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49節
因為心魂殘缺,伶舟與尋常人相差甚遠,他冷酷無情,獨來獨往,幾乎沒有感情,只以獸性本能生存。 除非心魂回歸,不然,伶舟永遠都不會擁有正常人一樣豐富的感情。 但沒有感情,不代表伶舟不會記仇。記仇可不是感情本能,而是生物本能。 孟心遠偷走伶舟的心魂,一來是存了讓這個孩子自然心衰、慢性死去的心思。二來,也是留作防身的籌碼——他估計還有一些秘密的后招。萬一伶舟還是找上門來了,他也可以用伶舟的心魂來牽制對方的行動,以求自保。 按照孟心遠的預想,他帶著“在九冥魔境里存活幾年”的傳奇故事、以及一大堆奇珍異草回家,一定會受到族人重視,還可以將當時名不經傳的孟家振興起來,甚至躍升為仙門大族。 可惜,他料錯了自己的弟弟孟睢的反應。 孟睢是當時的家主。失蹤的兄長居然沒死,還野心勃勃、載譽而歸。這事兒一旦傳開,孟睢現在的家主地位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為了摸清孟心遠的底牌,孟睢表面裝作真心支持對方,取得了對方的信任。 某一次,兩人一起喝酒時,孟心遠說漏了嘴,透露出自己在九冥魔境里有一個兒子。 底牌摸得差不多了,孟睢就出手暗算了孟心遠,占了對方的法寶,還將對方逐出了家門。 當然,他沒忘記將孟心遠和魔物茍合的丑事在家族內宣揚了一通,還借此威脅孟心遠:如果他敢回來報復,這件丑事,很快就不止孟家人知道了,還會傳遍仙門百家。 伶舟的心魂,混在那堆寶物里,就這樣落入了孟睢的手里。 孟睢并不知道這東西有其它用處,譬如可以拿來做威脅伶舟的把柄。畢竟是半魔的心魂,想著或許有大補之效,孟睢就貪婪地吃下了它。所以,這廝明明已經很老了,外表卻只有五十歲上下——伶舟的壽命那么長,他的心魂自然也有強大的延壽作用。 但福禍相依。因為這一批九冥魔境的法寶,孟家內部也不再平和。爭奪、內斗持續了數年,這個小家族非但沒有振興,還逐漸走向了分裂、消亡。 孟睢的家主也當不成了,他打算換個地方生活。 也是在這時,他翻閱了孟心遠留下的手札,才得知這心魂是孟睢偷回來的。再兼之,當時的伶舟已經從九冥魔境出來了,其半魔身份,在修仙界引發了頗多傳言,只是都沒有得到證實。 結合這本手札,孟睢立刻就意識到了,傳言里的半魔,就是孟心遠的兒子。 在早年,兩人就因心魂一事交過手。孟睢僥幸逃脫后,嚇了個半死,于是,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四處躲避,隱姓埋名,唯恐伶舟會再次找到他。 直到近年,伶舟很久沒有大動作了,連一點兒風聲都打聽不到。孟睢就以為,伶舟已經像孟心遠的手札里寫的那樣,因為心魂被奪而衰亡了。沒了伶舟,孟睢終于蠢蠢欲動地冒頭了,還當上了觀寧宗的乘龍快婿——這要是在從前,孟睢可沒膽子這樣大出風頭。 …… 無數模糊的畫面在碎裂重組,桑洱的眼睛仿佛被星火所迷,她捂著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那個孟心遠也太虛偽了。想殺子,卻不愿意承擔那份罪惡感。嘴上說得好聽,什么虎毒不食子、動不了手,實際上,這家伙做的每一件事——把伶舟扔在九冥魔境、偷走心魂,哪一件不是為了把伶舟置于死地?區別只在于沒有親手捅刀而已。 視線慢慢恢復了清晰,桑洱發現自己倒在了地上。她坐起來,發現剛才被魔氣掐住脖頸、懸在半空的孟睢,已經被伶舟松開了。 失去了心魂的加持,孟睢的蒼老之態,在一瞬間就爆發了出來,青絲褪成了白發,方才還只是有幾分陰沉的中年人面孔,在迅速垮塌,眼眶迅速凹陷,牙齒內癟,肌膚發皺,生出了黑黑褐褐的老人斑,幾息之間,就成了一個骷髏般的老頭。 仿佛不能接受自己的模樣變化,孟睢崩潰地抱著頭,“啊啊”地怒叫了起來。 桑洱內心一緊,目光很快從他的面容挪到了他的胸口處。 孟睢的衣衫還沒束好,可見胸口肌膚上,殘存著五個血洞。但那些巖漿一樣的紅光,已經消失不見了。 但剛才……總不會是她看錯了吧? 而吸收了自己的心魂后,伶舟的狀態似乎也不太妙,忽然,他踉蹌了一下,倒退了半步。桑洱連忙跑上去攙住他,急道:“主人,你沒事吧?” “……”伶舟站穩之后,眉心緊皺,手輕按在心口,探了三息,臉色驟然難看了起來:“這心魂為什么不全?” 心魂不全? 桑洱一愣。