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請慢走 第44節
只是他們都是從外地來的連鄭郡,自然對這里并沒有多少熟悉。哪怕是那日的情況,云行卻沒有在苗初音的面前回避。也因為他看得出苗姑娘是一位堅韌的女子。并且不是對往昔的糟心事耿耿于懷的人。 “杜府出事的時候,我的確在連鄭郡。那時候,我還在攬月坊。那些來往的人眾多,所以我倒是聽說過一些。”苗初音語氣溫和,的確如云行所料想,并沒有因此敏感心生不悅。 云行此前已經派人去查過苗初音,得知她是曾在攬月坊彈琴賣藝,也曾受杜家公子邀請去杜府,為杜于斌的壽宴彈琴奏曲。可是暫時也沒有查到她會不會與賀蘭府有關。 此時若是再多問了,恐怕要失了禮,況且從她這郊醣 團隊 獨珈 為您 蒸禮里也問不出什么來。云行心下思索著,眼睛再次轉向那邊桌子上的兩個人的時候,卻發現季容宸對面的人已經離開了。 “公子慢用,我先上去了。”苗初音輕飄飄一句話,便離開了。 云行也沒有再說什么,徑直起身,走到了季容宸的面前坐了下來。 “故人敘舊,剛剛就沒好意思打擾。”云行也不知為何,明明沒有必要解釋的,可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知道。”季容宸也沒有多余的反應,只是斟了一樽茶,輕輕地喝了一口。 “你留在連鄭郡,是為了別的事吧。”云行的語氣中并沒有疑問的意思。他早就能猜到的,只是見季容宸遲遲都沒有行動,所以有些疑惑。看起來季容宸似乎心里已經有了主意,可是,卻讓云行忍不住有些擔憂了。 “是。”季容宸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眼中滿是堅定,“我既然留下來,一定要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你就決定去找萬煞堂?”云行的聲音稍稍提高了,眼中也終于顯露出來幾分擔憂之色。 季容宸頓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這么重要的事,你要一個人去辦,萬一有危險怎么辦?”云行這時候,才算是想明白了。昨天晚上,難怪會有長燕信鴿出現,原來季容宸早就在查萬煞堂的蹤影了。所以那日在田宅,季容宸反而要當著張頌的面提起萬煞堂。 十年前,萬煞堂在連鄭郡興風作浪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可是官府辦事不力,還多虧了閭丘濂來剿賊。如今誰又能保證,萬煞堂的余孽不會再出現在連鄭郡了。 盡管那日欺負苗初音的人,未必是萬煞堂的人。興許有人頂著萬煞堂的名頭,為非作歹。可是十年前的賬,絕不會輕易算了。 萬煞堂只不過是一個江湖組織,相比于天隱閣,卻得盡了天時地利。萬煞堂的背后究竟牽扯到了多少人,誰又能確認呢?恐怕季容宸已經懷疑到朝廷了,若是萬煞堂背后之人位高權重,那么朝堂江湖,才真是危矣。 可是季容宸的身份,雖然容國公大公子入寺清修,不涉朝堂之事,大家都有所耳聞。可是真要是季容宸做了什么事,怎么可能與容國公府脫得開關系。 而這一次能對季容宸施加命令的人,除了那個下詔命他入寺,如今又命他出寺的人,還能有誰呢?朝堂、皇權的蠅營狗茍,云行是弄不明白了。也許季容宸心中有盤算,可是他原本,不應該變成這樣啊! 季容宸看著云行的眼睛,其實有很多事情,他在等著云行問,可是他沒有。似乎云行知道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了。但是正因為前途渺茫,不論云行有多大本事,他也沒有必要再拉一個人淌這躺渾水了。 “我一個人應付得來。” “那加上我呢?”云行的眼神滿是懇切。留都留下來了,他也是一個打破沙鍋都要問到底的人。這連鄭郡的迷霧重重,他也不想這么稀里糊涂地放過了。 幾乎在那一瞬間,云行問出來的時刻,季容宸原本的預計就這樣倒塌了。 “阿行哥哥,如果你也遇到了很厲害的人,一定要帶上我,我雖然沒有什么力量,但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曾經的小舟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使得他幾乎脫口而出:“自然更好。” 如今,就等時辰一到了。 云行掏出酒囊,將茶壺推到了一邊。然后斟滿了酒,看了季容宸一眼。他還真的是除了見得血腥,其它的都謹遵歸元寺的清規戒律啊! 突然云行想到了剛才的長樂郡主,挑眉瞥了季容宸一下,仿佛在說,“你不是要當和尚嗎?怎么還沒六根清凈呢?” 但是話問的太直白,似乎不合時宜,于是云行將才到喉嚨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你就沒有喜歡的人?”云行回想了片刻,有些奇怪了,季容宸好像從來都沒有在他的面前提起過他的家人。雖然像他這樣清心寡欲的人,也沒什么好向別人提起的吧,但是云行仍是不自量力地問了。 “比如你的父母、兄弟也是啊。” 第一百零九章 天不遂人愿 “你不是知道了嗎?”季容宸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其實云行也從來未在季容宸的面前,提起他的家人,甚至是他的來歷身份。但是季容宸也沒有想過要去問他,總覺得時候一到,一切都會清晰明朗的。 “我知道的,只是他們是什么身份……”云行想起了曾經見過季容宸和容國公相處的樣子,這對父子終究是疏離了些。還有當初,季容宸何以會放棄同長樂郡主的親事,而寧愿去歸元寺呢?自從定珉寺的那場大火,燒了起來,似乎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 沒等季容宸再開口之時,云行喝了些酒,臉頰有些微微紅了。 “還有啊,看你是個聰明人,怎么干的那么不靠譜的事兒?”云行忍不住說道,“有那么漂亮的未婚妻和那么好的前程等著你。為什么要一意孤行出家呢?能做出這種決定的,除了笨蛋,也就只有傻瓜了吧。” “做聰明人,很累的。”季容宸那種從內心生出的厭倦疲累之感,讓云行心有不忍。 只是一聲嘆氣。 “沒什么好惋惜的,不過是天不遂人愿。”季容宸喝了一口茶,這話說出來,也不知道是勸慰云行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天不遂人愿?看起來季容宸所做之事,都是出自自己的選擇,可又是什么能讓他這樣慨嘆一番呢? “你一個修佛之人,竟也相信天意。”云行看起來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全然不相信季容宸的話。反而像是曾經有過那樣的經歷了。 “我不相信天,但我相信命。”季容宸微微地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之下掩映著朦朧的悲愴。 云行沒有再看向他,只是自顧自地接著飲起酒來。也不知是怎的,他就已經練就了這般好的酒量。季容宸今日的作為已經超出了他原有的認知,他竟然會難以自控,甚至將云行帶到了那個地方。在真相都還沒有查清楚的時候,他又怎么能這樣冒進呢? 沒想到盡管云行思慮謹慎,卻依舊沒有料到季容宸這次竟然下了決心了。 季容宸和云行趕過去的時候,卻并沒有見到多少萬煞堂的人,抬頭只見上面的匾額上寫著三個大字,“萬玖堂”。 雖然不能查到萬煞堂的蹤跡,但是倒是確定了一件事情。 原來苗初音就是當年被賀蘭家連累的那位姑娘。當初賀蘭府為賀蘭沐陽定下了一門親事,是新成的李家。新成不比連鄭繁榮,但是賀蘭家與李家素有交情,兩家的祖父就為孩子們定下了親事,想要親上加親。 沒想到后來李家被劫匪洗劫一空,只有李姑娘活了下來。賀蘭家一向極重信義,李姑娘的家人雖然已經去世了,但是他們仍然承認這門婚事。所以便將李姑娘留在了賀蘭府。 李姑娘再次死里逃生,化名為苗初音,決定留在連鄭郡。只是他們不清楚,為什么苗初音要借萬煞堂的名頭,在季容宸的面前演這么一出戲。 季容宸是謙謙君子,真是出手救了她,也不會想要將她的過往查個清楚。可是倒霉的是,她又遇上了云行。云行可是不會放心自己身邊留一個來歷不明,又和萬煞堂沾上關系的女子。