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90節
原主非但不會送走他,還會想方設法地將人留在身邊,日日相伴。 這天中午。 “肩膀這兒愈合得不錯,從今天開始,你就可以沐浴了。”桑洱收起了換藥的東西。 裴渡隨口應了聲,瞥了一眼肩膀,將衣衫撈了上去,束好了衣帶。 桑洱坐了下來,似乎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裴渡,你身體好起來之后,有沒有什么打算呢?” 裴渡歪頭看過來,似乎有點不解,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打算?” “意思就是,你之后要去哪里,有打算投奔家人嗎?” 裴渡悠然道:“沒有,我的親人都死了,死得透透的了,只剩下我一個人。” 桑洱:“……” 秦躍好歹也算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哥哥,目前還活得好好的。 裴渡這么說,就是把秦躍當成死人預備役了,這惡意真是夠外露的。 而且,裴渡似乎很享受在她面前指桑罵槐、笑嘻嘻地詛咒秦躍的感覺。 反正,他覺得桑洱聽不懂。 像在異國用母語罵人。別人不僅聽不懂你在罵他,甚至還會被你的神態迷惑,笑著點頭附和你罵他的話。 多滑稽,多好玩。 桑洱心想,面上沒有露出異色,身體微微前傾,眼眸凝視著他,道:“既然這樣,你要不要留下來?” 裴渡睨她一眼,不動聲色道:“留下?” 哼,自從那日猜出了她的心思,裴渡早已猜到了她會有此一問。 沒想到,這么快就忍不住開口留他了。 真蠢。 不過,這樣正合他意。 “嗯,留下。”桑洱仿佛有點緊張,坐直了,語氣卻很真誠,說:“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既然你暫時沒有要去的地方,不如留下來吧。” 她鄭重的模樣,顯然取悅了裴渡。他抱臂,故意說:“jiejie,我身無分文,還有債主追殺,你難道不怕留下一個吃白飯又會給你帶來麻煩的人?” “不要這么說自己,我一早就說了,我看你合眼緣,能幫就幫而已。你的那些債主,本來就是無緣無故遷怒于你。在外面我會保護你。有我在,他們也不敢登門來找麻煩。至于吃白飯……如果你愿意,我這里總會有你可以做的事,不會讓你閑散度日的。” “比如呢?” 桑洱想了想,說:“比如,我有時要給別人看診,你可以幫我寫藥方。你會寫字的吧?” 裴渡道:“會是會,但我不喜歡握筆寫字,更喜歡拿劍。” “也可以呀。”桑洱溫柔道:“那你就不寫字,負責保護我,陪著我出去好了。” 裴渡坐沒坐相,支著腿,仿佛思索了一下,才說:“那好吧。” 實則,卻在心里暗笑了一聲。 ——這家伙,居然要請一個準備奪她命的人保護自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真是越來越期待她發現真相的那天了。 到那一天,她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就在這時,一個仆人敲了門。進來后,俯下身,在桑洱的身邊小聲道:“主子,飛燕閣的東西送到了。” 仆人的嗓音壓得很低,可在安靜的室內,卻瞞不過修仙之人的耳朵。 一桌之隔的裴渡聽了,眼珠微微一轉。 飛燕閣? 那似乎是瀘曲最有名的一個玉石商行,價值連城的珍寶玉石,在其庫房內,數不勝數。 桑洱聽完,說:“讓他等著,我這就來。” 隨著仆人來到前堂,桑洱看見一個華服男子捧著一個盒子,守在了廳中。 