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請慢走 第59節
季容宸也不能確定,顧紹棠是從何時埋來下這樣的野心的。他很不愿意相信,早在十幾年前,顧紹棠與他結識之時,他的爺爺對他就沒有絲毫的提醒。 季容宸雖然守護了弒天劍這么多年,卻也不知道。真正能夠拔出弒天劍的人,應該是怎樣的?顧紹棠如此執念,他會成為那個能夠拔出弒天劍的人嗎? 再者說來,單憑百韜城,他得到了弒天劍,又能如何?還是說他的背后藏著更大的勢力。鬼市規模之廣,里面藏著的金銀玉器。遠遠不是幾座城就能夠換來的。 而且季容宸有預感,鬼市之事,絕對不是顧紹棠一人主持。能夠令百韜城聽命效從的人,究竟會是誰呢? 東陵君府。 阿信已經成功留在了東陵君的府邸。她還發現了那一幅小像,是東陵君隨身攜帶的。那枚小像,畫的真是栩栩如生,眉眼間與阿信頗為相似。 東陵君在一次酒后拉著阿信的手,低聲呢喃著,他的聲音很小,阿信需要俯首過去,才能聽到那清晰的兩個字“信兒”。 蘇信兒,原來這個名字還沒有從東陵君的記憶中完全消失啊。 自從云行失去消息之后,阿信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了,一直留在東陵君府上。后來接著與阿信聯絡的人,是天羽門的護法焰月姑娘。 可是最近,她卻收到了一個消息,蘇綏已經死了。她不知道真假,也不想去打聽確認。自從記事起,阿信就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是她唯一的親人,那個人的名字是蘇綏。雖然她們都是身處天隱閣,卻從未見過面。也許是見過的,只是阿信那時候太小了,根本就不會記得的。 歸舟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他記得在秋里摘發生的事情。可是醒過來的時候,卻沒有見到季容宸和顧少棠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中了圈套,身處幻境,還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季容宸。 .為了救醒賀蘭溪知,文尹決定找出華清和紫貂從前歷劫失敗的原因。當然要知道那些事情,還是得去求求司命了。 伊羨沒有想到他和華清還有紫貂的緣分,原來在更早的時候就開始了。華清曾經下凡歷劫,她在凡間的名字叫作塔伯宛海。與紫貂歷劫時候的楚乾長平王宇文翊,有過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姻緣。 難怪后來伊羨看出來他們兩個竟然有紅塵劫,看來是緣起于此啊。而伊羨在他們兩個中間扮演的,雖說是英雄救美,可是也將他們兩個分開了。 果然今世的孽,前世的債啊! 塔伯宛海端坐在喜轎上,心情頗為忐忑不安。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也是她的重生之日。五天前,她被人綁架了。一位戴著面具的白衣俠客救了她,白衣俠客將她帶到了一處很特殊的院落。整整兩天,他都沒有跟她說話,也不愿意放她離開。 直到第三天,那位白衣俠客,告訴她,她是被塔伯氏搶去的女兒。塔伯氏對楚乾早有異心,讓她嫁過去,只不過是為了蒙蔽他們,讓他們以為塔伯氏仍然忠誠于楚乾。總之,塔伯宛海的處境很危險,如果嫁入了楚乾會更加地危險。白衣俠客提出,會在大婚當日,會劫持她,帶她離開…… 塔伯宛海考慮了很久,終于還是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塔伯遠勤。她的確不是塔伯遠勤的親生女兒,至于她的身世,早年因為頭部被重傷了,便忘了個干凈。但她唯一還記得的就是,這塊玉配是她可以找到自己的身世的線索。 她跟那位白衣俠客相處了三日,不知道為什么,她心底感覺到那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盡管她已經想了很多法子想要從他的口中套出些線索,但是無濟于事,他的口風太緊了。這三日,她并沒有被關押著,只是她原本方向感就極差,竹林中還專門設計了機關,她數次試圖逃離,可惜都不用白衣前去將她抓回來,她就自己乖乖地回來了。 似乎是篤定了她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塔伯氏的人,白衣俠客并未交待其它的,便送她出了那片竹林,并交給她一枚玉哨作為信物。