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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97節(jié)

    一個荒謬而突兀的想法,遽然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

    在這時,房中的燭火恰好燃到了盡頭。

    外面已經(jīng)天明了。

    第126章

    翌日是離開姑蘇的日子。天還沒亮,桑洱的酣眠就被迫暫停。一雙手將她從被窩里挖了起來。清夢被擾,她的鼻端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不滿的哼聲。

    不是因?yàn)樽蛲硭貌粔颍喾?是睡得太好了。被叫醒時,神思一下子無法從夢里抽離,身子骨懶洋洋的,都有點(diǎn)兒遲鈍了。

    這段時間,尉遲蘭廷做噩夢的次數(shù)變少了,可每天晚上,還是會驚醒個兩三次。躺在他身邊的桑洱,即使沒有完全被他弄醒,在朦朦朧朧間,還是會受到一點(diǎn)兒影響。

    可昨晚,桑洱卻全程都睡得很沉很熟。

    奇也怪哉,難道尉遲蘭廷昨晚沒有做噩夢了?

    那倒是好事。

    睡眼惺忪間,感覺到一雙手正在有條不紊地為她穿衣服,束衣帶,套襪子,桑洱打了個呵欠。隨后,一塊沾了溫水的布巾貼上了她的臉,給她擦眼睛。被清水一抹,困乏的感覺漸漸散去,眼前的景象也清晰了起來。

    尉遲蘭廷早已換好了出行的衣物。瞧他的神態(tài),也不像是剛剛才醒來的樣子。

    “你怎么……”桑洱有點(diǎn)茫然,聲音帶著慵懶的糯意:“那么早就起了?”

    尉遲蘭廷笑了笑,語氣如常:“要出門了,就早些起來準(zhǔn)備。”

    桑洱不疑有他,搖搖晃晃地穿上鞋子,漱了口,就被按到了梳妝鏡前。尉遲蘭廷站在她背后,給她梳頭編發(fā)。

    桑洱看著鏡中的一雙人影,有一瞬間,覺得好像回到了剛認(rèn)識尉遲蘭廷的時候。

    這可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在伶舟身邊當(dāng)小跟班那會兒,梳頭發(fā)、煮魚湯這些事都是她來做的。到了尉遲蘭廷這里,她倒成了被伺候的那個人。

    尉遲蘭廷恢復(fù)男裝打扮已久,不必再如女子一樣描眉畫唇。那刻意修細(xì)的眉毛,也已經(jīng)恢復(fù)了英氣的形狀。但他梳妝打扮的手藝可半點(diǎn)也沒生疏,不一會兒,就為桑洱綰好了發(fā),全程都沒有扯疼她的頭皮。

    天空晨曦初露。打開房門,府邸里靜悄悄的,籠罩在了一層暗青色的光里。

    這次出行,尉遲蘭廷安排得很低調(diào),并不打算大張旗鼓地帶一大堆門生去。

    數(shù)輛方方正正的馬車停在了府邸后門,從外頭看,像一個個密不透風(fēng)的盒子。里頭倒是很寬敞舒適,鋪了軟墊,行駛起來也很穩(wěn)。

    桑洱登上馬車,吃了幾塊熱騰騰的點(diǎn)心當(dāng)早點(diǎn),拍干凈了手心。在搖搖晃晃的環(huán)境里,人很容易犯困,她很快便抱著軟枕,歪在了一旁補(bǔ)眠了。

    睡得迷迷糊糊時,仿佛有一只手輕輕地墊住了她的頭,將她摟向了另一側(cè),讓她的身體陷進(jìn)了一個柔軟的懷抱中。

    尉遲蘭廷垂首,看著靠在自己懷中的少女。她的睡顏無憂無慮,嘴唇不點(diǎn)而紅,微微嘟著,有點(diǎn)兒孩子氣。腰帶上垂了一個香囊,里頭就裝著那枚玄冥令。

    望著這張純真無邪的臉,他昨天晚上的猜測,仿佛慢慢地,就變得虛無縹緲了起來。

    尉遲蘭廷輕輕地吁了口氣。

    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工于心計(jì),才會把別人也想得那么復(fù)雜。

    昭陽宗的桑洱,鳳陵馮家的馮桑……又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

    馬車雖華麗,卻沒有外露尉遲家的家紋。遠(yuǎn)離姑蘇后,他們一行人,就如同再普通不過的仙門家族出行,一路上都很順利。

    姑蘇的事兒,暫時都交給了方彥來看管,不必?fù)?dān)心。

    在出發(fā)的第一天,桑洱就問了他們要去哪里。得到了“南行”的答案后,她就哦了一聲,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了。

