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請慢走 第39節
季玨特意將賀蘭溪知叫去,同她商量了這門親事。季玨想著,暫時不要跟府中的人提起,免得給溪知那么大的壓力。 這十年以來,她留在容國公府,盡管經歷了那么的多的痛苦,可是一直以來都秉持著善良的個性。原本那樣一個愛笑的姑娘,卻在經歷了家破人亡之后,整個人都變得憂郁了起來。賀蘭溪知在季玨的心中,已經和季容儇一樣,是他的女兒了。 可是賀蘭溪知太為他人著想了,所以這些年以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努力裝作已經走出來了的樣子。連尋找沐陽,都是一個人背地里在找線索。季玨不清楚溪知和閭丘濂之間有什么感情,但是這是溪知的終身大事,希望能夠給她充分自由的選擇空間。 “姨父,我想考慮一下。”賀蘭溪知明白了閭丘濂的意思,可是心中卻有些不安。 “好,這是你的終身大事,還是得好好考慮才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歡。” 賀蘭溪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簽文或者是夢境的影響,所以近來總是心緒不寧。她突然想到,如果母親和祖父,還有大哥還在的話,她嫁給了閭丘濂,那她應該會是天下間最幸福的姑娘吧。 可是時過境遷,雖然閭丘濂絲毫不在意賀蘭府發生的事情,之前還多次相助于她。但是賀蘭溪知如今的心境,全心全意只想要找到大哥,還有找到陷害賀蘭府的罪魁禍首。姻緣一事,她早就不作指望了。 “你怎么會對溪知這么冷漠了?又吵架了?”可是這次似乎與上一次有很大的不同,她從那人的眼中看到的,是真實的厭惡。 賀蘭溪知撫摸著自己臉上的那條疤痕,這條疤也許能夠幫她。她將一瓶藥涂抹在了疤痕上,傷痕潰爛的更加厲害了。她穿得灰蒙蒙的,很是狼狽,一點兒都沒有了年輕女子的情態。 “那個女人是跟在他的身邊的。”旁邊有人小聲提醒。 賀蘭溪知被人抓起來了,威脅那個看起來和她很親密的男子。可是現在他的身邊已經出現了一位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 “為什么,為什么你都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甚至搭上了整個王府的名譽嗎?”那個和賀蘭溪知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滿臉淚水,只期望能夠留下自己的夫君。 “厲漸塵行此卑鄙之事,本就天理難容。”厲漸塵應該就是綁架了賀蘭溪知的人,他和那個跟賀蘭溪知糾纏頗深的男子之間似乎有很深的仇恨。 可是,王府?究竟是怎么回事?這真的是賀蘭溪知的人生嗎?還是僅僅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自從閭丘濂將她從萬煞堂救出來之后,她便開始了做這個噩夢。 “她在哪兒?” “你再進一步,我就殺了這個女人。”厲漸塵將劍抵在了賀蘭溪知的脖子上,眼見男子似乎沒有半點兒動容,他便更用力了些,“放下你手中的劍,否則,我殺了她!” 眼見著她喉嚨處有絲絲血跡,男子怒喝道:“厲掌門,居然要靠挾持一名女子,來求保命。真是無恥至極!” “……”賀蘭溪知閉了閉眼睛,睜開眼時,仍然是一片冷漠。 “姑娘,你若這個時候求救,還能保住性命。” 賀蘭溪知的嘴邊扯出來了一絲冷笑,隨即一只寒箭射向了厲漸塵的手腕,鮮血濺到了賀蘭溪知的臉上。 正是猝不及防之時,那抹灰色的身影從高樓之上墜落了下來.賀蘭溪知嚇得出了一身汗,連忙起身,雙腿都有些忍不住地發抖。她緩緩地挪到了銅鏡前,閉著的眼睛這時才敢睜開,看到銅鏡之中,自己的臉上沒有一點疤痕。 第九十六章 將來的下場 男子鬼使神差地沖上前去了,還好,他接住了賀蘭溪知。