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小食店 第85節(jié)
祝陳愿僵硬地?fù)u頭,含糊不清地說:“我去接雪蹄和橘團(tuán)回來,這么久不見它們肯定想我了。” 得到陳歡了然的笑聲,“你去吧,提點我們從明州帶回來的東西去,麻煩人家照料了那么久。” 真是想雪蹄和橘團(tuán),還是某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們回明州前,雪蹄和橘團(tuán)本來是想交給旁邊的梅花嫂子照料的,最后卻被林顏攬過去,放到了裴府上。 可不就釣著她家丫頭眼巴巴過去了。 陳歡無奈搖頭,女大不中留啊,東西都該準(zhǔn)備起來了,這孩子女工不行,還得她這個做娘的幫著繡嫁衣。 祝陳愿裝作一副我就是想它們了的表情,快速點點頭,挑揀了一籃子的東西就邁著碎步趕緊出門去。 走到門口長舒一口氣,不過等坐到馬車上她心又提了起來,越近裴府跳得越快。 到了門口,她有些膽怯,覺得這樣好像不矜持,不過她默念,自己是來接雪蹄和橘團(tuán)的,某人可能還在太學(xué)里。 鼓起勇氣敲門,第一遍沒人,她又敲了一遍,才聽見林顏的聲音,“等會兒,我走過來了。” 門被緩緩打開,林顏疑惑的表情,在看見祝陳愿的時候,瞬間被驚喜取代,是真的高興。 她連忙上前拉著祝陳愿的手,語氣上揚(yáng),“歲歲你回來啦!什么時候回來的,趕緊進(jìn)來,看門的老爺子他今日有事去了,我在里面才聽見。” 祝陳愿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熱情,連忙說道:“我昨日回來的,這不是想著許久未見雪蹄和橘團(tuán)了,就早點上門過來帶著它們回去,這一個月也真是麻煩伯母了,正好從明州帶了些東西,還請伯母收下。” “來就來,可別帶什么東西了,雪蹄和橘團(tuán)我很是精心照料,就怕到時候回來跟你不好交代,看你這么掛心,我?guī)阆热デ魄啤!?/br> 林顏拎過她手里的籃子,放到桌子上,牽著祝陳愿的手往后院走去,還沒走到就聽見雪蹄和橘團(tuán)歡快的叫聲。 還夾雜著裴枝月的笑聲。 一人兩貓一狗在那里玩扔球的把戲,本來玩得好好的橘團(tuán)和雪蹄,好似感應(yīng)到了什么,猛地回過頭來,看見站在那里的祝陳愿,立馬撲過來。 雪蹄真的被照料得很好,起碼壯了不少,這么親熱的一撲,差點沒把祝陳愿給撞倒,還使勁搖著尾巴,沖她吐舌頭。 橘團(tuán)就一直圍著她轉(zhuǎn)圈,祝陳愿蹲下來左右手各摸摸它們的皮毛,雖然兩小只都不會說話,可她知道它們想自己了。 “jiejie!你回來啦!” 裴枝月也趕緊跑過來,抱著櫻桃叫得十分欣喜。 “對呀,昨日剛回來的。” 祝陳愿抱著緊緊挨在她身上的裴枝月,一臉笑意地回答她。 林顏在旁邊默默看著,心里十分滿意,等幾人敘舊夠了,她才及時出聲,“歲歲,我們家含章這兩日太學(xué)休沐在家,他正在書房里,你要去看看嗎?不然他還不知道你回來了。” 全天底下哪個阿娘還會跟她一般,如此cao心自己兒子的進(jìn)展,林顏覺得自己真是煞費(fèi)苦心。 祝陳愿摸著雪蹄皮毛的手頓住,隨即若無其事地說:“他在書房里,我去應(yīng)該會打擾到吧。” “打擾什么,他還巴不得,咳咳咳,我的意思是說,含章這段日子伏案讀書也累得不成,你去正好,哪有什么打擾不打擾的。穆穆,你先帶著雪蹄和橘團(tuán)玩,我領(lǐng)你歲歲姐去書房。” 林顏生怕她不去,一邊說一邊拉著她的手,七拐八拐到了最邊上的書房,用眼神示意這間就是,自己轉(zhuǎn)身就走了,半點不帶留戀的。 留下祝陳愿盯著這緊閉的大門好半天,才試探著舉起手來敲門,她聲音不重。 里面卻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門沒鎖,進(jìn)來吧。” 她突然有些膽怯,想回頭,手卻不聽使喚地上前推開門,邁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門是茶室,書房得從月照門走過去,她提起裙擺,輕輕地走到門前,半伸出腦袋,探頭出去。 入目全是書,沒有空余的格子,墻上掛著一幅大字,上面寫著靜心二字,書房里是極好聞的熟龍腦香氣。 她再轉(zhuǎn)過去,裴恒昭坐在寬大的書桌后,上身挺拔,半低著頭在寫些什么。 時隔一個月,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可好像又隱隱約約有了些改變。至少現(xiàn)在祝陳愿覺得自己好像更容易害羞了,她莫名地沒有出聲,想悄悄地溜出去。 “嗯?怎么來了不出聲?” 裴恒昭以為是裴枝月來了,她到書房里來就喜歡這般,得他先說話后才會開口。 不過好像又不太對,裴枝月不會那么安靜。 他抬起頭來,看到是祝陳愿后,有明顯的愣神,沒有想到她回來了。 