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小食店 第97節
“好。” 他總是不會拒絕她,認真地捶打起來。 等rou片汆好,水分擠干,用鹽和醋腌制一會兒,再加入其他備好的調料,天色便慢慢黑了下來。 一群人圍在爐子前,里面的火苗噼里啪啦作響,暖黃的光照在每個人身上,鐵盤發出滋滋的聲音,燭光閃耀。 太婆招呼著大家趕緊自己動手。 祝陳愿把處理好的rou片放在鐵盤上,rou一接觸到炙熱的油脂,便滋啦作響,蜷縮著往里收,卷翹起來。 等烤到兩面焦黃,有油滴落下來,這rou就算烤好了。 她吹了一口氣,剛烤好的rou片還帶有一股焦黃,rou很嫩,油脂充沛,且咸香可口,味道剛好,再咸一分重口,再淡一分則不美。 吃完后,祝陳愿的碗里又多了幾塊rou片,她往邊上看,裴恒昭的筷子才剛收走,既然有人肯效勞,自然也不會客氣。 在這寒風凜冽的時候,一家人圍坐爐邊烤火,吃烤rou,還配上一盞溫好的酒,有說有笑。 夜深時,窗外下起了幾點小雪,送裴恒昭他們出去的時候,雪下得大了起來。 林顏還在跟陳歡幾人依依惜別,而院墻外的兩人,看著燈籠下微黃的雪花,有的飄到裴恒昭深邃的眉目上,須臾化成水。 他們兩人在雪中走了一段路,發髻也是點點白色,他忽而伸出手,牽住祝陳愿的手,說出了那句一直想說的話。 “歲歲,你等我來娶你。” “好。” 我等你。 作者有話說: 明天完結,就是兩個人成親了。應該沒有那么倉促吧? 婚后番外會有的,大概就一個,還有就是全部人日后走向的一個很長的番外,匯總以來,應該是以他們的視角來詮釋自己以后的人生,有喜有悲,有相聚有分離。 言必先信,行必中正。——禮記 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宋·葛仲勝 祝千齡,借指松椿比壽。——李清照 第89章 兩熟魚 瑞雪兆豐年, 這已經是十月以后下的第三場雪。 汴京落雪,正是祝陳愿從明州參禮回來時,她去看陳懷和祁秋霜成親了, 兩個年少就相識的人, 終于在一起了。他們的婚事沒有在陳家辦,而是在軍營, 在海上。 頭一次看別人成親, 會有格外不一樣的感想, 大概是因為她的婚期也將近了吧, 等過完年,等開春。 祝陳愿年前很忙,臘月得備各種過節的吃食, 而裴恒昭也忙得焦頭爛額, 一時兩人有段日子沒有碰面。 到了大年夜,祝家宅院里香氣撲鼻,直往外冒,年夜前祭祖, 又忙著打掃家里頭, 里外都清掃干凈,才趕在日落之前吃飯。 桌上正中間擺了五辛盤, 還有百事吉,它不過是在一個盤子里放了柏枝、柿子和橘子, 只不過汴京天冷, 柿子和橘子都不好買。 便買了小販繡的綢子, 上面繡著這三樣, 再打成結。 年夜飯前得先一家人拆開這個結, 大家便人挨著人, 湊在燭光前拆開。 臨了到快拆完時,陳歡按在那解出來的綢子上,垂頭說道:“今年掛綢子,讓歲歲來掛,年后就要成親了,有個百事吉的兆頭也是好的。” 她的聲音略微有些低落,祝陳勉瞅瞅阿娘,又看看阿姐,顯得也不是很高興。 “對對,讓歲歲掛,阿歡你幫忙扶著些。” 太婆拍拍她的手,上前拿過這綢子交到祝陳愿手上。 