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之中,他的手骨在那一瞬間斷裂,這樣鉆心的疼痛,卻遠不及他望向賀蘭溪知的那一眼,那樣絕望的眼神,令他難以忘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之時,底下、樓上數百支箭朝他射了過去,偏生他現在還一點兒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一個白色的人影趕到,和男子一起,護住了賀蘭溪知。 賀蘭溪知能夠夢到,另一個賀蘭溪知所經受的一切。她將自己這些時日,所夢到的境況統統記錄在冊。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在夢境當中是有兩個賀蘭溪知的存在,可是她的臉上沒有疤痕,是不是意味著另外一個才是她呢? 季容宸回到了容國公府中。 季景川最先出來迎接他,聽說大哥要回家了,季景川興奮壞了。這是賀蘭琪的那個兒子,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是季容宸給他取的字——允桓。這些年雖然他們兄弟兩個都沒見幾次面,但是季景川光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季容宸的傳聞,就滿心的佩服。 不像季玨和賀蘭琪他們總是盼望著季容宸趕緊回府,他們能夠一家團聚。季景川認為大哥堅定信念,這是最值得他學習的一點。 云行回到了天隱閣,天隱閣分為兩門四堂。云行是天羽門的門主,天顯門則由明赫掌管。楚仁是地玄堂的堂主。 玄隱堂由羅隱娘掌管,是天隱閣中資歷最老的堂主。雖然才三十五歲,但是自她十八歲擔任玄隱堂堂主,后來便再也沒有了繼任堂主。玄隱堂是專職搜集情報,就相當于天隱閣的眼睛。 延音堂,隸屬于天顯門,延音堂的人最擅于偽裝身份,潛入敵人陣營,伺機而動。 還有一個赤雷堂。 “即日起,楚仁繼任天顯門門主,地玄堂的堂主之位由邢連翹繼任。” 云行一回來就聽說了這個消息,十分地震驚。 “蘇綏一直將你當成親大哥,即使是執行天隱閣的規矩,你又何必要用玄隱堂的人殺她呢?” 蘇綏是天顯門的人,她出了事,明赫也難辭其咎。沒想到閣主竟然會對他們有這么重的處罰。云行來到天隱閣,認識的第一個人是楚仁。他聽說過,楚仁和蘇綏還有許多人都是羅隱娘帶進天隱閣的。 這些人進入天隱閣之后,感情如何,云行不清楚,但是蘇綏對楚仁真的很好。他因為之前跟楚仁走得近,還因此受到過蘇綏的關照。沒想到他離開這大半個月,居然發生了這么多事情。 蘇綏的身份,天隱閣早就起了疑心。 若不是這件事情牽扯到了羅隱娘,楚仁也許不會出手。正因為他和蘇綏,都是由羅隱娘帶入天隱閣的。所以蘇綏非死不可。而且必須死在玄隱堂的人手上。 道理細細講也講得通,但是憑借云行這么多年以來對楚仁的了解。他這樣為這件事情“盡心盡力”,一定還有目的。 還沒有等云行繼續追問,楚仁就交代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要保全隱娘,也想要幫你。當然,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我不需要你這么做。我在天隱閣的每一次任務,都是我自愿的。而且我也并不想要更多的權力。”云行相信楚仁的話,也知道他不是為了自己上位,才這樣對蘇綏痛下殺手的。 但是他這樣做,太心狠了。蘇綏從來沒有做過傷害他們的事情,只是她不該亂用感情。隱娘好歹也在天隱閣待了數十年,這其中的歪歪繞繞,她的心里都有數。 “蘇綏是她自作自受,只不過這一遭,怕是真的要傷了隱娘的心。她對你也是愛之深責之切。” “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都會自己承擔。無論是福是禍。”楚仁知道云行心中還不能接受,但是他相信,云行終究會理解他的。 “我倒是有些好奇,這位東陵君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讓蘇綏放棄,辛辛苦苦在天隱閣臥底多年的身份……”云行想要將這件事情弄個明白。他原本想,如果能成功殺了沈逐風,也許一切還有改變的機會,可是他,看來是已經注定了這輩子都要為人所控,不得自由了。蘇綏現在的下場,也許就是他將來的下場了。 千刃是延音堂的堂主,他對蘇綏的心思,天隱閣中知道的人不少。可是這次蘇綏出事,直到最后被誅殺,千刃都沒有站出來為她說過話。 “擅自調用玄隱堂的人,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嗎?”千刃還想要揪住這件事情,讓楚仁栽個跟頭。 “既然敢做,自然有能力承擔后果。”楚仁輕笑了一聲。這個千刃才是老狐貍啊!蘇綏在的時候,表現得情深意重,但是楚仁從來也沒有相信過他對蘇綏有什么真心。但是楚仁仍然沒有想到,千刃對蘇綏的這等行徑居然毫無作為。 “我還以為,你會替她求情或者補上一刀。結果等了這么久……” “失望了?”千刃看著楚仁,就像是兩只狐貍,盯著對方身上的寶藏,充滿了挑釁。 “失望,當然失望。如果你替蘇綏求個情,我便能一舉將延音堂拉下水。錯失了這個大好機會,怎么能讓人不失望?”楚仁輕松地笑了笑,背過了身去。 “不過門主倒是沒有讓我失望。你和蘇綏進入天隱閣的時候,我已經看錯了一次。希望這次沒有看錯。”千刃暗暗地垂下了眼眸,眸中劃過了一絲強烈的恨意。 東陵君是天祈人,和沈逐風是師兄弟,沒想到如今的境遇竟然如此懸殊。 云行回來天隱閣,便去見了夏侯諄。 “回來了?”天凈潭對面一個穿著黑色廣袖長衫的中年男子,背對著云行說道。 “是。”云行雙手作揖,請罪道,“閣主,云行沒有完成任務,請閣主懲處。” “沈逐風不是那么好殺的,你會失手,也在意料之中。”夏侯諄沒有轉過身來,只傳來了沉沉的低音,“殺沈逐風一事,暫且放下吧。我另有任務交給你。” 第九十七章 新名字 “你到了那里之后,她自然會接應你。”夏侯諄吩咐道。 這么重要的事情,夏侯諄居然會讓阿信來配合他,這可不像是他的作風。夏侯諄一向只求萬無一失的。云行忍不住打量了夏侯諄一眼,還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盤算。 “怎么,還有話說?”夏侯諄見云行還沒有動靜,問他。 “有。”云行放松了語氣,“蘇綏和阿信既然是姐妹,她若是知道蘇綏死了,恐怕事情沒那么順利。” “她知道了,后面便要看她自己的選擇了。她和蘇綏不一樣,你見到她就會明白的。”夏侯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云行五歲的時候,便被夏侯諄帶回了天隱閣,因為是閣主親自帶回來的,所以在其他同門眼中,云行在天隱閣中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但是夏侯諄將他帶回來之后,他也是和其它的孩子一起訓練,一起長大的。 玄隱堂。 “這就是你答應她的事?”羅隱娘按耐住心中的怒氣,沉著性子問夏隱。 “蘇信兒為了完成天隱閣的任務而死,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若是她因為一個男人,生出了脫離天隱閣的心思,這樣的罪行,即便阿信逃到天涯海角,天隱閣都不會放過他的。”殺手最忌的,就是愛上自己的任務。蘇信兒原是天隱閣的一等殺手,完成了數不清的任務,可是最終卻敗在了自己的任務手上。 “所以派出去的其他殺手,都是死在你的劍下。”羅隱娘的聲音放得低低的,似乎在努力地壓制著怒氣。 “我這也是為了阿信好。”夏隱語氣一片輕松,絲毫沒有半點悔疚的樣子。 “夏隱,夏隱,我真是低估你了。”羅隱娘苦笑了一聲,似乎在怨恨眼前的人,又像是在怨恨自己,“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遵從蘇信兒的遺愿,犧牲了阿綏還不夠,你想讓阿信也變成天隱閣的一把刀。” 