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不忠
在婚禮的前一個晚上,陸騁又一次夢到了她——一個陌生人,一個素未相識的女人。 仍然是潮濕的倫敦西區,灰蒙蒙的清晨,細密的雨絲像一張網,劈頭蓋臉將他籠住。 店鋪還未營業,街道、天空、甚至空氣都充盈著透明的灰,然而卻奇異的不使人感到壓抑,他甚至久違地感到了回歸母體般的松懈。 而他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那個女人。 她穿了一襲灰藍色的風衣,寬檐的禮帽也是同色系,像是上世紀的摩登女郎,身形纖細而高挑,幾乎融化在霧氣中。 “一定是個大美人”——盡管她裹得嚴嚴實實,臉也被禮帽幾乎完全遮住。 但只要多看她幾眼,想必誰也能看出端倪來——松弛的狀態、優雅的體態,這已經足以構成美的說服力。 然而美貌對他這樣的階層早就不是稀缺資源,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就是少見的美人。更何況他自認早就過了沉迷皮相的年齡,注目一位異國女士也很有可能讓對方感到冒犯。 他仍然倚靠著墻壁,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在這樣一無所覺的狀態下,一種可以稱之為宿命的偶然性卻發生了。 她臂彎里的小貓忽然跳進了他的懷里。 他與她四目相對。 “阿騁,好福氣啊”,樂楷朝今天的新郎官擠眉弄眼,頗有些意味深長地道。新娘被他調侃地臉色發紅,呵斥他不許亂說話,眼角卻也偷覷陸騁的反應。 只見被打趣的男主角波瀾不驚,那張英俊的面容從始至終都掛著淺笑,看不出被打趣的不悅,但也沒有一絲激動的意味。 何淑之不禁有一絲失望,她知道,陸騁一向這樣冷淡,但對她畢竟有一絲青梅情誼,也從沒對除她之外的任何女性有特殊對待。 本來這一點偏愛已經足夠她自欺欺人——如果她沒看到半年前他失去理智的樣子。 挎在臂彎的手指逐漸收緊,陸騁低頭以眼神詢問她。 何淑之松開手,朝他嬌笑,“阿騁,人家太緊張啦。”不夠愛她又怎樣,永遠被抓在她手中就好了。 陸騁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兩人視線相交,在外人看起來倒是金童玉女,情投意合,知情的樂楷也只能在心底嘆一口氣。 港城兩大老牌世家的聯姻幾乎是轟動全城,英曼酒店的大廳門庭若市。 陸騁垂眼搖晃香檳,含笑聽著妻子和賓客寒暄,偶爾應和幾句,實則早已心不在焉。 好像從那個清晨,他就被困在了倫敦的雨霧里。最初他為此感到惱怒,將生活塞滿工作試圖阻止回憶她,而這確實奏效了,整個白天他再也沒想過她。 然而回憶是一劑慢性毒藥,它像是潛伏的幽靈,總在獨處之時如同蛛網將大腦中的片段捕獲,然后像電影一般反復上演,她的唇、她的眼、她的眉毛……每一幀如同特寫,清晰地令他感到痛苦。 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按照記憶尋找她的替代品——這令他回憶起來感到難堪和恥辱。 求而不得?多不適合他的詞匯。到底是天之驕子,短暫的失控過后誰也不愿將自尊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