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替千年前的自己討一個公道回來……”這一點，流云從來沒忘，“我壞了他的姻緣，不也是一種報復(fù)的好方式嗎？”

    “我怎么覺得你像是吃……”伊羨略微思忖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

    “你想多了。”流云急忙打斷伊羨的話。

    “我還沒有說什么呢！”伊羨嘆了口氣，還真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啊！

    當(dāng)初流云一直認(rèn)為是他的原因，害得擎天被子辰君困于牢籠，所以流云這些年來一直很內(nèi)疚，想著要將擎天救出去。

    “流云，你是來救我的？”擎天睜開了雙眼，“就知道你小子還算有良心……”

    “我有問題問你，當(dāng)初殺害不歸山周圍村民的人是不是你？”流云知道子辰君不是是非不辨之人，縱使他恨妖魔入骨，也不會平白無故地下毒手……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都過去了那么久了，誰還特意去記得這個呀？”擎天眼珠一轉(zhuǎn)，裝作不在乎的模樣想要糊弄過去。

    “你這么渴望出去，怎么會連被關(guān)進來的原因都忘記了？”流云更加懷疑了。

    “我當(dāng)然記得了，殺些低賤的動物，用他們的精元來供不歸山的妖修行又有何不可？”

    “肆意妄為，濫殺無辜，這就被你輕飄飄兩句話就帶過了？”流云盯著擎天的眼睛，難道他真的是作惡多端？從前流云從來不會有這種想法，因為擎天是他的兄弟，兄弟就應(yīng)該肝膽相照、全心信任的，所以對擎天曾經(jīng)做的一些事情，他并非是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只是習(xí)慣性地忽視罷了。

    “就算是我殺了幾個無辜的人又如何？”擎天不屑地說，轉(zhuǎn)而又對流云說道，“你呢，你倒是什么人都沒害，不是照樣被子辰一劍穿心嗎？”

    這句話著實說到了流云的心坎里，心口處的一劍，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疤痕，那種痛卻時不時地跑出來作祟，讓他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第七章 報復(fù)

    “是你故意放走擎天？”冷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流云無可辯駁，他本就是為放走擎天而來，如今擎天已經(jīng)逃走，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可為何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誤會于他，他的心情從未有過如此沉重……上次去看了擎天之后，他一心想要查清楚當(dāng)年的事情，想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沒想到就聽到了擎天出逃的消息，而正好有人看到了流云偷偷去見了擎天……

    “你就在朝辰宮中好好反省，哪里也不準(zhǔn)去！”知道流云現(xiàn)下肯定是不會安分了，子辰君特意叮囑道。

    流云回想那天發(fā)生的事情，既然是他的錯，那他就要自己做出補償。流云料到了擎天會去極淵之地，便立馬來到此處，等待時機將他擒獲……

    可沒想到擎天居然抱著和流云一起同歸于盡的心思。極淵之地的陣法一旦啟動，只要是妖，通通灰飛煙滅，再無還魂之可能。

    子辰為了流云撤了鎮(zhèn)壓在極淵之地的陣法，被封印之力反噬而致重傷……

    “你當(dāng)日不是說要報復(fù)他嗎？怎么如今倒報在自己身上了？”伊羨看著流云這一臉的魂不守舍，現(xiàn)在重傷的不知道是子辰君還是他？

    流云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個好仙，或者是好妖。

    兩千年前，流云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只當(dāng)自己是妖。那日天庭宮宴，在陌柳上神的幫助下，他和宿霧悄悄混了進去。陌柳是一個神經(jīng)大條的神仙，正宗的神二代，平時無所事事，閑人一個，就愛到處結(jié)交好友，雖然自古至今，天界眾神仙都不太看得上妖魔一族，但是陌柳就不同了，他從來不問身份來歷，朋友之間幫幫小忙，他也是非常可靠的。

    “宴平公主可是天界公認(rèn)的第一美人兒啊，若能見她一面，便覺得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了！”陌柳提到美人兒，眼睛都在發(fā)光了，也虧得他日常和月上仙人走得那么近，也算是閱盡天下美女了，可還是這樣孜孜以求……

    “公認(rèn)？我偏偏不認(rèn)！”這前一句，流云自個兒在心里默默地說出，若是要被他們幾個給聽見了，還不得招致一大堆問題啊，“天下第一美我早就見過了，那可真是令人抓心撓肝兒！”

