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58節
是誰送來的,不言而喻。 尉遲蘭廷怔住了,慢慢地,伸手拿起了一顆,塞進了嘴里。 果然和她描述的一樣,又香又甜。 雖然現在才意識到,有點晚了??墒?,他似乎交到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朋友。 一個不是人類,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一次的朋友。 . 一轉眼,中秋節就到了。 桴石鎮雖然不是大城,節日的氣氛也整得很濃郁。九月初,天氣已泛起了秋涼。入夜后,明月高懸,街上十分熱鬧,各種燈謎小攤,賣燈籠的小販,戲臺茶攤,應有盡有。 已經答應了要一起過中秋節,剛一天黑,桑洱就和伶舟、宓銀一起下了山。除了桑洱,這兩人一個記憶錯亂,一個則是西域長大的,完全不懂中原文化,都對中秋節很陌生。尤其是宓銀,一路上咋咋呼呼的,看什么都新鮮。桑洱覺得自己簡直成了他們的導游。 伶舟背著手,走在桑洱身后,看到不理解的東西,他就會湊近桑洱,問那是什么。聲音還壓得很低,仿佛覺得被人聽見了他不懂,會很沒面子。 桑洱看到他這個樣子,有點想笑。 在街上逛到深夜,時間越來越靠近那邊出事的時候了,桑洱也越發地心神不寧。 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吧。 系統這次可沒說正牌女主會缺席。 就在這時,伶舟忽然指著某處,問:“那又是什么?” 桑洱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看到了一個圓墩墩、裹了針織線外衣的暖手爐,就打起精神來,說:“那是暖手爐,冬天手腳冰冷時可以抱著。怎么了,你想要嗎?” 伶舟不屑道:“不想。我又不怕冷。” 宓銀抱著桑洱的手臂,撒嬌道:“主人的主人,既然主人不要,你買給我好不好?” 桑洱欣然點頭:“好啊?!?/br> 在攤子前,桑洱挑了一個小狐貍狀的暖手爐給宓銀。宓銀一看,果然非常喜歡:“哇!好可愛啊!為什么買小狐貍?” “我覺得你像小狐貍。” 宓銀歡天喜地,抱著它擺弄了起來。 伶舟微微一皺眉,仿佛有點不愉快,轉開了頭。 “伶舟,我剛才在路上看到另一個更適合你的?!鄙6郎惖剿磉?,眼睛彎彎,小聲說:“但它在那邊的攤子里,你看好宓銀,我過去買?!?/br> 伶舟哼道:“我可沒說我想要。” 桑洱無視了他的話,笑道:“我去了?!?/br> 走遠了兩步,后方的伶舟忽然補充了一句:“我要一個比她的那個更大的?!?/br> 桑洱:“……” 桑洱看上的是一個黑貓狀的暖手爐。逆著擁擠的人潮,憑記憶找到了那個攤販,卻發現那老板居然挑起攤子往前走了,桑洱忙不迭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擠到他附近,卻忽然聽見了系統的警報聲:“宿主,緊急劇情觸發!因女主角缺席,請立刻前往尉遲蘭廷所在的地方填補劇情!” 第100章 桑洱的步履猛地剎住了。 正牌女主缺席了? 不對,應該說,她怎么又缺席了? 系統:“由于時間比較緊迫,宿主不妨一邊前行,一邊聽我說?!?/br> 就是這么一晃神的功夫,前頭那個挑著暖手爐攤子的小販,已經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桑洱站在大街中心,挨肩迭背的人潮在她身邊來來往往。因為走得太遠,回頭也看不到伶舟的身影了?,F在撥開人群,擠回伶舟的地方找他交代情況,肯定會耽擱很長時間。 一合眼,尉遲蘭廷今天晚上的遭遇,就仿佛浮現在眼前。桑洱一咬牙,下了決心,沒有回頭,而是直接往前,鉆出了擁擠的人潮,奔向了山道。 桑洱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那么快,在足下施以妖法,幾乎等同于御風。 耳邊風聲呼嘯,鋒利的枯枝不斷迎面打來。 趁著路上的時間,系統簡短地說明了一下事件。 要知道,原文是跳躍時間式的攻略法,正牌女主有一個可以帶她穿梭時空的系統。今晚,女主并不是恰好路過事發現場、順手救下尉遲蘭廷的。她是先遇到了長大后的尉遲蘭廷,得知他七歲那年的中秋節會被母親重傷,才會瞅準時間點,專門挑這一天穿越回來救他的。 挽救了尉遲蘭廷的生命后,女主還教了他如何縮骨、偽裝meimei,補上了劇情的空缺。 