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讓徐地主直接孤獨終老，這世上大概也不會有徐立川。

    偏生這門婚事還是組織做的主，現(xiàn)在又來清算徐立川，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市里來的人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么一重關(guān)系，只能打電話回去請教該如何是好。

    可巧喬軍輝去下面視察工作人都不在，請示的電話到了程主任那邊。

    程主任的聲音透著幾分不快，“糊涂，地主后代都能被咱們的同志改造好，幫忙為經(jīng)濟建設(shè)做貢獻，這不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要是再聽不懂這弦外之音，這倆人就是傻子。

    程主任儼然是傅長纓的后臺，再跟長纓過不去那就是和市里的領(lǐng)導(dǎo)鬧別扭。

    一把手和二把手在斗法，站誰還用說嗎？

    調(diào)查工作很快就結(jié)束了，“希望你跟在長纓同志身邊認真工作提升自我，不要辜負組織和長纓同志對你的信任。”

    說完和長纓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倒是沒了來時的那幾分氣焰。

    徐立川送人到門口，回來的時候腳步都輕快了些，到了長纓的辦公室門口這才又穩(wěn)重起來。

    不能太輕浮，顯得沉不住氣。

    “長……主任你……您……”徐立川忽然間覺得自己不太會說話了。

    長纓被憋紅了臉的人逗樂，“不用學(xué)陳秘書，你是你他是他，你們不一樣?！?/br>
    這話讓徐立川如釋重負，“陳秘書真厲害，他怎么做到的？”

    其實人也就比他大幾歲而已，怎么就能這么穩(wěn)重呢。

    他大概一輩子都學(xué)不會。

    “多看多聽就行了，雖然不要求你學(xué)得像陳秘書那樣面面俱到，不過也得上點心?！?/br>
    “我知道，小薛說了什么場合說什么話，得有點樣子不能給你丟人。”

    長纓莞爾，“他都會講大道理了，成了你這兩天辛苦下，把陳秘書留下的工作熟悉下，哪里不明白的就來問我?！?/br>
    徐立川繼承了陳秘書留下來的那間辦公室，準(zhǔn)確點說是那張辦公桌還有一系列的工作。

    剛過來得忙活好一陣子，長纓也沒指望他立馬上手，反正這會兒事不算多，慢慢來就是了。

    徐立川看著埋頭處理文件的人，也沒再多說什么，他盡快上手這些工作比什么都強。

    只是秘書工作到底和他之前所有的經(jīng)歷都截然不同，下午的時候徐立川就已經(jīng)看得頭昏腦漲，這么多文件，怎么都要處理。

    而且還有接不完的電話，關(guān)鍵是每一通電話說的事情都還不一樣。

    來到這間辦公室才兩天，徐立川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到底辦錯了多少事。

    “長纓，要不換個人吧。”

    長纓頭都沒抬，“誰說你什么了？”

    “沒有?！本退阏f也不會當(dāng)著他的面，背后說他他就當(dāng)做沒聽見。

    “哪里有問題？”長纓看著頂著黑眼圈的青年，“是公文不會寫，還是不知道怎么回電話？”

    長纓很是耐心，一如當(dāng)年在大灣村帶著孩子和村民們讀書認字一般，一字一句的教徐立川怎么來解析公文，接到市里、公社、縣里其他部門電話時，又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應(yīng)對。

    她是良師也是益友，手把手的教學(xué)讓徐立川迅速的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之中。

    但也引來了流言蜚語。

    單身的青年男女走在一起原本就容易有傳言，何況安排陳秘書下基層，駁了市里對徐立川的審查，任誰都覺得長纓對新來的徐秘書過于上心。

    這種上心程度，不管從哪方面看都不正常。

    一把手的秘書自然得身經(jīng)百戰(zhàn)，可徐立川什么都不會，是被硬生生提拔上來的。

    這人也沒什么文化水平，出身也不咋樣，唯一可以稱道的大概便是長纓剛下鄉(xiāng)那會兒就認識。

    哦，長得也還行。

    年輕人個頭高，模樣端正，偶爾會露出一張迷茫臉，倒是不招人討厭。

    認識這么多年也沒看膩歪，還調(diào)到手底下干活，興許他們的小傅主任就好這一口呢？

    大院里的人得出結(jié)論。

    在聽到徐立川親昵的直呼其名后，聯(lián)系到陳秘書一口一句您，頓時覺得這事被坐實了。

    從懷疑到肯定，用了不到一星期的時間。

    以至于現(xiàn)在討論的話題都變了——

    從倆人什么時候結(jié)婚，到將來生了孩子跟誰姓。

    長纓無意中聽到這么一句倒也沒往心里去。

    解釋自然是沒用的，她也懶得浪費時間只為了解釋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只不過這舉動在有心人眼中則是坐實了他們的猜想——

    你看，要是假的怎么不說呢？

    流言傳到張有明兩口子那里時，呂大姐都將信將疑，“大家說的難道是真的？”