為了使自己確信這三日并非夢境,塔伯宛海特意在手腕上留下了劃痕。 塔伯宛海的手心都傳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了,緊緊地握著玉佩。面對著自己未知的命運,她又該何去何從呢?如果白衣俠客真的依言來了,她真的要跟他走嗎? 在塔伯府中,至少是失憶后的這兩年,她甚至都沒有一個能夠交心的人。身邊的人好像都是銅墻鐵壁,無論她怎樣地接近他們,似乎都沒有結果。就連她的貼身丫鬟煙云,武功高強,保護了她好多次,可是她負責的也只有保護她的人身安危,對于她的心事,煙云顯然一點兒想要探聽的興趣都沒有。 這一路上,鑼鼓喧天,長平王迎親,自然是排場十足的,卻沒有聽到或看到有人來劫喜轎的,塔伯宛海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失落,嫁入楚乾,成為長平王妃,也許真的會像她的母親連薜晗說的那樣,能夠享盡錦衣玉食,可是……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第一百五十章 前世歷劫(一) 如果真的應了那名白衣俠客所言,她的處境那是相當危險……罷了,也許那位白衣俠客只是塔伯家的敵人派來恐嚇她的呢!有這時間在這兒瞎想,倒不如想想待會兒的洞房應該怎么應對…… 心下正胡思亂想著,塔伯宛海便已經牽著那條紅綢,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拜堂的禮節。由兩名丫鬟攙扶著去了洞房。塔伯宛海對周圍熱鬧的氣氛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活像了一只被人牽制的木偶,唯一的任務,就是完成大婚。 他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啊?塔伯宛海坐在了喜房中。 話說回來,這位長平王,塔伯宛海聽說過他的戰功赫赫,是戰場上所向披靡的鎮北將軍。關于他身邊的女人,倒是沒有聽聞多少,不過想必也是不少閨秀心中愛慕的少年郎。除了那個印入心底的名字宇文翊,其他的,塔伯宛海還真是一無所知。 也不知道連薜晗是怎么想的,床上的知識倒是教授的清清楚楚……結果其它的,就連咱這位長平王殿下的脾性、喜好什么的,通通于她一無所知。她該不會是以為只要她今天晚上能把那位給伺候好了,其它的就不成問題了吧? 連薜晗早在大婚之前,便已經讓她的貼身丫鬟,也就是所謂塔伯宛海的乳母,教授了她許多不懂的知識。每一次開課,都讓塔伯宛海聽的面紅耳赤的,其實也沒聽進去多少。 等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平王殿下沒有來揭開蓋頭,塔伯宛海也不能輕舉妄動。只是就這樣坐著,連外廷說話的聲音都已經漸漸消失了。突然,門被推開了。想必是長平王殿下來了。 “都出去吧。”這聲音聽起來,圓潤透澈,如同顆顆飽滿的珍珠碰撞上了剔透的玻璃,好聽極了。塔伯宛海心中的緊張也褪去了兩三分。眼角上挑,仍然保持著坐姿端莊,一雙不安分的手,卻緊緊地內扣互掐著,但又不敢讓來人看出異樣。 “這拜堂的禮節實在是繁瑣了些,姑娘……王妃……”宇文翊笑了笑,“王妃,辛苦了。” “……”在揭開蓋頭之前,塔伯宛海是不能開口說話的。但只是聽著這長平王的言語,起碼是個有禮貌的人。 聽聞長平王是皇后的養子,如今的太子殿下慕容淵正是前皇后的第二子,也就是楚乾三皇子。據聞,陛下與懿德皇后乃是少年夫妻。懿德皇后十二歲,便嫁與了當時連親王封號都沒有的陛下。帝后兩人風雨共濟,可謂是一段佳話。 可惜懿德皇后產下賢平公主之后便逝世了。但陛下這些年來,似乎對懿德皇后一直念念不忘,立下的兩位太子都是懿德皇后的皇子,先太子是大皇子慕容琮,因巫蠱之亂被廢…… 他長得……可真好看!塔伯宛海感覺心漏停了半拍,在學館的時候,弘文師傅可稱得上是面如冠玉,風姿迢迢了,可是看著眼前這人,才知何為舉世無雙。 宇文翊坐了下來,用喜秤挑下了塔伯宛海頭頂的喜帕。宇文翊見到塔伯宛海的那一刻,會心一笑。塔伯宛海不禁握緊了手中的絹巾,感覺心跳都漏掉了半拍。 兩人對望著,片刻之后,宇文翊才先開了口,“本王,今日,身體不適,就不勞王妃費心照顧了。” 還沒等塔伯宛海反應過來呢,宇文翊就離開了喜房。 就這樣?走了?塔伯宛海白白擔心了好一陣子,剛剛七上八下的心,這回一下子落了下來。 