。” 章子掀起眼簾,定定地瞧了蘆屋道滿片刻,道:“愿望嗎,現在就有一個哦,我很久沒有睡一個好覺了,但是,我發現只要在道滿你身邊,好像就能安安穩穩地度過沒有噩夢侵襲的時候。” 說出這樣的話,大概也讓年輕內斂的內親王窘迫不已,她蒼白缺血的臉龐上飛起了淡淡的紅暈,交錯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骨節瘦弱青白,胸口起伏變得緊張。 蘆屋道滿沒有因為她的窘迫而笑出聲,依舊靜靜地等著下文,這種態度顯然讓章子安心了很多,呼吸不再那么急促:“……雖然很失禮,但是如果,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您今天晚上也陪在這里呢?” 天皇的命令是讓蘆屋道滿日夜守護章子,但是她顯然不可能大晚上也陪在內親王身邊,所以這個“日夜”其實也就是白天,至于晚上,蘆屋道滿自有居所,不過是離章子的寢殿近一點、方便聽見侍女的傳喚而已。 蘆屋道滿想起這幾天白天章子都顯得有些困倦,原來原因在這里,內親王是想著趁他在的時候補覺,以彌補晚上被噩夢驚醒的時間啊。 “我當然很愿意,但是這對章子的名聲實在有礙……”術師略帶遲疑地說,隱約透露出點進退兩難的意思。 當然不能答應得太爽快啦,嫻熟于交往之道的術師心想,如果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等章子冷靜下來就會感覺后悔了,不過做錯事的人往往是不會承認自己頭腦發熱的,她會覺得是他圖謀不軌,而他目前最好不要在章子面前犯錯,固然天皇不會在意章子的想法,但他現在想要的可不僅僅是天皇的信賴。 所以他得讓章子自己出言斬斷后路,然后一步、一步地,自覺、主動地,走向他。 “名聲?”不出蘆屋道滿所料,被天皇縱容到大的章子表面看起來再溫和,本性也是驕傲的,并不在意名聲這樣虛無的東西,從這幾天她允許他靠近就能看出,“道滿是這樣古板的人嗎?如果是這樣,為什么還要固執地稱呼我‘章子’呢?” 年輕的內親王語言溫柔暗藏鋒芒。 陰陽師一愣,眼神下意識地退縮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不打自招了,沉默了一下,才無奈地嘆氣:“好吧,我投降,每個人都想要在自己重要的人面前做獨一無二的存在吧?章子這么聰明,明明已經看出來了,非要我出口承認,真是殘忍啊。” 他用了柔軟的抱怨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完全認輸了,袒露出青澀的心情,任憑對方處置,這樣將自己的全部交托在他人面前等待結果的舉動,很容易讓對方產生主宰此人身心的得意感,成為主宰方的快感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蘆屋道滿很清楚其中的門道,不動聲色地將主動權交了出去。 比起這種虛無的主動權,他更清楚,一旦產生了主宰他人情感的得意感,就會不由自主地更加靠近這段感情,哪怕是不打算投入任何情緒,也會本能地向其中投注更多的注意力。 他要章子往里面一點一點地投入注意力,然后成為無法離開他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