    她倒是也有留意到，最近小傅主任家里頭竟然開火了，只不過系著圍裙的并非她本人，而是徐秘書。

    將自己觀察到的事情一說，張有明心里頭也犯嘀咕，“應(yīng)該不是吧，我瞧著不像啊，之前小陳在的時候也經(jīng)常去她家?！?/br>
    “那能一樣嗎？之前陳秘書有去做過飯？還有人家陳秘書可有分寸呢，每次都是開著門站在門口說話?！?/br>
    呂大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要不你去問問看？”

    張有明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縮了下身子，“我怎么問？人家的私事你少管，別回頭不討好。”

    呂大姐瞪了一眼，“棒槌，這是私事嗎？回頭影響到她的形象，萬一被組織談話怎么辦？”

    “人家小傅主任都不怕，你擔(dān)心什么？”說歸這么說，隔天張有明還是暗戳戳的試探了下，“我們家那口子想著給小徐介紹個對象，只不過也不好直接開口，非得要我過來跟您打聽下，小徐現(xiàn)在沒對象吧？”

    長纓還真沒覺得怎么著，直截了當(dāng)?shù)幕卮穑皼]有。”

    沒有，那就好，果然是他們想多了。

    張有明這口氣還沒呼出來就又聽到長纓說道：“不過他暫時應(yīng)該沒成家的打算?！?/br>
    暫時沒有成家的打算？

    “是有心上人？”

    “沒有吧，我想他這兩年跟著我跑進跑出的不方便，還是先別處對象好。”長纓抬起頭來，“怎么，大家還在議論？”

    她這話一說，張有明心里頭咯噔一聲，知道其實這些長纓都清楚，只不過人沒阻止罷了。

    他這是上趕著往槍`口上送啊。

    不過到底是主管教育衛(wèi)生工作的，張有明很快就找到自己的邏輯，“主要是大家私底下議論比較多，我擔(dān)心這樣對日后工作有影響?！?/br>
    長纓輕笑了下，“議論多那說明工作不夠多，這樣好了，召集大家開個會，縣里的秋收結(jié)束了，老鄉(xiāng)們的活多著呢，既然在大院里閑著沒事干，那就下鄉(xiāng)幫忙干活好了。”

    這提議讓張有明止不住的抖了下，真要是這樣那其他人能把他給撕成一片片的。

    然而他還想要再說什么，長纓已然低下頭看文件，并沒有聽他解釋的意思。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張有明是真的懊惱自己多這么一句。

    會議室里很快熱鬧起來，趙廣亮摩拳擦掌，想著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匯報和日本那邊的談判結(jié)果。

    他最近運氣真是不錯，和日本方面談判十分順暢，那邊并不想來這小縣城參觀，棺材和骨灰盒有什么好看的？

    直接把照片送過去，看照片就行了。

    為了這事，趙廣亮是想法子拍照片，前兩天已經(jīng)寄了過去，現(xiàn)在就等對方的回音。

    有人春風(fēng)得意就有人神色恍惚十分不安。

    趙廣亮察覺到老伙計的異樣，“怎么了？”

    “沒事?！北緛硎菦]啥事，愣是被自己幾句話折騰出事來。

    張有明后悔啊，“就是起早了有點頭暈?！?/br>
    他正說著，就看到長纓和徐立川進了來。

    小徐秘書跟在長纓身后，原本還在說著什么，進了會議室后臉上笑容一收，倒是有幾分陳秘書不茍言笑的影子在。

    “請大家過來開會是想說兩件事，眼下咱們這個季度的主要工作還是在推動縣里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上，我想把這幾個月的工作重點放在公社上面?！?/br>
    說著長纓話鋒一轉(zhuǎn)，“聽說大家都在議論我的個人生活作風(fēng)問題，還怪清閑的。這縣里要發(fā)展不能光靠我一個人當(dāng)老黃牛做勞模，既然大家都清閑，那這樣好了，還是按照夏收時候的人員分配，這個月輪流下鄉(xiāng)去督查下面生產(chǎn)隊的經(jīng)濟建設(shè)。”

    張有明愣了下，督查和親自干活可不是一回事。

    當(dāng)然，這還是在給他們顏色瞧。

    “等著月底我去檢查工作，哪個村子沒落實到位，我追查到個人?！遍L纓看著一臉懵逼的眾人，起身道：“散會。”

    第106章 縱火

    忽然間召開的會議, 又這么猝不及防的就結(jié)束了。

    會議室里的人反應(yīng)過來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表面上是督查，實際上則是把各個公社具體到生產(chǎn)隊、村子的發(fā)展規(guī)劃落實到他們每個人頭上。

    哪個公社、村子沒搞好，落在后面成了后進生, 回頭三干會上被點名批評，那面子上多過不去啊。

    驟然間被安排這么個任務(wù), 他們這些干部原本還有反駁的余地。

    偏生長纓會給人扣帽子，甚至一點都不忌諱的把私生活的事情搬到臺面上來。

    現(xiàn)在長纓走了，留下了話題中心的另一個人在會議室里。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主任說紅旗公社那邊不需要過去人，原本安排到紅旗公社的同志要再做安排，咱們把工作調(diào)整下。另外就是趙副主任那里是不是還在忙著蘭西公社的事情？如果沒時間的話可以暫時不做安排?！?/br>
    徐立川的聲音讓眾人回過神來——

    這事似乎還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