塔伯宛海一個人躺在床上,那位白衣俠客沒有來,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可是她心中卻更相信那人沒有騙她,只是有事耽擱了。畢竟他們非親非故的,敢搶長平王府的喜轎,除非是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他既然沒來,不管是什么樣的原因,塔伯宛海也只能當那是一場夢了。今后,她便只是長平王妃。她要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世。 第二日,塔伯宛海也知道要早早起了身,等著宇文翊。卻沒有想到,她以為的早,遠遠不如宇文翊。 “王爺,喚妾身宛海就好。”塔伯宛海溫聲道。 “阿宛。”宇文翊的聲音清亮,如一股清泉,叮咚作響,充滿了活力。他這樣喚著她的名字,真是好聽極了。 宇文翊看起來大概比塔伯宛海,起身得早近一個時辰了。還沒等塔伯宛海做好被訓斥的準備,宇文翊便已然開了口,“阿宛,你昨晚睡得好嗎?” 這大早上的問這種話,難不成是在提醒她,待會兒去給母后還有各位嬪妃們請安,不能說錯了話? 她知道宇文翊是皇后的養子,一般這樣自小寄人籬下的,總是會格外守規矩些。事實上,接下來的幾日,宇文翊的所作所為完全讓塔伯宛海忘記了剛開始對他的誤解。嚴重的誤解! 似乎因為朝中的事務還不夠繁忙,宇文翊堂堂一位王爺,居然有那么多閑暇的時間,陪著塔伯宛海到處去逛。 “阿宛……怎么了?這里的裝飾風格不合你意了?”宇文翊似乎有些不解,然而臉上仍是那一派云淡風輕的模樣,似乎沒有什么能令他多一些情緒。 塔伯宛海看著他,這樣完美的輪廓,不禁一時間失了神了。 “阿宛?嗯?”宇文翊臉上仍然掛著格外親切的笑容,望向塔伯宛海的眼神,都充滿了笑意。 其實塔伯宛海對設計裝飾都一竅不通的,但是也能夠看得出來,這里跟清圓齋大相徑庭。抬頭忘了一眼牌匾,上面寫著三個大字——“昀粟堂”。 “yun栗堂……”塔伯宛海默默地念了出來,眼神卻已經飄向了四周。 “塔伯氏有一名很了不起的人物,名叫粟勉。”宇文翊看了塔伯宛海一眼,嘴角劃過一絲頗具意味的笑容。 “粟……”塔伯宛海眼皮向上一翻,眉頭一皺,才發現了異樣,原來是自己念錯了。 “阿宛似乎對塔伯氏很少提及,本王卻擔憂王妃會不會思念故鄉了。”宇文翊并沒有因此苛責于她,只是溫柔地對著她笑了笑,“塔伯氏路途遙遠,否則,本王一定要親自陪阿宛回門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前世歷劫(二) “多謝王爺。”塔伯宛海剛才心中一閃而過的慌張,終于還是熄滅了。取之而來的,反而是對宇文翊的感激與信任。 她留在塔伯的時候,雖然是大小姐的身份,可是面對的人,都是喜歡冷言冷語的。連能跟她好好說些話的人,都不多了。反而是這個,她一開始就懷揣著異心嫁過來的夫君,對她溫聲細語,而且他實在是長了一張引人入勝的臉哪! 楚乾各位皇子王爺府中都是少不了姬妾的,塔伯宛海雖然是宇文翊明媒正娶的王妃,但說到底,也是這長平王府里眾多女人的一個。 不知為何,從前在家中,《女德》、《女戒》讀的也不少了,雖然沒怎么入心,但好歹還是認真地學習了。但是看著這一位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知為何起了膈應…… 怡景殿。 “阿宛,你從小跟隨著岳父,想必是見識了不少不少奇珍異寶。長平王府里也沒有什么好稀奇的,怕你一個人待得煩悶,先帶你去一個新奇的地方。”宇文翊帶著塔伯宛海去了一個秘密的地方。 “王爺,這是……”塔伯宛海撞見面前這一大兵器庫,嚇得眼睛都瞪得大了。 “你我是夫妻,理應同氣連枝。我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自然先得告知于你。”宇文翊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可是見他這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似乎面前的事才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呢。 屯這么多兵器,是要造反嗎?塔伯宛海一陣心驚,當今陛下可是十分疼愛這個五兒子的。 不對不對,宇文翊他可是聞名遐邇的鎮北將軍啊,手底下多些兵器又怎么了?身為主將,手下自然是兵多將多,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再說了,無論如何精良的兵器,沒有將帥,那也是明珠蒙塵了! 