百事吉得掛在房梁上才算數,祝清和搬了個梯子,祝陳愿不怕高,下面全部都扶著,眼睛一溜盯在她身上,等爬到中間,她舉起手把這個綢子從房梁上拋過去,穩穩掛在上頭。 “哎,快些下來,這以后好彩頭算是有了,我們歲歲明年一定會順風又順水的,家里人也百事大吉。” 太婆嘴里說著吉利話,又趕緊扶著祝陳愿的手腕讓她走下最后幾步。 掛完了百事吉之后,大家才算是正式開始吃年夜飯,除了必須要吃的馎饦,還有幾疊干果子,釀rou、山煮羊、假煎rou等,還有太婆做得最拿手的兩道菜:兩熟魚和爐焙雞。 爐焙雞是先將整雞燙熟后,再剁成大塊,先翻炒一遍,再放料到砂鍋里煮到收汁。 雞塊色澤誘人,祝陳愿正準備夾的時候,祝陳勉站起來身來,先伸出筷子,穩穩夾了一只個雞腿,放到她碗里。 老氣橫秋地說:“阿姐,今晚你要吃什么,我都給你夾。” “哎呦,那可多謝我家勉哥兒了。” 祝陳愿摸摸他的頭發,當著他的面咬了一口雞rou,煮到酥軟的rou,都無需用多大力氣咬,便骨rou分離。 吸足了料汁的雞皮十分有韌勁,而雞rou細膩幼嫩,肥而不膩,一點都不柴,口感咸香,十分下飯。 她吃完了雞腿后,祝陳勉又很有眼力見地給她夾了一大塊魚rou,專門挑刺少的魚肚子夾。 兩熟魚做法極其復雜,是裹了山藥、乳餅炸制而成的魚,其中數十道工序就不一一贅述。 魚身上裹的粉衣還能拉出細長的絲,煎到表皮微微泛黃起皮,咬下去能聽見粉衣簌簌落到的響聲。 奶香氣很足,口感微酸,魚rou在粉衣里被燜出豐沛的汁水,又有蘑菇熬出來的湯頭,鮮嫩的魚rou多幾分濃甜的味道。 這一頓飯吃得一家人很滿足,太公還摸出了他自己帶來的老酒,給每人倒了一杯,喝著小酒,吃著小菜,才著實是最美的。 從初一到十五的日子,祝陳愿一直在家里陪著長輩,又得被教授婚前禮儀的事情。 過了年,開春后,祝家的信件從汴京先發,而后發向明州、杭城、宿州多地。 春日天晴好,宜婚嫁。 裴家送過催妝禮的第三個晚上,就表示祝陳愿明日得出嫁了,送別了外祖母、外祖父還有各個哥姐好友,最后一晚,是陳歡跟她一起睡的。 娘倆從她八歲學廚后,再也沒有睡到過一起。 祝陳愿躺在陳歡的懷里,直到這個日子臨近了,才越發感傷。 “歲歲,阿娘也沒什么好能教你的,等嫁到了裴家,好好過日子,別跟含章吵鬧。你婆母是個好的,便是日后她不跟著你住在一起,你過年過節都得送些東西去。” 說著說著,陳歡有點哽咽,“只要你在汴京,想什么時候回到家里來都成。要是含章對你不好,別忍著,回來跟阿娘說,阿娘會幫你出頭的。” “阿娘。” 祝陳愿眼眶泛紅,陳歡摸摸自己的女兒的臉,養了這么大,現在要親自把她送出去了。 “睡吧,阿娘今晚抱著你睡,就跟小時候一樣。” 跟小時候那樣就好了。 五更天的時候,母女兩個便醒了過來,等洗漱完后,陳歡抱出自己繡的嫁衣,放在床上。 “歲歲,我幫你穿嫁衣,也讓阿娘好好看看,跟我年輕時候一樣不一樣。” 這件嫁衣陳歡繡了半年,青綠的嫁衣,邊緣滿繡,針腳細密。 她幫著祝陳愿一件又一件穿上,等穿戴完,看著自己女兒身著嫁衣,眉目艷艷,跟她當年那么像。 一時有些悲從中來,大喜之日不好哭,她又擠出個笑,直說道:“我們歲歲,比阿娘當年還漂亮,我瞧著天也快亮了,你的幾個jiejie,朋友定也想來給你道喜,我去外面瞧瞧,順便叫喜婆來給你化個妝面。” 出了門,眼淚才落了下來。 