    也許,對她來說,不管去哪里都一樣,都是一次值得興奮的出游。

    因?yàn)樾凶咴谕猓枰〉辍⒊燥垼具t蘭廷不可能再像平時那樣,把桑洱藏在一個沒有外人的地方。

    就像這一刻。

    天氣炎熱,馬匹要飲水歇息。穿過樹林時,他們看見林蔭深處有一戶人家,似乎是山中的獵戶。尉遲家的門生上前去問路。

    桑洱也下了馬車,趁機(jī)活動活動肌rou關(guān)節(jié),去一去悶氣。

    獵戶不在家里。家中只有他的妻子,以及一雙兒女。大一點(diǎn)的孩子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看見了幾個佩劍的陌生人,有點(diǎn)兒緊張,躲在了娘親身后。小點(diǎn)的孩子是個五六歲的男娃娃,圓頭圓腦的,還不到知羞的年紀(jì),好奇地扒著欄桿,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桑洱。

    桑洱察覺到了,沖他笑了一下。

    孩子縮回了屋子里,隔了一會兒,又跑了出來,手里還捧著一塊甜西瓜。瓜rou紅彤彤的,多汁又清甜,還殘留著他吃過的牙印。

    尉遲蘭廷站在樹蔭下,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她的性格一向都很活潑,也不怕生。或許是純凈的靈魂更容易產(chǎn)生共鳴,她總是很招小孩子的喜歡。

    在桃鄉(xiāng)隱居的時候,她還沒有今天那么聰明,卻還是能和鄰里的孩子迅速打成一片,交到許多好朋友。這一點(diǎn),連他也甘拜下風(fēng)。

    仿佛一顆適應(yīng)力極好的種子,不管落到了什么土壤里,都能茁壯地發(fā)芽,毫無芥蒂地撒播陽光。

    她最吸引他的,也許就是這一點(diǎn)。

    瞧見桑洱似乎要伸手去接那一瓣瓜,尉遲蘭廷皺了皺眉,出聲叫道:“桑桑,過來。”

    桑洱回頭看了他一眼,就起身,噔噔噔地跑回來了。

    尉遲蘭廷取出了手帕,仔細(xì)地給她擦去了頰邊的汗:“你想吃西瓜嗎?”

    桑洱眼眸微亮,不住點(diǎn)頭。

    尉遲蘭廷叫來了門生,讓他們?nèi)ハ颢C戶的妻子買了幾只西瓜。大家在林子里分吃了。

    西瓜冰甜又多汁,桑洱蹲在地上,捧著一瓣,高高興興地啃著。尉遲蘭廷卻沒吃多少,很快就回到了馬車上。

    等桑洱洗干凈手,爬上馬車時,就看到他正倚著窗戶,在翻書,白而清瘦的手指搭在書脊上。

    聽見了動靜,尉遲蘭廷撩起眼皮,輕聲問:“西瓜甜嗎?”

    桑洱點(diǎn)頭,她嘴巴里還殘余著甜味呢。

    “過來。”

    話雖這么說,尉遲蘭廷卻是自己放下了書,伸手將桑洱拉到了他面前,然后低下頭,落下了一個綿綿無聲的吻。他輕柔而不失深入地碾著懷里少女的唇。

    桑洱悶哼了一聲,腰被或輕或重地?fù)岚粗诌o了他的衣襟,承受著這個吻。

    之所以會演變成這樣的狀況,全因前幾天的脫敏治療。

    以前在桃鄉(xiāng)的時候,若桑洱有某些事做得很好,尉遲蘭廷就會微笑著親親她,說這是獎勵。當(dāng)然,在他的歪理中,懲罰和獎勵都是一樣的,若她有某些事做得不好,他也會親她。

    已經(jīng)摸透了尉遲蘭廷的本質(zhì)就是一個親親怪。所以,第一次出去時,為了安慰他,桑洱就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后來,為了提高尉遲蘭廷的積極性,洗脫他的心理陰影,讓他更心甘情愿地放她出去,桑洱就有樣學(xué)樣,高興了就會親一親他。

    那她什么時候才會高興呢?自然是可以出去的時候了。

    但僅僅是親臉,是不可能滿足尉遲蘭廷的。會被反客為主,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吻畢,尉遲蘭廷仿佛也有些動情,可他不知在顧忌什么,并沒有繼續(xù)下去,只是慢慢地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桑洱的唇——那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西瓜rou還紅了,笑了笑,評價道:“西瓜果然很甜。”

    桑洱:“……”

    你想說的不止是西瓜吧?