地上的孟睢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帶著道盡途窮時的癲狂,比夜梟的嘶叫更難聽。 伶舟捂著心口,目光冷森森的:“你笑什么?” 孟睢笑得面肌都在抽顫,無比猙獰:“不全?這心魂當然不全了!沒錯,我當年是暗算了孟心遠!但你以為孟心遠就沒有防著我嗎?當年他和我說,他將你的心魂藏在了千秋瓶里,還故意在我面前裝作把那個東西看得很緊。其實瓶中只有一縷淡薄的心魂,是他專門用來迷惑我的!大部分的心魂在孟心遠離家時就已經被他帶走了,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落到了誰的手里!” 說到這里,孟睢就忍不住咬牙切齒,隱隱露出了幾分嫉妒和不甘。想必是想到了,自己不過占了一點心魂的甜頭,就能延壽數十年。真正得到了大部分心魂的那個人,不知該有多么幸運! 伶舟重重地咳了一聲,嘴角溢出了血,高大的身子也猛地一落。 “主人!”桑洱從來沒見過伶舟這么弱勢的模樣,有點慌了,勉強撐住了他的胸膛,一摸他的手,就發現他的手冷得像冰塊。 “呵呵,很難受吧?我當年吃下你的心魂,心竅受蒙,靈力也顛蕩了快兩個月?!泵项】粗约喊櫚桶偷碾p手,神經質地喃喃自語:“我只是運氣不好,被孟心遠蒙騙了,如果余下的心魂都給了我,我絕不至于會落到這一步田地……” 余下的心魂。 聽到這里,桑洱面上不顯,心臟卻是劇烈鼓動了起來。 因為她已經猜到了,余下的心魂在誰身上了。 江家的仆人曾說過,江折夜與江折容小時候都生過一場大病。本來兩個都活不下去,卻又奇跡地雙雙恢復了健康。江折夜在還有一息尚存時被救了回來。江折容則是直接斷了氣,下葬了兩天才復生的。 想來,這應該是因為伶舟的心魂,那不屬于人類的強大力量,為其扭轉了死亡的命運。 只是,桑洱想不通,孟心遠是怎么和江家這對雙生子扯上關系的。 當年江家雙子出事時,江折夜只有五歲,斷不可能從孟心遠手里搶到心魂這種東西,去救自己的弟弟。 看來,孟心遠被逐出家門后,一定和江家發生了一些恩怨。具體是什么事,目前還不能得知。 就在這時,他們同時聽見,從那燈火明亮的遙遠的正廳里,傳來了起此彼伏的驚叫聲,模模糊糊地夾雜著尖利的慘叫。 “啊啊啊啊??!小心!” “那只獓狠發狂了!快跑!” …… 聽到了這陣混亂的喧嘩聲,那本來已經萬念俱灰的孟睢,浮腫的眼皮一抖,竟泛起了一絲絕處逢生的精光,竟忽然從地上竄起,沖向了大廳。 系統:“叮!恭喜宿主觸發主線劇情【回收心魂】,請協助伶舟,從獓狠的身上,將孟睢偷走的心魂的最后1%回收。” 心魂?獓狠的身上? 在冥冥中,桑洱腦海里的迷霧,仿佛突然被一只大手撥開,豁然開朗。 她明白了。 “主人,我剛才偷聽到孟睢和他的仆人說話,他們暗中對那只獓狠做了一點手腳,我可能猜到他的詭計了!”桑洱用力地抓住伶舟的手,大聲說:“孟睢一定是在獓狠的身體里放入了一縷心魂,來cao控獓狠發狂,再讓它最終伏誅在自己的劍下。他現在窮途末路,肯定是在打那縷心魂的主意。我們不能讓他得逞,一定要比他更快搶回這縷心魂!” 觀寧宗的人都知道,這只獓狠已經被關押在地牢很長時間了,力量被法陣削弱得很嚴重,不可能會突然當眾發狂。但他們預料不到,孟睢會耍陰招。在猝不及防之下,商獻定然會被它重傷。 所以,孟睢才會篤定商獻斬殺不了獓狠,而他自己,則會成為那個“挺身而出”的英雄,還能當眾譜寫一段勇斗獓狠、救下岳父的美談。 而且,他敢這么做,一定是有辦法控制獓狠,讓它不傷害自己,并配合自己演戲。 現在,孟睢跑去宴會廳,肯定是想拿回放在獓狠身上的那縷心魂。只要拿回來了,哪怕他不能變回五十歲的模樣,也足夠他逃走了。 伶舟抹了抹唇角的血,沉聲道:“走這邊!” . 宴會正廳。 今晚的這場盛大的婚事,本來一切都進行得好好的??傻搅诵卸Y前夕,侍女們去暖閣迎接新娘時,就發現新娘失蹤了,椅子上只剩下一件大紅婚袍。 侍女們驚慌失措,跑去匯報宗主。結果這時,又有另一波人跑來,急切地說找不到新郎了。 關鍵時刻,事情出了荒唐的岔子。外面賓客滿堂,都在等著吃酒,商獻只好命人去尋找一對新人,同時,將后面的環節提上來,穩住場面。 當那只被囚在籠中的獓狠被帶出來、放在大廳中央時,現場的賓客都發出了一陣輕微的sao動。 獓狠體型龐大,仿佛一座小山,相貌如牛,長了四只雪白的彎角,渾身披滿了黑棕色的長毛,窩于籠中喘氣?;\上貼滿了符咒,可以看出來,它已經被法陣壓制住了,但通身的氣勢,依然不容小覷。 按照計劃,商獻將當眾斬殺它。