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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小食店 第46節

    他好像,不敢直視人家。

    這樣的對視,宛如蛛絲織出一個漂亮的網,花紋繁復,樣式精巧,無意吸引獵物,卻還是有人不小心沾了上去,纏在手上,直至日后蔓延至心上。

    鯉魚兜子是葉大娘端上來的,薄而嫩的皮包裹著青綠交白的餡料,還有一小碟蘸醋。

    裴恒昭心思恍惚,他背對著簾子,夾起一個鯉魚兜子,匆匆咬了一口,直到味道進嘴才回過神來,跟他在杭城慣常吃的并不相同。

    面皮軟有韌勁卻又筋道,鯉魚的軟爛陷于粳米的粘糯中,面醬的味道最為濃重,卻又被陳皮、姜末中和,油脂在里頭讓餡料不發柴,卻又不顯得油膩。

    他盯著碗里的鯉魚兜子,默默又嘗了一口,聽見徐培風吃完一只后小聲說道:“小娘子這般的手藝,將來嫁給哪戶人家都是別人的福氣。”

    裴恒昭往自己碗里去的筷子,又轉了個道,直接在盤子里頭夾了個鯉魚兜子放到徐培風的碗里。

    徐培風不解發問,“夾給我干啥,我自己有手會夾。”

    “專心吃自己碗里的,別嚼舌根。”

    他言外之意就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作者有話說:

    我其實還挺害怕寫感情戲的,大概第一本寫的太過于尷尬,現在就束手束腳的,我們還是走細水長流的吧,我真怕尬到你們。

    到時候要是你們跟我說,你寫的好油啊,男主啥啥啥的,我可能會當場哭出來(開個玩笑)

    今天的尷尬嗎●﹏●

    照例還是發紅包感謝大家,愛你們@w@

    第40章 荷葉餅

    徐培風夾起碗里的鯉魚兜子, 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多有冒犯,也不再開口說話。

    本想還跟祝陳愿說說,古大古二那兩人因回去時摔得嚴重, 臥床躺了好些天, 還錯過了公試,這次的成績又是最差的, 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遣送回他們的州城。

    但直到吃完后, 徐培風也沒有再出聲。

    裴恒昭輕輕擱下筷子, 桌子上的燭光晃眼, 他偏頭望向賬臺,驀地又想起那天過來的事情。

    他并不了解女子,哪怕是家中女眷, 除了母親和meimei, 其余的也都是避嫌的多。

    打過照面的,大多都是溫婉且柔靜,連說話都是反復斟酌過的,生怕丟了女兒家的臉面。

    可好似——

    裴恒昭立馬止住自己的思緒, 揉揉額頭, 他最近幾天越發奇怪起來,心思總是收不住, 看來在殿試前,不能再隨意出來。

    他等徐培風吃完后, 便毫不猶豫起身出門, 等離開食店, 才悠悠說道:“我得靜心準備殿試, 你之后若是要來, 便自己過來吧。”

    徐培風跑到他前面, 轉身震驚地問他:“為何要準備殿試,依你現在的成績,等今年九月便可直接授官,留在京城也能更快升官。”

    他是真的不解,明明前面有一條更寬闊的路,為何偏偏就要從沒有多少人肯走的小路上過。

    “你跟家里都商量過了?”

    徐培風又趕緊追問。

    他們兩個的爹,裴恒昭的爹是知府,他爹是通判,所以兩人一起在杭城的府衙長大。又進了州學,哪怕后頭裴恒昭考到了太學,他晝夜不停地學,也咬牙考上了,以為以后也能在一起共事,結果現在卻發現連兩人走的路都不一樣。

    心里頭難得有些失落。

    “我爹娘都說隨我心意,圖南,我不想留在京城。你要明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裴恒昭并沒有將話說得很明白,他在太學里頭有些名頭,遭受到很多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更何況有的人渾身上下的心眼多得跟篩子一般。

    他并不喜歡這般勾心斗角,反而厭惡。

    大抵應和了他爹給他取的字,含章,取自韜光逐藪,含章未曜這句話,卻好似讓他的性情也如此一般。

    “你無須跟我一樣,我知道你今年成績很不錯,能得一個授官的名額。”

