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出獄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本以為這次自己可以順利回到局里，當(dāng)個隱姓埋名的小警察，安穩(wěn)度日，不再過刀尖舔血的日子。

    可他這硬件條件著實優(yōu)秀，無父無母無親無后，天生就是當(dāng)緝毒警的好胚子，畢竟孑然一身的人當(dāng)臥底最豁的出去。

    而且攬月背后的老大把他洗的意外干凈，局里懷疑販毒組織背后還有殘余，關(guān)鍵組織老大明顯是非常器重他的，不然也不會費(fèi)盡力氣把他洗干凈送出去，估計是想讓他扶持?jǐn)堅聳|山再起。

    雖然他覺得局里得出的這個結(jié)論簡直扯蛋，臥底期間他連組織老大的面都沒見過，說什么器重？這不是鬧笑話呢嗎？

    不過接手停業(yè)整頓后的攬月也是個不錯的活計，就算開門正經(jīng)營業(yè)，那收益也是他當(dāng)緝毒警的數(shù)十倍。

    老實說，這段時間以攬月接管人的身份過日子，紙醉金迷的，讓他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而且之前做前臺的汪行美在看到攬月重新營業(yè)后竟第一時間回來找他了。

    也不知道是惦記他的錢，還是惦記他的人，總之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他不介意多一個人和他一起揮霍本就不屬于他的東西。

    他甚至還提了她當(dāng)主管，接手了他當(dāng)鴨頭時要做的一些事情，沒有有關(guān)販毒組織的新線索他也樂得輕松，直接把打理攬月的活交給她。

    自己沒事兒就擱家里睡睡覺打打游戲，玩膩了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找找線索，晚上等汪行美回來，還能被動打個炮，生活不要太愜意。

    不過這幾天汪行美倒是格外忙碌，已經(jīng)接連一個星期沒有回來了。

    丁海從床上翻了個身，窗外的太陽已經(jīng)掛的很高了，眼下約莫得有十點多了，他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fā)，決定洗個澡出門溜達(dá)溜達(dá)……

    今年好像比往年都要冷，眼下不過十月底，出門就已經(jīng)得穿厚外套了。

    丁海裹了裹身上的皮夾克，這玩意兒巨擋風(fēng)，但面對冷空氣多少有些雞肋，他有點后悔為了耍帥沒有穿件毛衣了。

    秋風(fēng)呼嘯，滿大街關(guān)于秦繁的通緝令被吹得呼呼作響，也不知道那群同事怎么貼的，這才貼了不到一個月，這通緝令就能被風(fēng)吹得滿天飛，叁不五時就往人臉上糊。

    丁海從臉上抓下一張通緝令團(tuán)了團(tuán)扔在路邊，紙張上屬于秦繁的那張臉皺巴巴的，但照片中的人的視線卻好像一直黏在他身上。

    秋風(fēng)順著衣領(lǐng)灌進(jìn)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加快步伐往西四路走去。

    當(dāng)初剛見秦繁那會他就覺得這小子身上有股殺戮之氣，是那種毒販子見了都腿軟的血腥氣，要不他也不可能被他輕易唬住帶他去見秦簡，眼下看來他的直覺沒錯，這小子果然是個變態(tài)。

    索性秦簡也想得開，半個月前和那個什么恒澤集團(tuán)的當(dāng)家人景澤彥結(jié)婚了，舉行的那個世紀(jì)婚禮轟動全國，多家知名媒體輪番播報，到現(xiàn)在還是湖城人津津樂道的八卦之一。

    雖然他沒有秦簡的聯(lián)系方式，但是看到她最后的歸宿還不錯，他就放心了。

    他工作性質(zhì)特殊，原本能不交朋友就不交朋友，所以認(rèn)識秦簡那么久他從來沒有和秦簡互相留過聯(lián)系方式，秦簡也沒管他要過，兩個人在這方面保持了高度的默契。

    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們兩個看似淡漠實則都在實打?qū)嵉仃P(guān)心對方，他被放出來掌管攬月之后，在攬月收到了秦簡在攬月出事兒被封第二天發(fā)過來的信件。

    里邊沒說什么特別的話，只說如果他有幸能從監(jiān)獄里出來的話，希望他能好好做人找份正經(jīng)工作，信封里還帶了張存了十萬塊錢的銀行卡，說是給他出獄后的創(chuàng)業(yè)啟動資金，字里行間都是對朋友的關(guān)心，只是到最后信里也依舊沒有留聯(lián)系方式。