所以在第一次同江客棧看到苗初音被人欺負的時候,云行就想要查一查她的背景了。 只是她的身份實在掩飾得巧妙,她是新成人,人微言輕,什么時候進了賀蘭府,知道的人都不多。更何況她先是離開了連鄭郡數年,后來回到連鄭郡,又甘心留在了攬月坊。誰又會在意一個不知名姓的小姑娘,往日是什么背景呢? 還有她接近季容宸的目的又是什么?想要報仇?賀蘭府與季容宸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即便不以這樣的方式,結識他,季容宸也不會忘了為賀蘭府洗刷冤屈。 如今云行和季容宸都知道了苗初音的真實身份,要不要跟她捅破窗戶紙,弄清楚她的目的?季容宸似乎沒有在意此事,苗初音心里揣著什么秘密,他也并不感興趣。 此次并沒有泄露行蹤,要說除了季容宸派去的人,就只有云行了。但是季容宸并沒有說什么。無功而返,他自然也不能有什么好心情了。 長樂郡主又來找了季容宸一趟,兩人似乎有些私事要談,云行便主動地回避了。 晚間,季容宸打坐的時候,一些模糊的片段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之中閃現。 為了救一個小孩。季容宸被千斤鼎砸中。苦苦支撐不得脫身。云行持劍,此刻正是擊殺季容宸最好的時機。殺了他,然后拿到噬元珠。他想要的所有都能得到。 季容宸一邊苦苦支持著,心里還在擔憂云行是否脫身,轉眼一道寒光卻劃過了他的眼眸,不知為何,心里閃過一絲寒意。 .可是正當季容宸打算接受現實的時候,“大哥,小心!” 一聲提醒,確實讓季容宸清醒了過來。 “大哥!”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云行焦急的叫喊聲也傳了進來。季容宸這才鎮定了下來,下了榻,走了過去打開了門。 “我剛才似乎聽到一些異動,還以為你這里出什么事了。”云行還準備繼續敲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若是季容宸還沒有動靜,恐怕他就要強行破門而入了。 “無事。”季容宸看著云行,神情自若,與云行這樣毛躁的情緒大不相同。 “那就好。”云行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今天白日的事情,云行不知道季容宸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似乎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尤其是回到客棧的路上,他竟然連多問一句也沒有。可是云行心中卻有些不安穩。 第二日,賀蘭溪知到了連鄭郡,沒有作任何的歇息便去了賀蘭府。同她一起來到連鄭郡的,還有一個人,是閭丘濂。 “閭丘濂,他居然也來了,難道是為了抓沈逐風嗎?”云行不敢確定,自從上次沈逐風出現蹤跡開始,他似乎已經消聲匿跡很久了。 “季公子,好久不見。”的確是好久不見了,閭丘濂和季容宸上一次見面也是數年之前了,兩人一起對付沈逐風。 第一百一十章 主動坦白 “季公子,聽聞你曾在此處與沈逐風交手。當年那事也有我的一份。如今即便他不是來尋仇的,我們也要竭盡全力將他捉拿歸案。”閭丘濂語氣嚴正,其中也不失對季容宸的關心。 看來閭丘濂早就知道了,沈逐風逃出來之后,已經不止一次地找過季容宸了。云行看著閭丘濂,這個人倒是端得一副正人君子的皮囊。說出的話也是滴水不漏,處處都透露出他報國憂民。還不忘記對季容宸籠絡一番。 “捉拿沈逐風之事,閭丘公子若有計策,我愿配合。”季容宸也不愿意在此事上多做耽擱。跟沈逐風交手數次,唯有這一次,季容宸心中產生了些許的動搖。沈逐風是天祈人,又與東陵君曾為師兄弟,如今卻被各國追殺,他身上的罪名,樁樁件件,恐怕是難以洗脫了。 季容宸與他從未深交,自然也不知道他為各國忌憚,羅列出的罪名究竟是否都是證據確鑿,不容悔改。他和蘇立天不同,十年過去了,季容宸仍然為那場大火而悔恨在心。 在前幾日,沈逐風的確約戰季容宸。季容宸沒有想到任何計策,便已經決定赴約了。 