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56節
深山的別院…… 仿佛有一簇火花迸濺,穿透了迷霧,桑洱驀地一震。 難道說,囚禁袁平蕙的別院,就在桴石鎮一帶的深山里? 轉瞬,馬車已經呼嘯到了眼前。桑洱趕緊將身體壓得更低,伏在草叢里。 如果沒記錯的話,尉遲蘭廷就是在他七歲這一年的中秋之夜,被得知真相的袁平蕙用剪刀重傷的。 今年的中秋節,農歷八月十五,是在八九月相交之時。 如今已是八月中旬,距離那個徹底改變尉遲蘭廷命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想到那血淋淋的場景,桑洱的神經微微地繃緊了。 之前,桑洱站在未來的角度,回看過去。因為一切已成定局,她還能當成是讀了一個曲折的故事。而現在,桑洱置身于這個慘劇還沒發生的時刻,而且,慘劇發生的地點還離自己那么近,難免會有一種即將見證歷史的心悸感。 當然,盡管非常在意,桑洱卻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旁觀。 過去的任何一環被改變了,哪怕只是少了一顆螺絲釘,未來都會崩壞。 因為意外碰到了尉遲磊,桑洱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化成人形,將衣服都收到乾坤袋里。 乾坤袋自動縮小,貼在了她毛茸茸的背上。 這片山谷雜草叢生,燕麥兔葵。山風吹過時,草影沙沙,保持原形反而更容易隱藏行蹤。桑洱就這樣沿著原路返回。 按往常,由于有嗅覺的指引,再陌生的地方,桑洱也不會輕易迷路。但奇怪的是,今天的森林似乎有點不對勁,仿佛鬼打墻了一樣。 直到第三次繞回了同一個地方,桑洱終于確定,她不是迷路了,而是這個地方被人造了迷陣。 剛才她來的時候,明明還沒有的。 難道是因為尉遲磊過來見袁平蕙,所以在路上做了些隱藏行蹤的手腳?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只能在原地等著迷陣消散了。 天已經黑了,還禍不單行地下起了雨,泥土之中,叫不出名字的蟲子在涌動,非常惡心。桑洱起了點兒雞皮疙瘩,打算去高一點的石頭上站著躲雨。 孰料,才撥開草走出去,一陣危險的殺意,就迎面襲來。 桑洱瞬間滾到一旁,躲開了刺向她肚子的那一劍。腿卻避不開,被劍氣掃傷了,傳來了火辣辣的疼意。桑洱掉到了草堆里,沒有光挨打,立即用妖法回擊。攻擊她的人猝不及防,手背被打出了一道傷口,發出了一聲痛呼:“啊!” 桑洱驚魂未定地匆匆抬眼。果然,對方就是今天隨行尉遲磊的兩個人之一! 迷霧之中,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那邊怎么了?我看到你的劍光了。” “有一只妖怪闖進我們的陣里了。”那個攻擊桑洱的男人罵了一句臟話:“還弄傷了我,我非活生生地扒了這臭妖怪的皮不可!” “行了,少廢話,快去殺了吧。” 這兩人身為尉遲磊的心腹,修為不低,拿著的還是實打實的仙劍。桑洱被劍氣掃傷的腿流著血,傷口灼痛,她忍著不適,一瘸一拐地鉆進了草叢里。 雨越下越大,森林里到處都是濕氣,桑洱被淋得毛發濕透,眼睛都睜不開。慌不擇路下,她只能憑借直覺往前跑。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看見前頭那無邊的黑暗里,出現了一道明亮柔和的昏光。 那是一座獨門獨戶的院子。 荒郊野嶺都是茅草木屋居多,如此華麗的房子非常罕見。在黑夜里,那玄青色的屋頂隱約有琉璃的光華,圍墻砌得極高,森嚴不透風,上空似乎還有一道結界。 但此時,院子的側門卻開了一條小縫。桑洱看到的暖黃色光芒就是從那里透出來的。 這里該不會就是尉遲磊囚禁袁平蕙的地方吧? 系統:“提示:請宿主進去側院,里面的人會幫你的。” 如果是平時,為免被人甕中捉鱉,桑洱肯定不會進去。但現在,既然有了提示,桑洱一咬牙,還是闖進去了。 穿過側門,便是一個安安靜靜的花園。