祝陳愿也沒有出嫁的喜悅,想著以后再回來,這就是娘家了,眉頭輕輕蹙起。 直到外間有腳步聲響起,她換了副神情,轉過頭看向外面,來的人是宋嘉盈。 “阿禾。” “哎。” 宋嘉盈心里發酸,她到邊上拿了把梳子,幫祝陳愿梳頭發,一下又一下,梳得很輕柔。 聲音晦澀,“真沒想到,日子過得這么快,才多久啊,你就成親了。” 她的婚事定在了今年初夏,但宋嘉盈難過的是,以后兩個人恐怕不能像之前一樣了,想出來就出來玩耍。 “難不成我成親了,你就不來找我了?又不是困在后宅了,沒調任之前,你想來裴府就來,調任后,那我們還能書信聯系,可別垮著臉了,我這只是出嫁,又不是出家。” 祝陳愿故意說這話,果然逗得她展顏,“成了,什么話都讓你說了,我難得傷感一次。日后我就一日三次往裴府跑,你可嫌我又來了才好。” “你盡管來,看我嫌不嫌棄你。” 惹得宋嘉盈輕輕捶了一記她的肩膀,真是難得的淚意都給憋了回去。 新嫁娘要盤的頭,她不會梳,只能坐在一邊跟祝陳愿說話,一會兒問餓不餓,一會兒又問要不要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 祝陳愿都沒有心情吃,她聽見外頭有敲門聲,張口道:“門沒鎖,進來吧。” 進來的人腳步聲很輕,正想說話的宋嘉盈歇了聲,她略微不自然地點頭,客氣地說了一聲,“你回來啦?” “對呀,歲歲大好日子我怎么能不過來,緊趕慢趕,總算在今日趕上了。” 容光煥發的南靜言恢復了原本的爽朗勁,快人快語地說道。 祝陳愿沒有想到她會來,之前送她出嫁后,他們夫妻倆就一直待在杭城,一別也有快一年沒見了。 面上神情十分驚喜,“靜言,我還以為你趕不回來了呢?” “我怎么能不來,要是錯過了,我得慪死自己。就算徹夜不眠都得趕過來,要當面跟你說一聲,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南靜言一直都忘不了,除了管事大娘以外,只有祝陳愿是堅定站在她這一邊的娘家人,她自然得過來。 “我們之間也不用講那些客套話了,你的祝福我都聽見了,趕過來也累了吧,坐下來歇歇。” 祝陳愿穿著嫁衣不好動,只能抬手讓她坐到床邊,南靜言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宋嘉盈邊上,兩個人相處安靜不到一會兒,就又開始斗嘴。 三個女人真的是一臺戲,整的屋子里都熱鬧了許多。 這樣喧雜的聲音,從門外探進半個身子的董溫慧下意識定在那里,不太好意思進去,怕自己過去打斷了幾人說話。 “溫慧你來了,快些進來坐。” 還是轉過頭的祝陳愿看見站在門口猶豫的她,連忙招呼她進來。 董溫慧紅了臉頰,小碎步過來給幾人行了個禮,她笑得靦腆,“我是來看看歲歲的,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你安心坐下來便好,哪里需要你幫什么忙,本來你不用這么早來的,晚間筵席去吃個飯就好了,自己也忙著。” 董溫慧聽了她的話,連連搖頭,“怎么可以不來呢,我都怕自己來晚了,你幫我良多,在你大喜之日我只來吃個飯算什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