誰知,就在商獻以劍風掃開法陣時,這奄奄一息的獓狠,竟突然發狂了,發出了低沉兇悍的咆哮聲。不知哪來的力量,掙脫了鐵索,橫沖直撞,將商獻狠狠撞飛了出去。血盆大口一張,就吞下了幾個來攔它的活人。 一見血,婚宴現場頓時大亂。驚懼的叫聲幾乎掀翻了屋頂。一些修士本來還想追上去圍攻它,卻因本宗有不少弟子受傷了,還是選擇了先看顧自己的人。 就是這么一猶豫,那獓狠就沖出了宴會廳,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觀寧宗外面設了結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撞破的。這獓狠應該跑不下山。但這片山頭太大了,該怎么定位它,是一個大問題。 別人不知道怎么找它,孟睢卻有法子。桑洱和伶舟追索著孟睢的血氣,抵達了后山,這縷血氣就斷了。前方有一個燈火明亮的宴客廳,里頭傳出了桌子被打翻、杯盞碎一地的聲音。 桑洱和伶舟追了上去。這宴會廳里空無一人,滿地狼藉,窗簾布也被扯下了一半。在正中央,一頭長毛兇獸正在撕扯著一塊rou,rou上還連著帶衣服的殘肢。 聽見了腳步聲,獓狠緩緩地轉過了頭來,眼眸血紅,黏答答的涎水從那密密麻麻的尖牙里淌出。 受到動物畏強本能的影響,被它這雙眼眸一鎖定,桑洱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但還是說:“主人,你現在不舒服,我幫你一起打吧……” “退后!”伶舟似乎嫌棄她拖自己后腿,根本沒有采納她的建議,將她一掌拍,就迎了上去: 一個半魔,一只兇獸打得天昏地暗。為免被殃及,桑洱躲到了房間角落,緊張地看著戰況。心魂的融合讓伶舟痛苦不堪,他的動作比起平時也遲緩了幾分,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好在,到了最后,他還是勝了。 獓狠的心窩被掏了一個大洞,喘著粗氣,倒在了門邊。 伶舟也悶哼了一聲,跪在了地上。桑洱見狀,立刻跑出去,攙住了他。 這時,一縷亮光出現在了桑洱的眼角。原來,獓狠的心臟附近,涌出了一團霧煙色的東西,里面包裹著一縷赤色的流光。 那就是伶舟的心魂! 這獓狠還沒有死絕,前足發抖,愣是撐著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逃向了后山。 伶舟的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抿緊唇,還要去追。桑洱按住了他的肩,說:“主人,你受傷了,不要亂動,就在這里等我,我去給你拿!” “你……” 不等伶舟同意,桑洱就拔腿沖了出去。 那只獓狠受了重傷,應當跑不遠。但花園里的植物很茂密,它的身影消失得很快。好在,桑洱嗅覺靈敏,循著濃郁的血味,追到了黑漆漆的花園一角,忽然感覺到冷風襲來。 桑洱瞳孔微縮,立刻閃身躲開,同時用手去擋。但還是被一只利角撞到了腰。仿佛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她痛得四肢一縮,滾到了遠處:“嗚!” 下一瞬,頭頂又陰影襲來。獓狠的前爪兇狠地朝她的腦袋拍來。桑洱憑著本能滾到了一邊,同時忍痛送出一股妖力。 獓狠的前爪稍一錯位,擦著她的耳根重重落下。一瞬間,幾塊青石板就爛了。只差那么半寸,被拍碎的就是桑洱的頭了。 桑洱趁機爬起,繼續后退,驚險而勉強地閃避著獓狠的攻擊。 這玩意兒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它即便拖著半截腸子,死前發狂,也絕不是她能正面迎戰的,只能用拖字訣,硬生生地拖死它了。 因為彼此力量懸殊,桑洱盡量不和獓狠接觸,只是不斷地與它周旋,但光是兩三個回合,就耗了她不少妖力,還被勁風掃倒,撞到了樹上,眼前直發黑。 好在,這個時候,這只獓狠終于耗盡最后的力氣,長鳴一聲,倒在了她的旁邊,沉甸甸的一直前爪,還恰好壓住了桑洱的一條腿。 這是終于死了嗎?桑洱撐起了上半身,使勁地抱著腿,往外抽。這東西怎么連一條腿都這么沉! 這時,對面的草叢“沙沙”響了響,突然鉆出了一個人影,正是孟睢。 孟睢目光一定,也看到了繚繞在獓狠身上的那縷心魂。 桑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