桑洱帶著盒子回房,打開了它。 盒中鋪了錦緞,中間放了一串以金絲繩索穿在一起的玉石佩飾。其中最大的主體是一只玉狐貍。周圍還綴了許多扁狀的圓玉。玉質一看便知是上上之品,可惜,裂痕甚多,顯然曾經被人摔爛過。 飛燕閣是瀘曲城里的玉石行。術業有專攻,里面的工匠修復玉器很有一套。但這么精湛的手藝,也沒有辦法完全去除這些瑕疵。 桑洱將這串佩飾拎起。那些扁圓的小玉垂落下來,在底下相撞,聲音非常好聽。 在原文里,這東西是原主和秦躍搞骨科時的定情信物。 當年,秦躍某次外出收妖,偶然得到了這塊玉石的本體。它本為珍貴的羊脂玉,又曾與一只百年道行的魔埋骨在同一處。尋常修士得了它,可以寧心安神。若是魔修得到它,效果還會翻倍。 秦躍將這塊玉一分為二,請工匠造了一對情侶款的玉飾,一個他自留,一個送給了原主。 三年前,秦躍成親時,原主曾拿著這串玉,去拜堂的地方大鬧。后來,秦躍冷著臉,親手毀了自己那一串玉佩。原主見狀,也賭氣地將玉石砸了,以此表示一刀兩斷的決心。 但她只是嘴硬罷了。背地里,原主還是將碎玉都撿了回來,還花了重金,讓飛燕閣修復它。可惜,再怎么努力,這裂痕都去不掉了。 冥冥中,似乎預示著破鏡不可重圓。 前段時間,因為裂痕再次綻大了,原主再次送了它去飛燕閣。 孰料,東西都還沒拿回來,桑洱就穿過來了。 這玩意兒,對原主而言才有紀念意義。在桑洱看來,就是一個裝飾。因為主體和底下的扁玉都裂開過,它本身的昂貴價值和里面的力量,也都所剩無幾了。 在原文里,原主后來將它送給了裴渡。 當然,她的出發點并不單純,只是因為秦躍曾經佩戴過同款玉佩,如果讓贗品裴渡也戴上,那么,二者的相似程度就更高了。 看到這段劇情,桑洱覺得后續會不太妙:“我想說,根據小說黃金定律,我這么做了,遲早都會被裴渡發現真相,順便拉一波仇恨的吧?” 系統:“后續細節還沒有加載出來,暫時不知道。其實概率不大。” 桑洱:“……” 也是,秦躍的那塊玉已經毀了,裴渡沒有了對照品,自然不會發現這份禮物的前身是什么。 根據劇情,裴渡收了禮物,并沒有將它掛在腰間。秦躍看不到他戴著,自然不會跑過來和裴渡說這塊玉的來歷。 而且,算算時間,秦躍和原主的骨科情已經be三年了。 作為正主,和替身爭風吃醋的這種幼稚又狗血的事件,是不可能發生的。 按道理,不會有事。 只是,這劇情,有時候,似乎也不能按道理來說。 桑洱正舉棋不定,忽然,眼尖地發現,其中一枚扁圓玉,居然沒有裂痕,而是完好無缺的。 對了,原文只是說她將這玉佩作為禮物送給裴渡,可沒規定一定要送一整串。 這里似乎可以鉆個空子。 桑洱小心翼翼地將這枚完好的圓玉解了下來,置于手心。 她決定,只送這塊小小的圓玉給裴渡。 沒有了主體的狐貍,它就徹底沒了辨識度。這樣一來,就可以徹底規避“被認出來”的修羅場了。 第56章 幾天后,七月初來臨了。桑洱附身的原主,生日恰好就在這幾日。 在往年,原主的生辰宴都是在秦府舉辦的,過得甚是風光。這一日,她會換上華麗的新衣服,像一只驕傲的小孔雀,在養父母、秦躍的陪伴下度過。更有許多沖著秦家的家世門第而來巴結她的人,踏破門檻,為她奉上祝福和禮物。 因為原主喜歡看天燈,到了子時,秦躍還會給她放飛千盞明燈。這空前絕后的盛景,總會引得滿城百姓走上街頭,舉頭望天,驚嘆稱奇。 記得某一年的生辰,貪玩又大膽的原主還拽著秦躍,跑到了瀘曲城郊的青山上玩耍,鬧到了半夜才盡興而歸。不出意外地,回家被董邵離和秦菱責罰了。面對父母的怒火,秦躍還直挺挺地護在了她的面前,擔下了主要責任。 可自從原主三年前離開秦府,這個日子,就驟然靜默寂寥了起來。 不過,從原主企圖通過尋找替身來引起秦躍注意的行為來看,就知道她不是一盞甘于寂寞的省油的燈。 