正因為正牌女主在這段劇情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她失約了,尉遲蘭廷的處境就很危險了,活不活得過這一夜都不一定。后面的劇情也百分百會崩塌。 好在,桑洱雖然處于【伶舟線】上,時空卻恰好和七歲的尉遲蘭廷有交叉,可以緊急救場。 聽完系統的述說,被迫加班的桑洱惱道:“不是我說你們,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吧?就算要失約,好歹也提前說一聲??!” 系統:“萬分抱歉,宿主,我是跟你綁定的系統,控的是你這邊的場子。直到女主角沒有按照原定的時間穿來,我才知道她不來了。” 一路緊趕慢趕,桑洱終于抵達了那座熟悉的宅邸。 天黑后下過雨,山間起了濃霧。白天時陽光燦爛的宅邸,籠罩在了一種陰森恐怖的昏黑之中。宅門緊閉,燈盞盡滅,里頭鴉雀無聲。 緊急關頭,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桑洱破壞了門鎖,一沖進去,就聞到了那夾雜在濕潤霧氣里的血腥味。 桑洱眼皮一抽,辨了下方向,直奔側院。越往那邊去,噴濺在圍墻、植物葉片上的血點就越密集,看得人頭皮發麻,極為不安。 側院的門果然已經打開了,桑洱跑了進去。借著暗淡的月光,她看到了走廊上躺著一個披頭散發、已經沒了氣息的女人,其身下漫出了一大灘暗紅粘稠的血,侵染進了石頭縫隙里,細白痙攣的手指上,還扣著一把滴血的剪刀。想必就是袁平蕙了。 桑洱不敢多看,越過尸身,疾步進入房間。 原本干凈整潔的房間,如今變得非常凌亂,椅子被推倒了,杯盞、紙頁落了一地。桑洱環顧一周,看到書桌底下,有一個倒在血泊里的小小身影,脫口而出:“蘭廷!” 尉遲蘭廷的氣息微弱欲斷,稚嫩的小臉蒼白如紙,額上涌出了一顆顆豆大的冷汗。即便處于昏迷中,那緊皺的眉心,仿佛也在無聲地訴說著他被母親刺傷的迷茫和痛苦。 桑洱蹲在他身邊,大致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心臟就直往下沉。 尉遲蘭廷胸口這道刺傷,也太深了。 他怎么會傷得這么重? 桑洱早就知道尉遲蘭廷有此一劫,可他的情況,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很多。 除了胸口的刺傷,尉遲蘭廷的雙手還有不少剪刀劃出的抵抗傷,失血頗多。 因為這個世界是修仙背景,沉浸在里面久了,就會覺得,哪怕一個人沒了半邊身體,只要吊著口氣,護著金丹,也能活下去。 其實不是的。 修仙大能也會傷重不治。更何況,尉遲蘭廷年紀太小了,他沒有修為,更沒有金丹。 以桑洱當過醫者的經驗來看,這幾乎是……無法再治好,只能等死的傷勢了。 現在該怎么辦才好? 正牌女主救得活尉遲蘭廷,是因為有備而來、有金手指。這么看來,也許外部力量能幫上忙。桑洱立刻打開了系統商城,翻了幾頁,卻找不到任何可以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這不就無計可施了嗎? 系統:“宿主,其實你不用在商城找,可以救尉遲蘭廷的東西,一早就在你的手里了?!?/br> 桑洱愣了愣:“你是說我的妖丹?” 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勁。 郎千夜曾經將自己的半顆妖丹喂給了桑洱的一號馬甲——昭陽宗青竹峰的“桑洱”。一號馬甲因此解了蛇毒,也結出了金丹,但身體也被妖丹改造了,不再是純粹的人類,療傷極慢。 未來的尉遲蘭廷,似乎沒有遇到這樣的困擾。他的身體里,應該是沒有妖丹的。 “不,不對,應該不是妖丹?!鄙6N了錘自己的太陽xue,電光火石間,冒出了一個念頭:“難道是伶舟的心魂?” 江折容就是被心魂救活的例子。據江家的仆人所說,他被救活時已經斷氣兩天了,不管怎么看,情況都比現在的尉遲蘭廷嚴重得多。 所以,雖然桑洱身體里的心魂很少,但借來治愈尉遲蘭廷,卻未必不行。 系統:“不錯。” 之前,桑洱是打算等伶舟恢復意識后,才將心魂歸還的。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桑洱只能立刻行動。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作為心魂的臨時宿主,要把它取出來,不一定要自行插心。