不過看到她轉(zhuǎn)身想出去,裴恒昭手比腦子快,將筆放在一邊,快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稍后就放開了,他垂下眉睫,頗為郁悶地道:“怎么見了我就要回去?” 這個小沒良心的,至少若是他隔一個月才回來,決計不會就看一眼立馬往回跑。 祝陳愿收回抬出去的腳步,她干笑,“我是看你好似在忙,不好打擾。” 裴恒昭不說話,默默聽著她能編出什么瞎話來。 “那你不如來看看,我忙的是什么。” 他攤手,讓她跟著自己走上來瞧瞧。 祝陳愿腳步遲疑地往前走,這寫的東西是她能看的? 書案上擺著一卷紙,卷起來的部分寫了很多字,而攤開的,是裴恒昭剛寫完的一首詩,不過是謄寫的古人詩句。 她小心地探頭過去看,題名是孟冬寒氣至,匆匆看完后,臉?biāo)查g就紅了,只紅兩腮,她眼神無處安放,還以為裴恒昭在準(zhǔn)備殿試,沒想到他居然在書房里寫,寫這些東西。 “你”,祝陳愿一時語塞,“這不是…” “你想說深閨詩詞?” 裴恒昭很坦然,他發(fā)出一聲輕笑,“可是我覺得尤為能寫出我內(nèi)心的想法。” 一心抱區(qū)區(qū),懼君不識察。 他們兩個倒是全然顛倒了過來。 祝陳愿一時語塞,才時隔一個月不見,怎么裴恒昭行事大膽了起來,她根本招架不住。 “你坐這里。” 她被按著坐在剛才裴恒昭坐過的位置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拿那雙桃花眼盯著他。 裴恒昭只是喃喃自語:“怪不得承云河上的蓮花都開了。” 原來是等的人回來了。 他咽下后半句話,而是問起,“你還記得你走之前說什么嗎?” “嗯…,吃蓮房魚包?” 他松口氣,生怕又只有他一個記得,裴恒昭放下心里的萬般心思,而是抵著書案,直視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一個月,我也就學(xué)會了這道菜,可還沒有人嘗過。” “嗯?” 祝陳愿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做菜?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請你嘗嘗我的手藝?” 說到這上面,祝陳愿就起了興致,裴恒昭做菜哎,她反正是真想不出來那畫面,順勢就同意了。 作者有話說: 孟冬寒氣至,北風(fēng)何慘栗。 愁多知夜長,仰觀眾星列。 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 客從遠(yuǎn)方來,遺我一書札。 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 置書懷袖中,三歲字不滅。 一心抱區(qū)區(qū),懼君不識察。 (出自《孟冬寒氣至》——漢代 最后一句話意思是我一心懷抱著衷愛之意,只怕你不知道這一切。 此為閨閣女子表現(xiàn)思君之情,這里拿來化用,不用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 第79章 蓮房魚包 在她答應(yīng)后, 書房里又安靜了下來。 那卷紙上謄寫的詩詞,祝陳愿坐在這個位置上,時不時就能瞥見, 她心里的思緒跟一團(tuán)亂麻一般, 久久找不到線頭。 凝視了一會兒,才指著那字, 頗為猶豫地問道:“總覺得你好似不是會寫這種東西的人。” 裴恒昭坐在邊上, 身姿如玉, 劍眉微微上揚(yáng), 隱沒在光影下的臉上神情莫名。 他摩挲著手里的毛筆,緩緩開口說道:“寫多了,便從心底認(rèn)可, 無需在乎臉面, 并非孟浪,只不過是肺腑之言。”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他數(shù)不清有多少次失神,有時候看著策論, 腦中卻浮現(xiàn)出祝陳愿的臉來, 還有明明該寫某個字,落筆時只有歲歲二字。 望月時月亮是她, 看蓮花時蓮花也是她,萬物皆有她的影子。 徐培風(fēng)笑他徹底栽了, 裴恒昭沒有反駁, 他從來不反駁事實。 他反而想明白了, 如果自己不因勢而動, 指望祝陳愿來迎合他, 那估計兩人連定親的可能都沒有。 至于今日, 他只是情難自抑罷了。 好一個肺腑之言。 明明書房里時有風(fēng)過,墻角也擺了滿滿一盆的冰塊,可她卻恍如置身于昭昭青天里,熱烈的暑意撲面而來。 祝陳愿有一瞬指尖發(fā)麻,大概十指連心,所以心也隨之停跳。 但所有羞赧和矜持,都不是將這份直白的感情視而不見的理由。 它該得到應(yīng)有的尊重。 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裴恒昭,而后從筆架上拿了一枝毛筆出來,蘸墨,在那首《孟冬寒氣至》下面回寫到: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yuǎn)道。 …… 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