塔伯宛海雖然已經心驚膽戰,但又不敢在宇文翊的面前表現出來什么。回到房間之后,她仍然像平日里一樣,沒有表現出來半分異常。宇文翊倒是每日晚間都會到她的房間,可是從來不會留夜。 倒是沉得住氣!近月余的觀察,宇文翊對塔伯宛海來到楚乾的目的,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這個女人總是不走尋常路啊! 看起來是個謹守禮儀的,但又與他平時所見的大家閨秀相差甚遠,可以說,在她的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大家閨秀身上的傳統氣息,就好像是將一個市井姑娘打扮上了閨閣女子的模樣。有趣! 宇文翊對塔伯宛海總是溫柔中又帶著疏離,而塔伯宛海也不甚明白他。長平王府中,有很多的良娣、孺人,每次她前去找宇文翊,或者僅僅是偶然碰到他的時候,他身邊都會留著各種各樣的美人。偏偏每一個都是他給了名分的。相比于她這位長平王正妃,卻是楚乾陛下下令娶的。 半年之后,宇文翊奉旨出征。出征前夜,宇文翊喝了酒,跟她說了很多話。其實塔伯宛海一直都有感覺,宇文翊只是在偽裝自己。宇文翊對自己其實是就既想要親近,又免不了地抗拒。 塔伯宛海也明白了,原來宇文翊這樣做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是塔伯氏的女兒。宇文翊在外永遠是威風凜凜的長平王,深受楚乾百姓愛戴,將士擁護。可是他自小養在皇后膝下,皇后看似很愛護他,其實只不過是在變相地打壓他、羞辱他。所以他才養成了這般多疑的性子。他始終懷疑塔伯氏嫁女的意圖,對塔伯宛海也是多次試探。 可是宇文翊還是選擇了相信塔伯宛海,并且與她約定,等他出征凱旋之后,一定會給她一個交待。 塔伯宛海便在府中等著他。沒想到,還沒有等到宇文翊回來。在一次上香的途中,她就被賊寇擄走了。這次,她也沒能等到她的夫君來救她。反而等來了當初的那個消失了的,戴著面具的白衣俠客。 白衣俠客再次救了她。并且告訴她,他找到了她的親生父母。當初第一次救她,就是因為他是奉命尋找一位女子,正巧碰上了塔伯宛海。沒想到他要找的人,就是塔伯宛海。 白衣俠客在塔伯宛海的面前摘下了面具,并且告知了她名字——尹天。尹天要帶塔伯宛海去大慶,而且還告訴她,她的父親就是大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南王百里烊。 尹天是江湖人士,不過曾經受恩于鎮南王,答應他幫他尋到他的女兒。 而在楚乾,想要殺她的人從來沒有停止過心思。宇文翊在府中的時候,那些人還不敢怎么著。而宇文翊這一離開,那些想要害死她的人,就按捺不住心思了。塔伯宛海本就想要找到她的身世,回到原本應該留的地方去。 可是讓她離開宇文翊,她心中還是不舍的。斟酌之后,塔伯宛海決定先隨尹天去了大慶,見那位鎮南王。塔伯宛海化名為玲瓏,成了尹天的貼身侍女,來到了大慶。 尹天見玲瓏似乎還有些不確定,正在躊躇之時,便退了幾步走到她的面前,似是在同她商量,“要不,我們改日再來?” “我既然答應了,便不會反悔。”玲瓏鼓起了勇氣,大步地向前走去。 “見過鎮南王。” “參見鎮南王。” “快平身。”百里烊墨黑的眼珠亮晶晶的,閃著光芒,可以看得出來,他很高興。而這種高興,恰好來自于殿下的塔伯宛海。 “孩子,尹天已經告訴了你,帶你來到這兒的原因吧?” “王爺相信,我就是您的女兒?”玲瓏抬起頭來,看著百里烊。其實就連她都有些恍惚,她早就已經失去了原先的所有記憶,如今卻又突然告訴她,找到了她的親生父母。一時之間,要她如何接受呢? “你是我的女兒,是我和蘅兒的女兒。”百里烊十分地肯定,他望著塔伯宛海,似乎能透過她,看到她母親的影子。 “可是王爺也應該讓我相信,我真的是您的女兒。”玲瓏不卑不亢。也許在外人眼中,她是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丫鬟,搖身一變成為了,大慶威名遠震的鎮南王的女兒。既然是得到了莫大的利益,就不必再多計較什么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前世歷劫(三) 可是她,必須要弄清楚這一切。 “王爺,在下先告退。”尹天看得出來,鎮南王有很多話想要同玲瓏說,便識趣地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