如果是普通人之間的轉移,只需默念法訣,喂尉遲蘭廷喝她的指尖血,就能轉移這東西。 桑洱照著步驟做,掰開了小孩兒的嘴,擠下指尖血。法訣生效時,桑洱的腹部也開始發燙,但尚能忍受。金色的煙霧繚繞在血滴上,涌入了尉遲蘭廷的唇縫和鼻孔。 心魂入體后,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尉遲蘭廷那瀕危欲絕的氣息,竟忽然有了好轉。仿佛有一股生的力量,在加快他最嚴重的那處刺傷的止血、愈合速度。桑洱抓緊時間,給他包扎了一下。 “咳……”尉遲蘭廷難受地悶咳了一聲,慢慢睜開了沒有焦點的眸子,思緒依然沉浸在前一刻被剪刀捅進皮rou的痛楚里。片刻后,他才遲鈍地注意到,自己身邊跪了一個女人,臉色驟然變得青灰。 桑洱怕他迷迷瞪瞪間把她的剪影認成袁平蕙,一亂動,又扯到傷口,連忙開口:“小蘭,是我,別害怕!” 這一次,桑洱沒有刻意變幻聲音,落在尉遲蘭廷的耳中,嗡嗡作響,不太清晰。不過,會以“小蘭”這個名字來稱呼他的,也只有那只叫桑桑的妖怪了。 這是她的人形嗎? 因為屋中很暗,尉遲蘭廷看不清她的面孔,只看到了一雙仿佛吸納了月色、非常明亮的眼睛。從她剪影的輪廓,也可以看出,她根本不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妖怪,而是少女的年紀。 昏昏沉沉后,意識恢復的這一刻,身體的痛覺也成倍地回涌。尉遲蘭廷仰頭,嘶啞地呻吟了一聲,淚珠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小蘭,我不能一直待在你身邊,時間不多了,你一定要好好地聽我說?!鄙6龘е具t蘭廷單薄的肩,雖然很不忍心,但還是清晰地告訴了他殘酷的現狀,沒有一點隱瞞:“你的母親和meimei已經不在人世了,那個關著你們的男人,尉遲磊,他一來,看到這個情況,一定不會放過你。你想活下去,就必須裝成你的meimei,才不會被殺?!?/br> 尉遲蘭廷那雙盈滿了淚水的眼眸一顫,浮出了點點血絲,秀麗的臉龐爬滿水痕,狼狽又扭曲,喃喃著說:“尉遲磊……我要殺了他……” “我知道,所以你更要活下去?!鄙6悬c揪心,握住了他的手,說:“你和meimei差了兩歲,身材不同。長大以后,男女差別會越來越明顯。所以,我會教你如何縮骨,裝成女孩。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牢牢記住?!?/br> 因為事態緊急,縮骨的方法早已經由系統傳入了桑洱的腦海里。就跟拉筋一樣,縮骨是一回生、兩回熟的,第一次的滋味自然極為難受,就像全身的骨頭都被打斷、關節都被卸開、整個人從里到外被重建了一次。 “咔嚓”、“咔嚓”的聲音不斷在空氣里響起。尉遲蘭廷疼得眼前發黑,脊背反弓,身體痙攣,冷汗直冒,下意識地咬牙,卻感覺不到舌頭痛。因為有一只手塞進了他的牙齒間,承受了他的咬合力。 雖然過程很痛,但效果也非常明顯。幾乎是一遍,尉遲蘭廷就記住了步驟。同時,他的身形也在瞬間起了變化,活生生地瘦小了一個尺寸。 “好了好了,已經結束了。”桑洱的汗也濕透了兩層衣衫,她一邊哄著尉遲蘭廷,一邊將自己的手從他嘴里抽出,虎口已經被咬了一個深深的血齒印。但桑洱沒空管傷口,摟著懷中的孩子,用大拇指擦去了他的眼淚,認真地說:“小蘭,你要記住,不管你有多恨尉遲磊,在你還很弱小的時候,絕對不能逞一時之快而露餡。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你的meimei?!?/br> “……” “縮骨的痛是短暫的。戴著面具、活在仇人的身邊,才是真正的煎熬和漫長的考驗。有些時候,你甚至會比打斷骨頭咽下血還疼。但不管再難,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攢著力量,直到可以一舉扳倒敵人的那一天。” 命運的莫測之處,就在于它每一次的降臨,都無聲而浩大。沒有預兆,福禍無常,不允許任何人提前演練。 往往,在你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就已經被命運推到了一條陌生而孤獨的道路上。沒有退路,只能順著它往前走。 尉遲蘭廷眼皮沉重,體力正在不斷流失,已經看不清桑洱的面容了。腦海中,卻深深地印刻下了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