    裴恒昭是真切替他考慮過的,不然他如果昨日同意的話,徐培風大概就會在幾人之外,又得多讀上一年。

    只是他都把心里話藏在肚子里頭,一絲一毫都未表露。

    街上總是熱鬧的,連風穿堂過巷,都有回響,而祝家食店里頭,卻安靜無聲。

    當祝陳愿在廚房里頭聽到他們離開的腳步聲,莫名屏住的呼吸,才輕輕呼出來,她拍拍自己的胸口,突然停住手。

    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動作,摸摸自己燙紅的耳尖,她哪時這樣過,縱然之前佩服于裴恒昭的文采,也不至于就這般反應。

    祝陳愿坐在椅凳上,捧了杯茶,視線落到夏小葉臉上,夏小葉不解地看著她,兩人離得更近,相互對視,她連對方臉上的小痣都能看清,卻沒有一絲羞赧。

    她擺擺手,移開目光,低頭啜了一口茶水,開始想是不是自己今早太累的緣故,心才會跳得那般快。

    等到食店里頭漸漸來人后,她把自己的胡思亂想拋到腦后,稍稍有空閑時,祝清和帶著祝程勉回到食店。

    今日祝清和有些喜形于色,一直到食店里頭鎖門回到家,不等剛回來的陳歡坐下,就將她拉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剩下祝陳愿和祝陳勉在廳堂里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這葫蘆里頭賣的是什么藥。

    等兩人回房坐到桌子旁后,祝清和才從衣袖掏出那張折疊好的畫像,抖了幾下,攤開鋪平在桌上,還特意將燭燈拿過來,好讓陳歡看得更清楚一些。

    語氣有些邀功的含義在里頭,“你瞧這個小郎君怎么樣?今日他一進來書店,我就瞧他氣度不凡,又是太學里頭的學子,也并未婚配。”

    陳歡接過畫像細細打量,哪怕是畫在紙上,也能看出儀表堂堂,跟她家歲歲倒是相配。

    她心里有些滿意,并未對畫像評頭論足,反而是又看了一眼,便說道:“確實不錯。”

    不過轉口又說道:“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近來越發擔憂起來,就怕費盡心力找到的,哪怕人不錯,可家里頭卻不如意。”

    陳歡蹙眉,一陣嘆氣,“今日聽我旁邊的嫂子說,她家旁邊的小娘子嫁給了個讀書人,結果她婆婆是個厲害的,總是磋磨她,不是罵,就是打。我聽了心里頭就一直難受,要不,我們還是找個知根知底的。”

    陳歡為這事也是真的憂心到晚上睡不著,就怕最后她家歲歲所嫁非人,連夢里頭都是哭喊聲。

    “青州又或是明州的,我們不是一早就看過了嗎?沒有幾個合心意的。你莫要太過憂心,你看世人都愛榜下捉婿或是榜前捉婿,也有不少良緣的。”

    祝清和他們兩個早早就想過這兩種選婿的方法,可都思來想去,就怕到時候選的人有家室或是別的隱患,還是放棄了。

    “不過不是還可以榜前約婿,到時候就算不成,也能再換,又不損壞女兒家的名聲。況且,我今日觀這位小郎君的言談舉止,是真有世家風范,說話并不輕易透露口風。我覺得可以一試。”

    陳歡被他說得有些心動,拿起那張畫像又看了起來,倒是越看越歡喜,不過她沒想的那般好,反而問祝清和,“你連人都不認識,就知道在太學里頭,你怎么試?”

    說得倒是輕巧。

    祝清和坦然一笑,“那又如何,我打算最近時常去太學里頭看看,若是有緣分能遇見那是最好的,要是遇不上,不還有畫像?”

    反正他心里頭就是有種感覺,最后打探出來的結果肯定會如他的意愿。

    夫妻兩商談這件大事久久都未入睡,而祝陳愿房間里頭的燈,也一直沒有熄滅,她不知為何緣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就是睡不著。

    索性披了件外衣到書房里頭坐下,她趴在桌上翻看菜譜,卻覺得菜譜也有些索然無味,最后看了半夜的話本,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直到天明之際,哪怕還沒睡醒,也半閉著眼睛去洗漱,吃完早食,馬蹄踏在青磚路上的聲音就在后巷響起。

    祝陳愿恰好剛做完手里的事情,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裳,才開門上了馬車。

    今日宋嘉盈有些沒精打采的,瞧見她進來,才強打起精神來,擠出個笑臉,不到一會兒,又耷拉下肩膀。

    “這兩日怎么了?在家里待著不高興?”

