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監(jiān)控, 沒有證人，也沒有證據(jù)。

    ?纓很清楚，依照現(xiàn)在的破案手段，除非找到實打?qū)嵉淖C據(jù)又或者有人證，不然只怕這就是一筆糊涂賬。

    “等公安部門再調(diào)查吧。”

    趙春霞連連點頭，“你也節(jié)哀，回頭好好勸勸你爺爺奶奶?！?/br>
    ?纓最擔(dān)心的也是二老。

    盡管二老早就熟知兒子的秉性，也沒怎么抱有期望。

    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無疑是人間悲劇。

    “那我先進(jìn)去，回頭再跟您聊?！?/br>
    趙春霞連忙讓人進(jìn)去忙，她則是繼續(xù)幫忙。

    傅爺爺傅奶奶正在家里擦拭那相冊簿子。

    有些老照片都已經(jīng)泛了黃，把過去很?一段時間的苦難都溫柔了棱角。

    “你爸這人，從小吃了不少苦頭，我跟你爺爺也沒怎么有時間照顧他。”

    孩子們倒霉，托生到他們家，一個個的沒了性命。

    末了就剩下這么個兒子，還養(yǎng)在老鄉(xiāng)家中吃盡了苦頭。

    “他吃多了苦頭就恨不得能藏到蜜罐里去?！?/br>
    這人嘛難免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傅國勝就是這類人，“我跟你爺爺沒能教好他，只希望他死的時候沒那么多痛苦。”

    傅奶奶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纓看著潸然落淚的老人，心頭也酸澀不已。

    不管怎么說，那是她的孩子呀。

    ……

    傅?城回來的稍微晚了些。

    他們一家四口都回了來。

    郭春燕比早些時候豐腴了些許，懷抱里的小女兒傅晴晴好奇的打量四周，小姑娘的軟糯吸引了大人們的注意力，新生命的也掃去了傅國勝去世的陰霾。

    傅爺爺傅奶奶看著兩個曾孫女，神色比之前好了許多。

    傅?城十分直接，“我想把爺爺奶奶接過去住。”

    老兩口的子女在戰(zhàn)亂年代相繼去世，?大成人的只有傅國勝一人。

    如今傅國勝沒了，這偌大的上海也沒了個親人。

    雖說他活著的時候也沒孝敬兩位老人多少，但人死燈滅，真要是有什么事也沒個照應(yīng)。

    傅?城思索再三，覺得還是把二老接過去住，即便不在一處，但多少有個照應(yīng)不是？

    那邊醫(yī)療條件可能及不上上海這邊，但二老身子骨還算扎實，比起醫(yī)療條件，更重要的是家人的陪伴。

    ?纓也有這個想法，如果她還在平川的話，將二老接到平川去倒是再好不過。

    但偏生她在西北，那邊氣候?qū)嵲诓贿m合養(yǎng)老。

    “那你跟小郭商量了沒？”

    傅?城苦笑，“來的路上她跟我說的這事，說爺爺奶奶把你教得很好，看能不能也把?宜和晴晴教出來?！?/br>
    這就是句玩笑話，只不過有活潑的姐妹倆，倒是能夠給老人家的生活帶來些樂趣和寄托。

    “那就辛苦你們了。”

    “瞎說什么。”傅?城又提到了另一樁事情，“只是這事還得說服他們?！?/br>
    光是他跟?纓商量好了也沒用，關(guān)鍵是還得說服二老。

    “我看你們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就說你和小郭工作忙沒空照顧孩子就行唄?！?/br>
    這話十分好使，一開始老兩口都不太樂意，覺得再去麻煩孫子孫媳婦不是那回事。

    但傅?城按照?纓的話一說，二老神色就松動了。

    郭春燕見狀見縫插針，“?宜在家整天念叨著，說?大后要跟她姑姑似的有出息，我跟?城哪有那么多時間教她呀，?纓是您二老一手帶出來的，要不再去指點指點?宜？”

    傅?宜早就得了大人們的指點，這會兒搖晃著傅奶奶的手，眼巴巴的看著二老。

    誰還能拒絕呢？

    死了的傅國勝永遠(yuǎn)不會知道，自己的追悼會并不怎么隆重。

    剩下的一雙兒女對他死亡的真相沒有那么大的探索欲。

    十一月初的陰霾只籠罩了那么幾天，很快便消散了去。

    至于薛紅梅到底去了哪里？

    傅?城去公安局那邊問了幾句，拜托這邊繼續(xù)調(diào)查后也沒再追問。

    處理了傅國勝的身后事，?纓把他這些年積攢的積蓄都給了傅哥，連帶著還有一個小房本。

    “這房子你買下來了？”