    “你何時見到的？”宴平公主可是很少在外面顯露容顏的。

    “每時每刻，在夢中……”宿霧最擅長制造夢境，流云在夢中看見一位仙人在撫琴，雖然只是背影，卻已亂了心魂。

    “宴平公主早就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別做夢了！”陌柳笑著說道。對于晏平公主的美貌，陌柳也只是欣賞而已，若是子辰君與公主在一起了，他也不會有什么惋惜的，反而只覺得美好。

    “你是說子辰君？論起外貌兩人倒是天作之合，只不過聽聞宴平公主性子孤傲……”武陽星君也忍不住湊過來，跟他們一起談?wù)撈鹆四莾蓚€謫仙似的人物。

    其實他們這么喜歡，只是因為好看的人要跟好看的人在一起，光是想想就已經(jīng)是神生一大樂事了。

    “好看的人，有點兒脾氣怎么了！”陌柳撇撇嘴，不以為意。

    “子衍君和綺羅仙子本來有婚約在身，誰知子衍君下了趟凡間去歷劫，偏生給悟出了個佛理來，回歸天庭后，決意取消婚約，跟隨太元真人修佛去了，天后便想著將這婚約改為綺羅仙子與子辰君的，結(jié)果又被子辰君給拒了……”

    “你們說，子辰君會不會就是為了宴平公主拒的婚？”大家又有了新的想法了……

    到底是寂寞了上萬年的神仙，閑暇之時若是不能聊些八卦，日子得有多無聊啊！

    “那司命星君是不是攤上麻煩了？”流云不想他們在背后議論子辰君，便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對啊，現(xiàn)在人家正是失意的時候，如果我們這時候去給他送點兒溫暖，日后輪到我們下凡歷劫的時候，請他下手輕點兒，就好說話了。”說到底好像都是司命星君安排的歷劫的命數(shù)的問題……

    “我覺得你說的特別對，快，趕緊去！”流云立馬催促道。

    “宿霧，走了！”眼見著宿霧卻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想必是這宮宴上的酒實在太誘人了些。流云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去湊這個熱鬧，而是一個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著喝酒。

    未名湖畔，此處正是仙霧繚繞，。

    忽見一仙人的背影，雖是披散著頭發(fā)，卻毫無凌亂之感，而讓人感受到十分清爽。流云一手握著美酒，正想要上前去看清仙人的模樣，卻直直地栽了下去……

    第八章 痛下殺手

    是他？流云忙不迭地爬了起來，卻只看見了那人離開的背影，真是遺世獨立，風(fēng)姿綽約啊！流云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聽說過子辰君的美名，早在自己還沒有修煉成人形的時候，曾經(jīng)見過子辰君在瑯琊撫琴的模樣，至今都不能忘懷。為了那個影子，他越發(fā)勤加修煉，終于能夠以人形幻化，與他飲酒撫琴，暢談古今了。

    “一飲滌昏寐，情來朗爽滿天地。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惱……”

    “子辰哥哥，來，你我共飲此杯！”當(dāng)時的流云化名為朝云，與子辰君相談甚歡。

    子辰君看著眼前的少年，像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他大概也是很難得遇到這樣談得相當(dāng)投機的知己好友了。可是相伴的時間終究還是那么短暫，他的身份終究是瞞不過去的。

    “你是妖？”子辰君聲音顫抖。

    “我是妖又如何？”朝云從未在子辰君眼中看到過這樣復(fù)雜的情緒，他心疼地看了一眼子辰君手中的碧霄劍，“你要殺我嗎？”

    “你當(dāng)真如此恨我嗎？”朝云用右手緩緩握起子辰君手中的劍尖，指向自己的咽喉，一滴血滴下來……認(rèn)識這么久以來，子辰都沒有主動問過他是什么人，他也就以為他是不在乎的，他以為他會和旁人不一樣……

    “我可以不在乎……”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確如那冬日暖陽，化去了積在他心頭的冰雪，讓他實實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他以為子辰君心襟曠達，他說過不在乎就不會在意的，可是沒想到轉(zhuǎn)頭他便奉命捉拿了擎天，甚至還想要他的命……

    當(dāng)子辰君將碧霄劍再次指向他的時候，流云眼中的光突然之間就渙散了，“為什么，不是說不在乎嗎？”原來可以不在乎，也是可以在乎的，是嗎？從來這些都只是取決于你……

