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39節
. 從這一次擦身以后,桑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遲宵對她的態度居然親近了幾分,也愿意回答她的話了。 遲宵不是啞巴,語言系統很完善,看來之前只是不想搭理她而已。當然,大部分時間是桑洱在說話,他專注地望著她在傾聽。 因此,桑洱開始不關著他在籠子里了。 小小的實驗室里,兩個少年少女孤獨的靈魂開始依偎彼此。熟悉起來后,遲宵開始從“用目光鎖定桑洱”,發展為了身體上的粘人。他喜歡貼在桑洱的背上,下巴壓著她的肩,圈著她的腰,有一次,若不是桑洱及時制止了他,他還冷不丁地咬了一下她和肩膀,又到了耳朵。 這是一種根植在生物本能里的習慣。當你渴望一個東西永遠屬于你,就會在其身上留下印記,圈為自己的地盤。 不過,他第一次這么做的時候,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上一次牽男孩子的手還是在小學時期的桑洱,顯然嚇得不輕,她捂著發燙的耳朵,跳開了幾丈遠:“你為什么咬我?!” 看到她躲避,遲宵有點不滿,盯著她,低聲反問:“為什么不可以咬?” “因為……”桑洱憋出了一句話:“你這樣會弄疼我。” 少年眼睛微亮,捕捉到了一個漏洞,躍躍欲試道:“我不會弄疼你。” 言下之意是還想繼續。 桑洱伸長了手,抵住了他的臉頰:“……不會弄疼我也不行!” 安妮偶爾會過來查看他們的狀況,會為這一進展驚嘆。但遲宵一看到她,就會立刻冷下臉,露出最開始時那副充滿敵意的姿態。他像認主的小獸,親昵只給了桑洱一人。 然而一切美好的時光都有盡頭,而分別的那一天往往來得猝不及防。 一個月后的某日,桑洱一大早就接到了一個通知,讓她直接過去白塔上面的a9辦公室。 桑洱不明所以,被帶進了辦公室,看見了前面有一面玻璃墻。不少人站在了玻璃前。 安妮看見了她,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沖她招了招手:“桑洱,你快過來!” 桑洱走到了玻璃前,才發現這是一座懸浮的辦公室。底下是一間很大的實驗室,布滿了精密的儀器。穿著白衣的研究員環繞著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孔頗為英俊,只是瘦削得過分,右眼眶里轉動的是一顆灰色的機械眼球。鷹鉤鼻旁,兩道鼻唇溝深而筆直,仿佛是用刀子刻上去的。桑洱認得他,他就是白塔這一片實驗區的領頭人——楊教授。 一個黑發少年與他們對峙著,縮在了角落里,惡狠狠地瞪著周圍的研究員,地上有不少打翻了的東西,似乎曾經經歷了一場混戰。 “你好,我是楊教授的助手羅賓。”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走了上來,微微一笑,親自和桑洱解釋了情況:“辛苦你特意跑一趟了,ea001今天很不配合。雖然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不過,今天的實驗非常重要,不能將他電暈了事,必須讓他心甘情愿躺上去。” 說罷,羅賓拿起了一個對講器,對底下的人說:“人已經來了,開始吧。” 桑洱的腦海一片空白。 隔著玻璃,她看到了下方一個科研員放下了對講器,走近了遲宵,手舞足蹈地說著什么,又指了指玻璃上的她。 黑發的少年本還滿臉的戒備和警惕,順著他的指向,看到桑洱,他微微一愣,頓時,露出了一絲笑意。 最近幾天,只要一看到她,遲宵就會笑得很開心。 那一剎,桑洱明白了什么。她的牙關抖了抖,想退后,但雙足卻好像被釘死了一樣。 不知道那個科研員是怎么說的,遲宵猶豫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竟然真的配合地走向了那張鐵床,幾乎是溫馴地躺了上去。鐵環扣住了他的手腕和腳腕,還有奇怪的一個裝置,套到了他的頭上。 科研員按下了按鈕。那一瞬間,遲宵整個人都微微彈了一下。那難以用語言描繪的劇痛,隔著隔音玻璃,都能窺見一二。痛楚似乎和電流是差不多的,一陣有一陣停。但由始至終,遲宵都執拗地轉著頭,望著上面,站在玻璃后的,他最重要的那個人。 “辛苦你了,你今天可以提早下班。”羅賓拍了拍她的肩,笑著說。 看見桑洱被幾個穿白衣服的人嘉獎般地拍著肩,遲宵一眨眼,眼底閃過了幾分迷茫和脆弱。 緊隨而來,便是仿佛被背叛了的錯愕與傷心。 …… 桑洱被人送出了實驗室,就一直在走廊里蹲著。腦海里有很多亂糟糟的思緒,又仿佛什么也沒有在想。 【看來你已經習慣了在白蜂巢的生活。】 忽然,她的耳邊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桑洱一震。但她知道,這里到處都是攝像頭,只敢在腦海里問:“你究竟是誰?你都不告訴我你在哪里,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你?” 【他們捕捉了我,把我困在了白塔的某個機密地方。放心,你是唯一能找到我的人。但是,那個地方,現在的你是進不來的。在適當的時機,我會告訴你怎么做……】 那個聲音留下了這些話,很快就消失了。 快到夜晚時,桑洱終于看到前方實驗室的門開了。 安妮走了出來,看到她,驚訝道:“咦?你怎么還沒走,你可以下班了。” 桑洱倏地站了起來,舔了舔唇,小聲說:“我想等……ea001出來了,照顧他一下再回去。” “嗯?不用了,這個階段的實驗已經結束,他的大腦已經徹底清理過,今后,不用你照顧了。”安妮拍了拍她的肩,眨了眨眼:“別擔心,楊教授說你做得不錯,我們不會炒你魷魚的,在下一個實驗品來到之前,你就先在其它崗位工作吧。” …… 無盡的長夜,湮滅于黎明誕生的那一刻。 沉寂的機器,次第亮起,發出了長響。 一簇淡綠色的波紋,彈跳著,喚醒了漆黑的屏幕。 “滴——滴——滴——” 零點。一束白得刺目的燈光,打在了飄著消毒水味的床上。 蒼白俊美的黑發少年睜開雙目,露出了一雙空洞平靜,再無波瀾的眼眸。 第160章 從那天起,桑洱就再也沒有見過遲宵了。 對于永生命題的研究,是白蜂巢的重頭戲,它依然在繼續,但桑洱知道,她沒有機會參與后面的事了。 如安妮所言,桑洱很快就被調到了另一個崗位。因為表現不錯,這算得上是升職了。在這個復雜的樂園里,這份薪水已經是超過很多平民的水平。 但不知道為什么,實驗室那天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桑洱卻一直無法忘記,遲宵最后看她的那個眼神。讓她心底徜徉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愧疚滋味,仿佛自己助紂為虐、拋棄了一個全心信賴自己的靈魂。 但,那不是她能改變的事情。 桑洱深吸口氣,只能提醒自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本來,她和遲宵就沒有相遇的可能。全因她不小心被拽進了這個世界,才會和他產生交集。盡快找到那個神秘聲音的主體,讓它送自己回地球,才是第一要務。 平靜的日子,轉眼就過了幾天,桑洱轉移注意力,去想自己的爸爸mama。當她記起遲宵的次數越來越少時,忽然被那天見過面的羅賓,喊到了會面室。 “我們希望讓你繼續擔任ea001的護養員。”羅賓雙手交叉,開門見山道:“你愿意嗎?” 桑洱握著水杯,后背驀地挺直,目光鎖定了他:“為什么?安妮那天告訴我,第二階段的實驗,已經不需要我了。” 羅賓嘆息了一聲:“ea001出了一點問題。” “什么問題?” “第一個階段,你確實做得特別好。我們清理了ea001的腦部,讓他回到了最開始的‘無垢’狀態。按理說,你對他的影響應該全都消失了。但我們發現,他對人類的排斥度有所降低,你改變了他對人類的本能信任感。”羅賓推了推眼鏡,說:“第二階段的實驗,其實是要測試重復第一階段的實驗。為了減低他對某一種性格的人的依賴性,我們準備了其它性格的護養員。但是,ea001,對我們安排的十來個護養員,都不太感興趣。” 說來也是無奈,他們幾乎搜羅了各種性格的護養員,知識淵博的,豪爽,愛笑的,文靜的……努力了一個月,卻沒有一個能引得ea001的大腦活性往正向提高。 白蜂巢投入了許多資金在他們這個項目上,楊教授分給他們的壓力頗大。性格不性格的只是錦上添花。最重要的還是保證實驗不卡在中途。 