外界并不知道原主曾在秦躍的婚禮上鬧事,可原主和秦家畢竟沒有血緣關系,關于她突然自立門戶的原因,在瀘曲還是傳出了諸多微妙的流言蜚語。沒人敢把這些閑話拿到原主面前說,可不代表原主不知情,為此,在生辰這天,越是沒人為她慶祝,原主就越要高調地度過,不愿因為輸過以前半分而被看輕。 每一年,原主都會包下瀘曲最好的酒樓來慶生,還會命人去東邊的城樓放天燈——這一點,也是為了對照秦躍以前給她放天燈的事。 屆時,明燈在夜幕前升起,飄滿天空,瀘曲城的每一個角落都會看見這一幕,也包括不知身處何方的秦躍,或許還有他的妻子、秦家的舊仆。說到底,也是隱隱帶了和秦躍斗氣的心思——看吧,你不給我過生日,不帶我放燈,我也照樣能過得很開心。 到了今年,當老仆忠叔前來詢問桑洱“生辰是不是按照老樣子來辦”的時候,桑洱都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在忠叔來敲門之前,桑洱正和裴渡待在府中的偏殿里。 這是原主在這座府邸里專門劃地建造、以修煉清心的場所,仿造了秦府里面的同樣場所的設計。以木石為基底,陰涼通風的室內,修筑了數個打坐的扁平圓臺。殿外竹林環繞,流水潺潺,一派靜謐的禪意。 午時,裴渡盤腿,坐在其中一張冰冷的圓臺上,閉著眼睛,上揚的濃眉卻輕微地顫著,顯然不太安然,仿佛有股戾氣在沖撞。桑洱坐在他的身邊,陪著他一起修煉。 等這一輪運轉結束后,不止是裴渡,桑洱也出了一身薄汗。 兩人之所以會在這里,是因為近些日子,裴渡忽然問桑洱,能不能在修煉上指點他一二。他稱自己從沒有正式拜師、接受過教導,筑基、結丹、修煉都是據書自行摸索的。這么多年,也只在一個二流修士的身上偷過師,所以,基礎很不牢靠。 桑洱讀過原文,知道這個小變態雖然滿嘴謊言,可他這段解釋,卻有一大半是真的。 韓非衣因絕情蠱而死的那一年,裴渡才七歲。沒了母親,裴渡被迫早早就獨自面對生活。 謝持風也有類似經歷。但二人的區別就在于,謝持風經歷了很多坎坷,最后遇見了生命里的貴人箐遙真人,還進入了昭陽宗修煉,人生向上而行。裴渡則一路陰差陽錯,沒有得到這樣的機會,只能一直在泥濘的底層摸爬滾打,根本認識不到靠譜的修士,也得不到正常的教導。 好在,韓非衣當年還是留了一些衣缽給他的。再加上,裴渡之后輾轉去過很多地方,與五行八作的人都打過交道,所以,偶有機會偷師一二,就這樣勉強筑了基、結了丹。 筑基相當于基礎科目。正統修士和魔修,則是基礎科目之后的專業方向選擇。韓非衣是魔修,留給裴渡的,也是魔道的秘籍、武器,裴渡自然也選擇了同一條路。可前面的基礎沒打好,時間久了,總會有些影響,時不時便會靈力淆亂。 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充分。但是,修仙世家向來都不會互傳筑基、運功等心法。對于剛認識不到兩個月的關系來說,這個要求,還是太唐突了。 裴渡也很清楚這點。因此,他的本意,其實只是為了試探桑洱,看她的底線究竟在何處,到了什么程度才會抵觸。 沒想到,桑洱一聽,便露出了擔心的神色。之后,毫不猶豫,便帶著他來到了這里,真的開始教他了。 就連發現了他是魔修,也沒有露出那種鄙夷或疏遠的神色。 至此,裴渡終于知道,這家伙對他的底線低得可怕。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她都幾乎不會拒絕。 還真是沒有一點戒心,親手幫仇敵磨刀,也不帶一點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