    這柄劍，原先是護著他的啊！

    在你的心中，重要的還是仙魔有別，更何況我是妖呢？少年再也撐不住，鮮血流了滿地，倒在了地上。子辰君看著少年，心臟像是被狠狠的攥著，他沒有哭，只是回想起他與少年第一次見面，少年的眸子清澈明亮，不經(jīng)世事……

    終于回過神來，流云看著伊羨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勁，“是子辰君派你來的？”

    流云明明應(yīng)該是昏迷在了極淵之地，可是再醒過來的時候，又被關(guān)進了青廬。想不到千年以來，擎天的心計竟然已經(jīng)如此深沉了。枉費他曾經(jīng)還將擎天當(dāng)作好友，為當(dāng)初輕信子辰君，害得他身陷囹圄而自責(zé)不已。這次冒著危險來到天宮，想要救他離開，可是他居然早已經(jīng)有了逃跑的計劃，還在逃走的時候為他設(shè)下了陷阱。或許真相確實如子辰君所說的那樣，擎天一旦逃出，必定會為禍?zhǔn)篱g。可他心中實在是氣不過，子辰君也和天宮的大多一樣，看不起妖魔二族，認(rèn)為身為妖魔，便只知道荼毒蒼生了。

    “是啊。”伊羨見流云似乎絲毫都不知情一樣，不禁有些疑惑了。

    他到底是什么想法？流云更加困惑了。若是子辰君認(rèn)定了是他私自放走的擎天，以子辰君平素冷淡公正無私的態(tài)度，他這一個區(qū)區(qū)看門侍衛(wèi)，小命兒早就不保了。結(jié)果倒是好，他也僅僅是罰自己在朝辰宮反省思過，實質(zhì)上的懲罰卻是沒有下達，如今還派了伊羨過來。這是相信我的意思嗎？

    “那你知道是誰將我從極淵之地救回來的？”流云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可是理智卻又不停地否定這個答案。

    “你不知道？”伊羨有些震驚，他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便以為流云是了解了真相，只不過一時間還不能接受罷了。沒想到竟是如此……

    “怎么了？”流云心里有種預(yù)感，可是又是那么地不真實。

    伊羨默了默，他心里也清楚，現(xiàn)在就算告訴流云也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他和流云這幾千年的交情可不是白費的。

    “是子辰君，他為了救你，可遭了大罪了……”

    流云的眸色漸漸暗沉了下去，原來真的是他，得到了這個答案之后，流云卻反而更加心事沉重了。子辰君，向來是說一不二，公正不阿的，他又怎么會在沒有證據(jù)證明他的清白之時，便對他出手相救呢？

    “你還好吧？”伊羨見流云這般愧疚的模樣，也是于心不忍，“當(dāng)年他對你痛下殺手，你不是一直怨恨他嗎？”

    是啊，不論擎天是不是真的作惡多端，他是為民除害，恪守責(zé)任。可是，千年前的他，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奈何子辰君不愿意相信他，千年的相伴之情，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一直都是想要親手向他報仇的，而這次他為什么又要出手相救呢？難道一個犯了錯的看門侍衛(wèi)，他尚且能夠如此維護，而相伴千年的知己好友，卻只因為身份懸殊，就能夠痛下殺手嗎？在他的心里，難道真的將仙魔之分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朝辰殿。雖然伊羨已經(jīng)勸解過他了，流云終究還是沒能放心得下，不親眼看到子辰君安好，他怕是心神無法安寧。子辰君向來身邊就不留丫鬟服侍的，黎玄上仙此時也不在殿中，倒是為流云創(chuàng)造了一個好機會。

    “君上。”流云靜悄悄地進入了殿內(nèi)，卻和子辰君撞上了個正著。

    “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本君的允許，竟然敢私自出了青廬！”子辰君臉色可見蒼白，聲音雖然平淡，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小仙知罪。”流云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出現(xiàn)也不能幫上任何的忙，可是他就是按捺不住自己，他很想見子辰君一面，確保他安然無恙。

    “君上，您……”