當一把刀有什么不好,刀尖永遠是對著別人的。至少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或許阿信更愿意走我現在安排的這條路呢?為她的親娘報仇。”夏隱始終沒有看羅隱娘的眼睛,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地滿足甚至得意。 “日后你再告訴她,是天隱閣害死了他父親嗎?”羅隱娘看著日漸瘋魔的夏隱,心也一點一點地變冷了。 “不,害死她父親的,是她的母親。”夏隱的聲音中充滿了薄涼,像是寒刀一寸一寸地割在人的身上。 “夏隱,你真是瘋了!” 當初夏隱要開始這個游戲的時候,羅隱娘就不該坐視著錯誤繼續發展的。如今事情變成這樣,阿綏離開了,阿信也無法從中抽身,她會變成另一個夏隱嗎? “隱娘,你不覺得這是一場很精彩的游戲嗎?我們花了十年的時間,培養阿信變成這天隱閣數一數二的高手。這封沒有發出去的信函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你想讓阿信去天祈?” “那本就應該是她的國家。東陵君可是天祈重臣,天祈皇帝荒yin無道,早就應該取而代之。” 羅隱娘看著鏡子里的女子。恍惚間已經看不清當年,剛剛進入天影閣的小女孩兒是什么樣子了? .云行特意來了玄隱堂,想在出發之前,見羅隱娘一面。 “羅堂主。” “是你?”羅隱娘收拾好心情,起身看到了云行。 “我該恭喜你了。明赫獲罪,天顯門如今又是你的好兄弟掌管,從此之后,這天隱閣再沒有能威脅到你的人了。” “閣主最相信的人,永遠是您。您也永遠都是我的前輩。”云行聽得出來羅隱娘語氣中有些怪罪的意思,但是他也沒有放在心上,依然保持著晚輩對前輩的尊重,語氣誠懇。 “隱娘,我一直記得剛來天隱閣的時候,多虧了你的指點。” 她希望云行能夠記住自己的名字。可他是唯一一個進到天隱閣之后,便毅然決然放棄了自己名字的殺手。也難怪他能在短短五年之內,在眾多殺手中脫穎而出,成為翹楚。用了十年時間就成為了天羽門的門主。 羅隱娘看著云行,他的年紀比楚仁、千刃都要小一些。但是他的心思卻讓她琢磨不透。如果是為了在天隱閣成立自己的勢力,到了今天這個時候,他已經做到了,沒有必要再在她的面前裝模做樣了。還是云行生來就是一個心思極其縝密的人,不到最終的時刻,他就會永遠帶著假面? “我好像從頭到尾都忽略了一個事實。之前,阿綏是延音堂的人。如果她出了事,最先受到責難的必定是千刃,這樣一來,千刃首先便失去了競爭門主的資格。一下子失去了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其中得利最多的可是你呀!”羅隱娘上下打量著云行,她的心中也難以確認。 也許正因為她帶了太多的孩子進去天隱閣,而后又看著他們互相殘殺。彼此間勾心斗角,或者對她恩將仇報,她只能看著這些孩子們一個一個地死去。所以,隱娘再不敢隨便相信什么人了。 只不過也不知道為何,這次居然是讓楚仁得了利,憑空從地玄堂入了天顯門。也許是夏侯諄也開始懷疑云行了。所以開始培養楚仁,畢竟他從來就不相信兄弟之間的情義,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沒有什么是不會被背叛的。 “隱娘居然這樣想我,真是令人心寒啊。”云行依然一副坦然的表情,沒有一點兒心虛扭捏的情態。但是眸中也沒有什么悲傷之色可言,“你以為我要對付千刃,會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從前的云行或許不會。可是如今的云行,還有什么事你做不出來的?”羅隱娘握緊了拳頭,她看著云行的眼睛,試圖從中讀出點什么來,“阿行,收手吧!” 楚仁終究是她帶回來的,她自然更加相信他了。 阿行?云行聽見有人這么喚他,心中忽地一痛。他不配,他真的不配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