得知了苗初音的身份,季容宸不得不多考慮一時半刻。她畢竟曾是賀蘭沐陽的未婚妻,再加上當初的事,無論在苗初音心中是作何想法,賀蘭府終究是虧欠了她。如今既然已經得知了她的身份,季容宸便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事。 “初音姑娘就先麻煩你照看一下了。”在赴沈逐風之約之前,季容宸先行拜托云行好好照顧苗初音,至少能夠保證她的平安。 “原來還知道是麻煩別人啊!要照顧就自己照顧,我可沒那個閑心。”云行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拒絕了。 沈逐風原本就是他要殺的人,只是自己實力不濟,還不足以完成這個任務。盡管如今這個任務依然取消,他身為天隱閣一等殺手,天羽門的門主,斷沒有理由白白放棄了這個機會。 云行因此堅持要和季容宸一起赴約。他心中仍然記得,季容宸上次與沈逐風的一戰,已經落于下風了。否則也不至于這內傷一直未曾痊愈。這一次,他絕對不能讓季容宸獨自赴戰。 沈逐風大概也是相信季容宸必定會來赴會的,但也沒有想到他竟然還帶了幫手,“季容宸!好啊,你們兩個,都一起上吧!” 云行特地帶了面具,與季容宸聯手對付沈逐風。 對于季容宸,這個將他關進暗無天日的牢獄中的人,沈逐風卻并沒有恨他。只是惜見此等高手,想要和他酣暢淋漓地比一場武。但是季容宸私自帶了幫手,可見他是沒有把握贏他了。 在絕對的高手面前,云行無法掩飾自己的武功招數了。不過數招,沈逐風似乎已經認出了他的招數,因此針對著步步以動制動,甚至能先他一步.云行沒有機會再介意在季容宸的面前使出天隱閣的招式了,兩人互相配合,共同對付敵人。 云行見季容宸似乎一點兒驚訝的感覺都沒有,就像是絲毫都沒有注意他的師門路數.只是他也沒有多余的時刻再考慮這些了。畢竟沈逐風最先是以“快”出名,他們不能招招都受制于他。 最后只落得個兩敗俱傷。 季容宸始終是沒有開口問云行,諸如他的來歷、武功門派。那日沈逐風或許已經認出云行了,所以對他們兩個會聯起手來感到頗為驚訝。畢竟一個是朝廷世家公子,另一個卻是天隱閣的殺手,這兩個人深處不同的陣營,怎么就能湊在一起了? 云行也將問題一直忍在了心底。他的武功已經在季容宸面前暴露了。而上次季容宸和他一起去尋萬煞堂的老巢,卻被人搶先一步的事情,想必他還沒忘.只是季容宸不講話挑明,反而還跟他稱兄道弟的,他就有些費解了。難不成季容宸還是想要等他良心發現,主動坦白? “大哥。”賀蘭溪知見到季容宸,眼中有些愧疚。他知道自己擅自離開容國公府,一定讓姨母姨父擔心了。還有大哥,他離開歸元寺,自然是身負任務的。如今又要為她擔心。 賀蘭府的遺孤?沒有想到容國公,居然會這么明目張膽的留下賀蘭府的女兒。否則剛才賀蘭溪知不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同季容宸相認。 還有這閭丘濂,若是當初他奉旨剿滅萬煞堂,而如今連鄭郡卻依然出現了萬煞堂的余孽。就不由得讓人不懷疑,當初他是否真的完成了朝廷的指令。 堂堂護國公的義子又是否真的忠心耿耿? “你不相信閭丘濂?” 云行毫不避諱地問季容宸。若是閭丘濂同賀蘭溪知有婚約的話,容國公府便和他是一家人了,萬煞堂之事若說閭丘濂真的有所疏漏,也未嘗不能令人信服。可是季容宸又怎么會放心將自己的meimei,交給一個還未徹底證明清白的人呢? 云行最知道不過,季容宸雖然表面上親情緣薄,但是心中是最在意這些家人的。 當初閭丘濂便是對賀蘭溪知有救命之恩,如今也虧了他一路護送。賀蘭溪知四五歲的時候,便遭遇了這樣的傷痛,也許繼續讓她留在容國公府,也并不能有所緩解,畢竟近鄉情更怯。季容儇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雖然和賀蘭溪知的感情要好,但是真要是讓她能撫平溪知心中的傷,還是頗為艱難的。 最重要的是賀蘭溪知對閭丘濂的信任.季容宸先跟賀蘭溪知好好聊了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