    丁海點了根煙，站在西四路的地下橋入口狠狠抽了一口，暗自感慨：就憑秦簡這行事作風(fēng)，他要不是個緝毒臥底，不管她干什么，他高低都得認(rèn)她做老大，給她賣命。

    西四路的地下橋是個叁不管地界，這里是小毒販們最喜歡搞毒品交易的地點之一。

    這里路線四通八達(dá)，就算警察搞埋伏，也抵不住狡兔叁窟。

    他沒事兒就愛來這踩點，和小毒販們混臉熟，小毒販們雖然看著不起眼，但是混熟了，沒準(zhǔn)就能把他再次“領(lǐng)入行”。

    接連抽了叁根煙后，他才轉(zhuǎn)身進(jìn)了地下橋，今天地下橋里人很少，只有那個瘸腿的大高個蜷在角落里睡覺。

    丁海走過去用腳踢了踢瘸腿高個，問：“小波今天沒有來這嗎？”

    小波是他最近搭上的小毒販，聽說曾給攬月倒過貨，而且這個小波最近實力大漲，出手的貨要比之前純了很多，他懷疑他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要不然就是攬月真的還有殘存勢力。

    瘸腿高個撥了撥眼前雜亂的頭發(fā)，睜著獨眼看丁海一眼，“今早有個女人把他給帶走了。”

    瘸腿高個嗓子嘶啞的厲害，說出的話都帶著嘶嘶的氣聲。

    “什么樣的女人？”丁海蹙眉。

    瘸腿高個抓了抓稻草一樣的頭發(fā)，把眼睛重新?lián)踝。榭s著躺在地上不再回答丁海的問題。

    丁海見狀往他懷里塞了一把鈔票，示意他說下去，結(jié)果瘸腿高個把錢裝兜里了，卻翻了個身依舊不回答他的問題。

    丁海看他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一個要飯的流浪漢，瘸著腿花著臉瞎著眼，也就能靠出賣點消息賺錢度日了，眼下居然還給他整這出。

    丁海沒好氣地推了瘸腿高個兩下，“開個條件。”

    瘸腿高個躺那裝死好半天，就在丁海以為徹底沒戲的時候，瘸腿高個突然從地上爬起來，說了句跟我來，便拖著瘸腿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丁海愣在原地，眼看著瘸腿高個要走出視線范圍了他才急匆匆跟上去。

    結(jié)果出了地下橋，瘸腿高個先拿著他給的錢去服裝店給自己買了套衣服，然后又去路邊的小理發(fā)店剪了剪頭發(fā)，臨近下午一點，又拖著瘸腿去裕華小吃街隨便找了個館子要了份芙蓉蛋和蘆筍炒蝦仁吃。

    等到快叁點的時候瘸腿高個還見義勇為，隨手抓了個搶女生包的小偷送去了公安局。

    丁海看著瘸腿高個那張被燒爛了的半張臉和瞎眼突然笑了，因為他現(xiàn)在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這人給耍了。

    他氣得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抬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要回家，可上車的時候，那瘸腿高個也跟著坐了進(jìn)來。

    丁海扭頭瞪他，“下去。”

    瘸腿高個用獨眼看了他一眼，“師傅，去榮旺家園，6號樓。”

    “！”丁海震驚，榮旺家園6號樓是他現(xiàn)在住的地方，難道這瘸腿高個也住那？不可能啊，他都在那住了好幾年了，從沒聽說有瘸腿高個這號鄰居。

    ……

    丁海看著瘸腿高個自來熟地打開自己家的密碼鎖，然后拿著新買的衣服直奔浴室去洗澡，他驚訝的程度不亞于見到了長了八條腿的外星人。

    等瘸腿高個一身清爽穿著新買的衣服從浴室出來時，丁海再一次見到了長了八條腿的外星人。

    被燒爛臉的瞎眼瘸腿高個怎么洗了個澡就變成了秦繁？

    我cao，就離譜！

    秦繁居高臨下地睨震驚中的丁海一眼，走到沙發(fā)前坐下，他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調(diào)到了本地頻道，里邊剛好播放本地警隊的采訪新聞。