    .

    如此過了幾日,南行的馬車終于抵達(dá)了目的地,卻不是任何大城池,而是大名遠(yuǎn)揚(yáng)的聚寶魔鼎。

    這個地方,是魔修們?yōu)榱伺e辦拍賣會,而用法力護(hù)持起來的異界,并不固定在某個地方。

    桑洱第一次來,是在裴渡路線的時候,對這個地方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也是。冀水族的老翁是魔修,他介紹給尉遲蘭廷的人,肯定和他是一路的人。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見面,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而且,對方居然讓尉遲蘭廷親自來見他,面子還挺大的。

    由于這次有尉遲蘭廷在身邊,桑洱沒有再經(jīng)歷“被魔修打暈后被拖進(jìn)去”這么悲劇的事。入口只有魔修可以打開,那老翁果然早已在約定地方等他們,為他們開路了。

    因?yàn)楝F(xiàn)世的身份是正道修士,尉遲蘭廷等人都做了一番偽裝。他還給桑洱戴上了一頂冪籬。

    那老翁的背上依然背著他的女兒小茵。隔著冪籬的紗,桑洱忍不住觀察了他一會兒,卻沒能看出什么門道。

    聚寶魔鼎的主要活動是拍賣會。其實(shí)街上也有酒肆、客棧等地方,只不過安全性沒有多大保障。

    眾人被老翁帶到了一間客棧里。尉遲蘭廷要見的人就在二樓。但對方似乎要先和尉遲蘭廷單獨(dú)談一談,其余人都不能進(jìn)去。

    這院子已經(jīng)被包下了。一樓就有好些空房間可以休息,環(huán)境還算干凈。尉遲蘭廷遲疑了片晌,才牽著桑洱,到了最里面的那個房間,檢查了一下,未發(fā)現(xiàn)什么機(jī)關(guān)。他有些不放心,沉聲囑咐:“桑桑,你就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走,我很快回來,知道嗎?”

    桑洱點(diǎn)頭。

    她是唯一的姑娘,尉遲家的門生不好和她同居一室,都在門外守著。

    橫豎也沒別的事做,尉遲蘭廷走后,桑洱就坐在了那張臥榻上,不知不覺地,就打起了瞌睡。

    在閉目養(yǎng)神間,一些陌生的文字和畫面,隨著現(xiàn)狀的發(fā)展,浮現(xiàn)在了她的腦海里。

    得虧于此,桑洱終于知道那個冀水族的老翁,以及她這具身體有什么秘密了。

    天底下果然沒有白得的午餐,付出和收獲是成正比的。

    冀水族老翁和他的女兒小茵,之所以能共存那么多年,就是因?yàn)榍罢哂昧四撤N邪法,與后者共享了自己的部分血rou器官,以此來維持著牽絲人偶的“人性”。

    所以,小茵就像長在他背上的rou一樣,根本無法剝離下來。

    桑洱的這副軀殼格外肖似真人,甚至比小茵更完整,可以獨(dú)立行走,也是因?yàn)槲具t蘭廷用了同類的邪法,將他的命當(dāng)做“水源”,分給了她。

    看成品的效果就知道,尉遲蘭廷付出的代價比那老翁的大得多。

    正如桑洱被鎖魂匙拖得命不久矣的時候一樣。如今,她鮮活地存在著的每一日,都是在盜取尉遲蘭廷的壽命。

    等尉遲蘭廷油盡燈枯之時,這具牽絲人偶的軀殼,也會同時死亡。

    雖然不能讓她活到老,卻至少可以保證,與他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這樣的術(shù)法實(shí)施起來,略微超出了老翁的能力。所以,他尋來了冀水族的高人的幫助。尉遲蘭廷此行的目的,就是加固這個術(shù)法、讓它再也無法解開。

    ……

    撥開了眼前的重重迷霧,一切都明晰了。

    桑洱睜開了眼,望著天花板,深而緩地呼吸了一會兒,才坐了起來,伸手扯開衣服。盯著自己胸口那片與常人無異的雪白肌膚,她的思緒既混亂,又有了幾分難以描繪的動容。

    尉遲蘭廷怎么就那么喜歡做這種平分壽命的交易。

    就這么舍得把自己的命分出去嗎?

    可他這樣做,從長遠(yuǎn)來看,沒有任何意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