    傅?城有些奇怪，他倒是有這個想法，但是自己囊中羞澀暫時拿不出這個錢，只能作罷。

    沒想到?纓動作這么快。

    “也沒用多少，這個房子先留著，多少也是咱們童年的回憶。”其實?纓壓根沒什么印象，但留著唄，等過些年拆遷的話，好歹能夠?宜晴晴姊妹倆留下點東西。

    傅國勝很能攢錢，他的工資自然支撐不來存折里的錢，再加上之前被老頭老太太敲竹杠了一大筆，其實他原本剩下的錢早就沒多少了。

    這兩年做了點小投資，倒是賺了不少。

    有十多萬的進(jìn)賬。

    “你一家四口本來花銷就大，平日里再貼補貼補總不能讓小郭養(yǎng)家糊口吧？這些錢省著點花，行吧你別吃山珍海味，倒也能花上個幾年?！?/br>
    傅?城被這話逗得哭笑不得，“房本你拿著吧?！?/br>
    他沒跟自家妹子客氣，只不過不能好處都被自己拿走不是？

    “那也行，等回來?宜和晴晴?大成人，我再送給她們?！?/br>
    “光送給她們倆呀？”

    ?纓愣了下，回味了下才發(fā)現(xiàn)這話里的意思，“那行吧，我再努力攢攢錢，將來給我這還沒出生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準(zhǔn)備著?！?/br>
    郭春燕原本決定不要孩子了的，但誰想到就懷上了呢。

    “等回頭呀，讓我哥去結(jié)扎，回頭讓婁越給他介紹醫(yī)生，這方面他熟。”

    郭春燕聽到這話愣了下，好一會兒這才開口，“婁越對你真好?！?/br>
    熟悉意味著他做了這類手術(shù)。

    一般來說，可都是女人上環(huán)，又有幾個男人會選擇結(jié)扎呢。

    他們兩口子遲遲沒孩子的緣由已經(jīng)不能再清楚。

    “沒事，等回頭讓?宜晴晴他們給你們養(yǎng)老送終?！?/br>
    ?纓笑盈盈的看著這個當(dāng)年與她一起下鄉(xiāng)的老同學(xué)，“倆孩子還沒?大呢就被你派了任務(wù)，有你這么做媽的嗎？哪用得著他們辛苦，咱們好好工作，將來有國家呢。”

    郭春燕愣了下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啊，孩子還能比國家靠譜嗎？倒是我鉆牛角尖哭了，還是你活得通透。”

    哪有什么通透？不過是?纓覺得這人總得給自己尋找到后路。

    她提前想好了總比臨時抱佛腳要強上一些。

    傅爺爺傅奶奶這次跟著傅?城一起走，?纓這邊順帶著也去了趟牛奶公司與那邊見面。

    一番折騰后，她正打算第二天回金城，卻是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高建設(shè)憔悴了許多。

    ?纓記得前些年見面時，這個青年才俊還意氣風(fēng)發(fā)的很，仿佛寰球都在他掌控之中。

    而現(xiàn)在頭發(fā)上抹了發(fā)蠟卻一點不均勻，額角沾染了灰塵都不知道。

    西裝領(lǐng)帶系得歪七扭八，更重要的是一雙眼睛紅彤彤的感覺快要爆炸了一般。

    “?纓，咱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怎么也有幾分情分，就算是看在咱們一起下鄉(xiāng)的情分上，你饒了我這次好不好？”

    正值周末，大院里不要太熱鬧。

    高建設(shè)這么一跪，惹得左右鄰居都看了過來。

    “小傅，要是有啥事你就說一聲哈?！?/br>
    “沒事嫂子?！?纓笑著感謝鄰居的好意，她看著跪倒在地的高建設(shè)，“高書記找錯人了，這件事和我沒關(guān)系?！?/br>
    高建設(shè)看著轉(zhuǎn)身進(jìn)去的人，也顧不得站起來，就這么跪著進(jìn)了去。

    膝蓋那里一陣生疼，然而較之于自己前程不保，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沒找錯人，這件事就是你讓錢有財去搞的對不對？我在平川就是個光桿司令，別看我是市委.書記，實際上他們都不聽我的話。錢有財、周慧芳，有一個說一個他們都不拿我當(dāng)回事。這次錢有財肯定是聽了你的話才敢搞我的，?纓算我求求你，饒了我這次吧。我真的一分錢都沒拿，都是范英說的，我也沒辦法。她看上了我我能怎么辦？我敢得罪范海良嗎？就算我不答應(yīng)，他們也有的是辦法?！?/br>
    ?纓剛才正在家里收拾東西。

    薛紅梅和傅國勝的一些衣服都被送到了福利院那邊，能穿的可以再修修穿，不能穿的還可以剪了做拖把什么的。

    家里一些書捐給了兒童福利院，那些比較專業(yè)的書籍則是送到了市圖書館。

    除了書和衣服，其余的就是家具和家電，這些?纓暫時沒動。

    她打算回頭把這房子租出去，有人住著有活氣，房子反倒是能??久久的用。

    高建設(shè)的到來打斷了?纓的收拾。

    還有幾個相冊她還沒處理完。

    其實這些多是薛紅梅傅國勝還有傅暢的照片。

    傅哥不愛照相，?纓往往被忽略，明明一家五口最后倒成了三口之家。

    ?纓拿過火柴，輕輕劃擦了一下，相片一角卷起，被火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