    遙控器被扔回到茶幾上，秦繁朝還在愣神的丁海招了招手，“丁警官，過來仔細(xì)記住這幾張臉。”

    不知道為什么，秦繁身上有種讓人無法違抗的氣息，大概是因為知道他殺過太多人，所以叫人打心底忍不住怕他？

    而且看秦繁這樣，顯然是把他的底細(xì)已經(jīng)摸了個一清二楚，要知道販毒組織的老大這么多年都沒摸清他的底細(xì)，而秦繁卻……

    丁海不由自主地按他說的話去做，他走到沙發(fā)前坐在秦繁旁邊仔細(xì)看起新聞來。

    電視里出境的人一共有13個，按照秦繁的指引，他記住了其中5個人的容貌。

    “都記住了？”秦繁問。

    丁海點頭。

    “剛才帶你去的那幾個地方是你所在的販毒組織最新的據(jù)點，被搶包的那個女人是組織的聯(lián)絡(luò)員，我讓你記住的這幾個警察已被策反，你的枕邊人汪行美才是組織背后真正的老大，證據(jù)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就到，這十五分鐘內(nèi)你還想知道什么，盡管問。”秦繁語氣平緩，即便丁海是個男人，也要被他這副運(yùn)籌帷幄的樣子給迷死了。

    丁海想了想問：“你為什么要幫我？”

    “原因很多，但比較重要的一條是，我相信秦簡的眼光。”秦繁沒有過多解釋，只一句話就讓丁海沒了刨根問底的欲望。

    他其實想問他既然偽裝的那么好，可以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玩人間消失術(shù)，為什么不直接離開，還要故意潛伏到地下橋去收集販毒組織的消息，他可不信一個被通緝的連環(huán)殺人犯會心存正義。

    “秦簡結(jié)婚了你知道嗎？”話鋒一轉(zhuǎn)，丁海突然向秦繁說出這樣一句話。

    就像是一個看著一對戀人沒有走到最后的老朋友，多年后在女方結(jié)婚后，突然向離開許久的男方說出了女方最近的動態(tài)，語氣帶著滿滿的感慨。

    秦繁從扔在茶幾上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也不抽，只放在鼻間嗅了嗅，他沒有煙癮，只在壓力大的時候偶爾抽那么幾口。

    “你該帶她一起離開的。”丁海嘆了口氣，以秦簡的個性不會無緣無故就放棄他的，哪怕他是個殺人犯。

    秦繁捏著煙蒂的指尖一緊，他笑了下，沒有接話。

    窗外的風(fēng)依舊很大，卷著黃色的樹葉在空中翩翩起舞，時間隨著大風(fēng)呼嘯而過。

    隨著門外敲門聲響起，秦繁自沙發(fā)上站起身來。

    “你要去哪？”丁海起身，攔在他身前。

    “躲的太累了，想找個地方睡一覺。”秦繁把指間的香煙丟進(jìn)垃圾桶里，他拍了拍丁海的肩膀，“立了功當(dāng)個獄警也不錯，安全，省心。”

    丁海渾身一僵，站在原地任由秦繁離去。

    ……

    當(dāng)天夜里八點，湖城最大的販毒組織被徹底一網(wǎng)打盡。

    汪行美致死也不會想到自己放在身邊多年的枕邊人居然是個臥底叛徒。

    她更不會想到，組織之前險些被全端，就是秦繁為了小小警告一下丁海所致。

    她當(dāng)時查出是秦繁在背后搞她組織的時候，只當(dāng)是自己樹大招風(fēng)，引來了秦繁組織的瘋狂打壓。

    于是犧牲了自己的父親為自己頂罪，她在外邊重新糾集力量與秦繁身后的組織交手，發(fā)誓要為自己父親血祭。

    結(jié)果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倒真讓她壓制了秦繁組織在湖城的力量，但沒想到，秦繁這家伙卻是最難搞的，在警察的全力搜捕中，她足足在暗處跟著一起尋了他一個月都沒能找到他……

    甚至在她被捕之際她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比一個被全國通緝的連環(huán)殺人犯先暴露！

    這讓她覺得自己這一個月以來是在與魔鬼做斗爭，她怎么可能贏得過魔鬼！

    一個小時后，讓全國人聞風(fēng)喪膽的連環(huán)殺人犯秦繁也通過群眾舉報，在一家黑旅店被抓，被抓時據(jù)說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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