花草灌木被修剪得十分漂亮,桑洱躲在滴水的植物下,眼珠子咕嚕地轉。不一會兒,她就看見一個干瘦的老頭從外面走了進來,關上了院門。 這老頭作仆人打扮,喉嚨的地方有一道深色的疤,似乎嗓子受過傷,不能說話。看來,他就是照顧過尉遲蘭廷的啞奴了。 方才,這啞奴有事離開了一陣,想著這地方平時鬼影也沒有一只,他就沒有鎖門,只是隨意掩上了。完全沒想到,今晚會有一個不速之客,趁著這空隙,鉆了進來。 等啞奴走了,桑洱微微地喘息了一陣。 她還記得,在原文里,尉遲磊對袁平蕙有著近乎于恐怖的占有欲,平時不讓她見任何外人,也不允許外人打擾她。那兩個心腹肯定不會不管不顧就闖進來搜查,要趁現在找到掩護她的地方。 根據系統提示,桑洱拖著傷腿,找到了偏院。 院門被一把大鎖鎖上了。但以桑洱目前的體型,要從縫隙里擠進去不難。 受傷的腿越來越疼,來到臺階前,桑洱一下子軟趴了下去,發出了沉悶的“咚”聲。因為沒穩住,磕到了下巴,她的嘴里嘗到了血腥味,大概是牙齦磕出了一點血。 這點異響混在大雨里,不甚明顯。 片刻后,前方的門,忽然打開了。 燭光溶溶,朗朗如月,灑下了一片光暈。 門后方,出現了一個披發雪膚,眉目昳麗,稚氣未脫的男孩。 桑洱抬頭,于心底無聲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尉遲蘭廷。 果然是他。 在很多年以后,桑洱第一次以馮桑的身份,和尉遲蘭廷接觸時,也是在一個類似的雨夜,狼狽地趴在了他的門口。 這相似的兩幕,簡直像是相隔了十幾年的一個輪回。 七歲時的尉遲蘭廷,肩膀瘦削,身子單薄,穿了一件雪白里衣,外面披著一件靛青繡銀紋的外袍。因為清瘦,腰身的地方顯得有點空。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到未來那個身形頎長、縮骨之后也幾乎可以與尉遲邕身高齊平的他。 不過,烏發披蓋下的那張稚氣而漂亮的臉龐,深茶色的眼眸,還有額上小小的美人尖,卻已經能看出幾分未來的雛形了。 從他此刻的模樣來看,尉遲蘭廷應該正準備休息,只是聽見了怪聲,才會開門出來看的。 那廂,一打開門就看到門外趴著一只濕淋淋的怪東西,尉遲蘭廷瞳孔微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錯愕,小小的身子也有點僵硬了。 這是……什么動物? 不是貓狗,也不是野狐。淡黃毛發,圓耳朵,長了兩撮銀毛,看著倒像是鼠類。 它一條后腿拖在地上,似乎被利器劃傷了,暗紅的血將毛黏成了一撮撮的。那兩只杏仁似的眼也濕漉漉的,望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恐懼與哀求。 尉遲蘭廷真不愧是男主角的備選,小時候的定力也如此超群,比大多數小孩都好得多,看到了她,竟然沒有嚇得叫出聲來。可惜,現在不是贊嘆的時候。情況緊急,桑洱也顧不得自己嚇不嚇人了,一張嘴,就吐出了人話:“哥哥,你幫幫我吧,我不是吃人的壞妖怪,只是在附近采藥,就被兩個修士打傷了,求你救救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尉遲蘭廷有兩個meimei。桑洱看過他的回憶,知道他和meimei的感情不錯。叫他哥哥,不僅是示弱,也是想借這個稱呼博得他的同情。 反正她現在是原形,尉遲蘭廷也看不出來她真實的年齡。 這玩意兒居然說話了,尉遲蘭廷微微睜大眼,難得露出了幾分呆然:“你……妖怪?” 就在這時,他們同時聽見,幾叢樹木掩蓋之后,側門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問話聲。 “啞叔,你當真沒看到一只妖怪進來過?” “剛才我問你這門有沒有打開過,你點頭了,說不定那妖怪趁你不注意,跑進去了呢?” “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別驚動主人那邊就好。