    祝陳愿坐到她身旁,今日出來游玩都不高興,看來是真的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也不是,就是忽然覺得乏力”宋嘉盈將頭靠在祝陳愿身上,抬頭看車頂默默說道。

    “不知道大家為什么都要那么急,剛從孩童長到雙十年華,就得成親,成親后又得要早早懷上,要是半年內沒有,得去看大夫,吃偏方,去寺廟求子。還得相夫教子,就守在后宅。歲歲,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宋嘉盈最近是越發看得明白,她娘除了急她的婚事外,還急她大嫂的肚子,不過才嫁進來半年,好似這后面的日子就不能生一般,話里話外除了念叨,還跑去寺廟求所謂的偏方。

    偏偏除了她,其余所有人都覺得很正常。在家里憋著氣,又不能開口,睡也睡不著,干脆就坐在床上,等天一亮就從家里頭逃出來。

    不然宋嘉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呼吸。

    祝陳愿伸手摸摸她的頭發,聲音輕柔地問她,“那你想要過怎么樣的生活呢?”

    “我不知道,我好像就是討厭那樣急匆匆的。”

    宋嘉盈將頭埋進祝陳愿的肩膀里頭,她悠悠嘆氣,明白自己好像只能跟隨大家的步伐,哪怕步子邁得過大,撕扯到流血疼痛,都得跟上。

    她不等祝陳愿出聲,抬起頭來,撥弄自己的頭發,強行壓下自己那種不適感,努力讓自己高興起來。

    “今日是我邀你出來游玩的,不說這種喪氣話了,你看,外頭好生熱鬧。”

    窗戶外頭的相國寺,從相國橋這般就鬧哄哄的,叫賣聲高昂,人說話的聲音低沉,馬匹騾子的嘶鳴聲,還有寺內時不時傳來的鐘聲。

    明明是佛家清凈之地,可每個月五次的萬姓交易,總能給寺廟添上紅塵煙火氣。

    宋嘉盈的心情稍稍好起來,從馬車上跳下去,站在邊上,拉著祝陳愿讓她走下來。

    “你早食可吃過了?我今日起得早,還什么東西都沒有吃。”

    她賭氣的時候是不餓,現在xiele氣倒是感覺餓得不行,摸摸自己的肚子,眼巴巴看向祝陳愿。

    祝陳愿看她這番模樣,提著的心倒是松了一些,“我吃得少,那我們先去那邊吃一點再去逛逛。”

    相國寺周邊有很多的鋪子,賣吃食的多,她知道有家早食鋪子不錯,領著宋嘉盈走到不遠處的李家從食鋪。

    今日人多,店家忙得腳不沾地,有跑堂上來請她們去里頭坐下,又問了她們要什么吃的,宋嘉盈要了荷葉餅,祝陳愿則要的麩蕈餡的饅頭。

    兩樣從食上來的很快,荷葉餅他家做的大,模樣跟荷葉沒差,都是拿模具印上去的,只是顏色發白。

    饅頭都是大而白,里頭塞的餡多,包的圓而飽滿。

    宋嘉盈餓得發慌,荷葉餅一端上來,她急匆匆吹了一口,就低頭順著邊緣咬了一大口,荷葉餅里面只加了鹽,搟得薄,蒸熟后很軟,味道剛好,她總覺得要是里頭有餡的話,會更好吃。

    而祝陳愿卻是慢慢地來,她早上本來就吃得有些飽,盯著麩蕈餡的饅頭看了一會兒,里頭的餡是用面筋和菌菇做成的,她拿起桌子上的油紙,將饅頭包起來。

    她覺得用筷子夾著吃,不如直接上手好,湊到嘴邊咬一口,因這家皮搟得特別薄,哪怕只咬一小口,都能連皮帶餡進到嘴里。

    蕈很嫩滑,汁水豐富,偶爾咬到里頭的面筋,吸滿了鮮味,反而是最好吃的。

    祝陳愿嘗完一個饅頭,正拿出帕子來想擦擦自己的嘴巴,抬頭就看見有兩人被跑堂的領過來,準備到她們旁邊坐下。

    可她的目光剛對上這兩人,男的直接轉頭移開視線,而女的卻猛地紅了臉,想要上前說點什么,卻又閉上嘴巴。

    祝陳愿拿在手上的帕子都差點握不住,腦子里好像突然轉不過彎來。

    這兩個人居然湊到一起了?

    作者有話說:

    猜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