羅賓敲了敲桌子,道:“我們暫時找不出原因,既然你曾經負責過他的第一階段,也許你會比較了解他,我們決定讓你再來一次。” …… “沒想到最后還是要你出馬啊。那個實驗品真的見鬼了,以前好歹對我們有點反應,現在是完全冰塊臉,一次比一次難搞。”安妮搖頭,抱怨了幾句。她帶著桑洱走上了那條熟悉的路,晃了晃手里的黑色遙控器:“喏,電流控制器。雖然我覺得你不想要。但還是拿著吧。” 桑洱知道她是好意,還是接過了那個東西。 時隔半個月,她終于再一次隔著籠子,見到了遲宵。 少年抬起頭,那雙琉璃般的淺棕色眼珠,淡漠地映出了桑洱的倒影。 他已經不認識她了。 桑洱在籠子前方蹲了下來,凝視了他的眼睛半晌,又一次說出了那句熟悉的開場白:“你好,接下來一段日子,我會陪著你的。” 一切都重頭開始了,不過,有些事情注定的不變的。比如給少年取的名字,還有桑洱對他一如既往的態度。 不過,桑洱也反思了自己上一輪實驗的表現,也許她對遲宵放縱太過了,發展到最后,他十分放肆,甚至還會咬她的耳朵和肩膀。所以,這一次,桑洱換了一個方向去和遲宵相處。 在白蜂巢,有一個藏書量極為浩瀚的圖書館,在里面能找到和古代中國有關的許多電子書。桑洱專門找了這些書過來,打算用這些圣賢書,略微管束、雕琢一下他。 遲宵對人類的信任感增強的明顯表現,是這一次,桑洱花了更短時間,就和他熟悉起來了。他們會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看書。在這些書籍的熏陶下,比起之前,現在的遲宵,整個人都規矩純情了很多。 他會習慣性地挺直背。當她說話時,他從不打斷,只會安靜而認真地凝視著她,聽她說話。就連笑,也是淺淺的。情緒的起伏也變得內斂了。 這樣的變化,讓羅賓和安妮非常驚奇,因為桑洱幾乎沒有遇到其他護養員所遇到的問題。看到勢頭變好了,羅賓立即叫停,準備了另外一個護養員,換下桑洱。 但沒幾天,他又把桑洱叫了回去,無奈地一攤手:“ea001好像就認定你了。” 羅賓讓護養員看錄像,學習桑洱和ea001的相處方式,學著桑洱叫ea001的口吻,去和他相處。 但那個護養員這么做了,卻反而激起了ea001的敵意和怒氣。 一連幾天,桑洱再也沒有出現,ea001的狀態越來越差,沮喪又低落,也吃不下東西。 實際上,對某個個體的依賴性太強,并不是好事。不過,這也不失為一次讓白塔觀察他的大腦變化的好機會。 “遲宵!” 桑洱快步沖入了實驗室。 幾日沒見,少年的模樣憔悴了幾分,淺棕色的瞳仁也暗沉沉的。他待在了角落里,聽見了她的聲音,竟好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慢慢抬頭,看見了她,一時之間,他竟突然伸手,緊緊地抱住了桑洱。 后方的兩個還沒退出去的守衛,一下子變了臉色,同時警惕地上前,還以為他要襲擊桑洱。桑洱卻回頭,對他們使了一個出去的眼神。兩個守衛面面相覷,最后還是退走了。 少年的擁抱擁得她很緊,桑洱被抱得快要透不過氣來,感覺到他的雙臂微微發抖。 在這之前,桑洱一直以為,這一次,她重新養起的遲宵,他的感情很內斂,不會輕易表達。但原來在爆發的時刻,完全不亞于曾經那個他。她完全感覺到了他的恐慌,不安和無聲的控訴。 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涌上心頭,桑洱也抬起手,抱住了他瘦削的背,安撫了他一會兒,才說:“遲宵,我要呼吸不了了。你先松一松我。” 少年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慢慢地松了她的身體,手卻一直抓著她的腕,眼眶好像有點隱忍的紅意,輕輕說:“你好久沒出現。我還想著,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要我了。” 這是桑洱第一次聽見他說那么長、那么直接表達內心的話。 她忙說:“當然不是啊,我這幾天是有事情在忙。對了,我準備了一個禮物給你。” “禮物?” 桑洱點頭,從口袋里變魔法似的取出了一張紙。遲宵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展開了,眼眸就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