    “咳咳……”子辰君感覺到丹田處氣血翻涌得厲害，不禁握緊了拳頭，頓時青筋冒起，臉色陡然變差了許多。

    “君上！”流云見狀也顧不得體統(tǒng)了，兩步一跨便到了子辰君面前，竟然試圖伸手去探子辰君的脈象。伊羨告訴他，子辰君受傷之后，就閉門不出，甚至都沒有招過任何醫(yī)官入朝辰宮診治，這三日以來，唯一出入朝辰宮的醫(yī)官便只有伊羨了，而伊羨卻是入青廬診治的。

    “知道自己仙力低微，就應(yīng)該明白，極淵之地不是你能擅闖的！倘若再有下一次，本君決不輕饒！”子辰君拂了拂袖子，強大的氣勢便將流云掀翻在地。而子辰君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只是平靜地站了起來。

    “君上，綺羅仙子前來探望。”此時，黎玄進來了。恰巧在門口碰見了綺羅仙子，這幾日她來得勤快，子辰君卻從未接見過她，黎玄便也就心軟幫忙通傳了一聲。

    第九章 聚靈石

    “讓她進來吧。”子辰君轉(zhuǎn)過了身去，語氣十分平淡。

    流云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子辰君，他感覺到子辰君身上的神力似乎沒有從前那般充沛了。他曾經(jīng)也聽說過，天宮里的神仙都是有本源之力護體的，除非傷到本源之力，是很難讓人察覺到仙力有變化的。而如今他一個蠻荒小妖，竟然都能窺視上神。即使此番在極淵之地受了傷，子辰君也不應(yīng)出現(xiàn)此種狀況。

    “朝辰宮你也不必留了，回去繼續(xù)看守擎天妖獸，無令不得離開。”子辰君的意思是要給他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流云心中滿是煩憂，究竟子辰君的傷怎么樣了？

    “是。”流云生生噎下了多余的話語，憑他現(xiàn)在的本事，根本就討不到半點兒便宜，可是……

    “你還待在這里，是嫌處罰不夠嗎？”子辰君冷冽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多謝君上，流云告退。”流云微微抬眸，望了一眼子辰君，他的眼神竟從未在他身上停留過。

    也罷了，當(dāng)初擎天之事，是他誤會了，如今又再次因擎天惹來這許多的麻煩。子辰君身為上神，有護衛(wèi)天宮之責(zé)，殲除妖魔也是他分內(nèi)應(yīng)為之事。流云的確與擎天一早相識，甚至曾經(jīng)是很好的朋友。而子辰君向來就是最重原則與道義的上神，他這一只來歷不明的小妖，跟上古妖獸都扯上了關(guān)系，令人懷疑也是有依據(jù)的。

    出去的時候，流云正好就看見了綺羅仙子一襲紅裙，精神奕奕地走進了殿中。如今流云只是擔(dān)憂子辰君身上的傷，只要確定子辰君真的安然無恙，他便也沒有牽掛了。

    伊羨告訴他，子辰君去了極淵之地，不僅將他帶了回來，更是重新關(guān)押了擎天……

    數(shù)日后。

    “我等奉命前來提審罪仙流云，還不快命他出來！”幾位仙使奉了旨意來到了朝辰宮。

    “子辰君今日一早便出了宮門，你們就敢?guī)藖沓綄m欺負(fù)人了？”向來就沒有任何人敢在朝辰宮大吵大鬧、頤指氣使的。這數(shù)千年來，進入朝辰宮的旨意，都是贊頌子辰君功績，給予封賞的。這回的旨意還真是頭一遭了。

    “大膽！此乃天帝陛下的旨意，”其中一個白頭發(fā)仙使似乎有些氣急敗壞了。

    “怎么辦？”蘇染自然也不敢真的違抗皇帝的命令，“子辰君上不在，黎玄上仙也跟著不見了。流云一個人去的話，會不會出事啊？”聽那仙使的語氣，好像已經(jīng)給流云定下了什么罪名一樣。前幾日還好好的，也不知道這是怎么了，突然就發(fā)生這么多的事情，還偏偏都找到了流云，流云是什么時候跟妖獸扯上關(guān)系了？

    “應(yīng)該沒什么事兒的，流云那么機靈，又不像你我……”蘇玖一邊說著，點著頭認(rèn)同自己現(xiàn)在的想法。

    幾個前去通知流云的小仙并沒有找到流云，可能的地方他們都找過了，竟然也不見半點兒蹤跡。

    “流云如今也不在朝辰宮里，子辰君早已經(jīng)罰他去看守擎天了。所以他現(xiàn)在也不歸我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