我今天不殺了那玩意兒,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 認出了這兩道聲音屬于尉遲磊的手下,尉遲蘭廷手扶著門,垂下眼,眼中似乎有一絲微妙的嫌惡,一閃而過。 他對這兩個人有印象。 數月前,這座宅子里的樹上多了一窩小鳥。但這兩人來的時候,嫌這些小鳥太吵,就把它們弄下來,全都踩死了。 桑洱趴在地上,見尉遲蘭廷無動于衷,打算再哀求兩句,就看到尉遲蘭廷忽然折返,去房間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出來,蹲下身,抖開衣裳,將她裹了起來。 他似乎不太想直接碰她,大概是覺得她身上又有泥土又有雨水,太臟了。 抱起她之前,尉遲蘭廷遲疑了一下,低聲而嚴肅地說:“你別咬我。” 他是因為沒接觸過妖怪,所以把她當成那些沒開智的動物了嗎? 十多年后,尉遲蘭廷之所以讓她進屋躲雨,是因為那時候的他已經足夠游刃有余,有了不管她做什么,都在他控制之內的自信。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不清楚她的底細,甚至不知道妖怪是不會隨便咬人的,卻還是對她施以援手了。大概是因為,他的內心還是存了一分善意的天性,看到弱小的生物,就忍不住幫了吧。 桑洱點頭,細弱地說:“你救了我,我不會的。” 尉遲蘭廷沒再說什么,抱起了她,掃視了一圈地上,忽然又止步,飛快地蹲下,用深色的衣服擦了擦地板。 桑洱順著看去,這才發現尉遲蘭廷擦的是地上的血跡,不禁驚訝于他的年紀這么小,心思就如此縝密——因為那點血跡很淡,又處在昏暗的地方,不留意,還真的不容易看到。 難怪他以后能在尉遲磊和虎視眈眈的卞夫人、尉遲邕面前裝了十幾年的二小姐,也沒有露餡一次。 尉遲蘭廷的房間布置簡單,沒有繁麗的家具,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收拾得很干凈。可以看出房間主人的衛生習慣很好。 尉遲蘭廷關上門,快步走到床邊,沉著一張雪白的小臉,將那件擦過血的濕衣服團成一團,塞到了床下。然后,他借著寬松的外套,嚴嚴實實地遮住了桑洱。 剛攏好衣服,門就被敲響了,正是剛才那兩個心腹的聲音:“小公子,你休息了嗎?” 尉遲蘭廷抿了抿紅唇,端坐在床邊,語氣微微有一絲緊繃:“什么事?我已經睡了。” 明擺著是拒絕外人進來的意思。 但那兩個心腹受了尉遲磊影響,也根本不把尉遲蘭廷放在眼里,聽了這話,依然直接推開門,大搖大擺地進來了:“我們懷疑一只妖怪闖進了院子里,只能打擾一下小公子了。” 若換成是袁平蕙,或者是尉遲蘭廷兩個meimei所住的房間,他們肯定是沒這個膽子直接闖進來的。 尉遲蘭廷臉色微冷,垂下眼,沒有再說什么。 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處境,說什么都沒用。 第99章 聽到兩名心腹走進房間的聲音,桑洱尾巴蜷緊,隔著衣服也感覺到擋在自己前面的那副小小的身軀的僵硬。 好在,那兩人在屋子里搜查了一圈,連床底都看過了,也沒有發現暗格里的衣服。他們自然想不到,尉遲蘭廷會大膽得把妖怪藏在自己的外衣里,再加上屋中彌漫的熏香味兒遮蔽了血味。沒有收獲,兩人才哼了一聲,悻悻然離開了。 尉遲蘭廷立刻去鎖好了房門,將屋中的燈火調暗了,罩上燈罩,才回到床邊,掀開了外衣。 桑洱蔫頭耷腦地趴在床上。尉遲蘭廷看著她那條混雜著血和泥的腿,皺起了秀氣的眉,仿佛有些不忍:“你的腿……被他們弄斷了嗎?” “骨頭沒斷,只是被劃破了皮。”桑洱抬頭,說:“我的乾坤袋里有止血粉,你能不能幫我拿出來?” 尉遲蘭廷依言做了。桑洱用妖法控制著藥瓶,給自己的傷口倒了止血粉。這傷口雖然不深,可還挺長的,還是包扎起來更好。 看到桑洱別別扭扭地給自己纏白布,尉遲蘭廷低眼,說了句“我來吧”,就接過了東西,包扎傷口的手法十分熟練。 桑洱見狀,有點意外:“你以前學過給別人包扎傷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