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114節
顧全對老夫人態度婉轉些,說了起來:“是啊,老夫人許是不知,禧妃娘娘親自到宮中同貴妃娘娘說的。” 鐘萃并沒有隱藏禧妃的打算,只是這樁事,其實早在傳出來時她就已經知道了。 老夫人好面,一聽顧全這話,再想想從前在宮中見過的娘娘們,一想到這些娘娘們往后看她的目光有異,老夫人就一陣臉皮顫抖。 顧全見狀,說起了鐘王兩家平和下來的好處,又在最后加了一筆:“大殿下再有些日子就要開蒙了,侯府身為外家,若是惹了渾身的流言蜚語來…” 嫡子重要,但在宮中的皇子更重要。 只有皇子好了,整個江陵侯府才能跟著受益,侯府如今的風光才能延續下去。云坤便是受些委屈也無妨,往后府上多補償一二就是。 江陵侯到底在朝中任職,立馬就想清楚了輕重,也不再執著于鐘王兩家誰對誰錯了,他立馬說道:“公公說的是,是我們想岔了。” 老夫人一向以侯爺的意見為主,江陵侯應承下來,老夫人就不反對了。 穆氏還想開口,顧全看過去:“侯夫人莫要在固執了,事情已經傳到宮中了,侯夫人莫非是想讓陛下親自下旨賜婚不成?” 如此,那鐘王兩家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江陵侯不再慣穆氏:“公公放心,本侯已經應下。” 顧全點點頭:“奴才自然是信侯爺的。” 穆氏不愿就此服從,在府上鬧了好幾日,到底被江陵侯壓了下來,請了二夫人姜氏登王家提親,消息傳到鐘云輝耳里,他也只是輕笑一聲。 穆氏當日肯見王夫人母女,是娘家跟他提到了鐘云輝,王夫人有主意幫他壓制這個庶子,穆氏這才應下的。王夫人自己便是正妻,不喜府上庶子女們,自然知道穆氏的態度。 鐘云輝有大官相助,又是舉人,已經完全威脅到了嫡子鐘云坤,穆氏視他為眼中釘rou中刺。她本想聽一聽王夫人的法子,最后卻報應在了嫡子鐘云坤身上。 穆氏起意害人,如今不過是自食其果。 第178章 皇長子滿三周歲后,皇長子的開蒙正式被提上日程。 天子重開宮學,賜下崇明宮匾額,特允宗室子弟入崇明宮讀書,為皇長子和諸位宗室子弟講學的有兩任新科狀元郎,顧元舜和杜君,翰林院兩位侍讀,新提拔了一位侍讀莊侍讀。 顧元舜被加封為正二品太子少師。 同一日,皇長子封定王。 四海升平,定天下太平,八方寧靖。 大越少師并無實權,只做虛銜,但饒是如此,當圣旨到了顧家,整個顧家仍舊被這道旨意內容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怎會如此?” 顧家出了一位正二品的實權顧大人,顧元舜入朝后,便稱他為小顧大人,顧元舜的太子少師雖沒有實權,但在官銜上已經與大伯顧大人平起平坐了。 顧元舜才多大,他還不到而立,已成了二品大員,是顧大人在朝為官幾十載來第一次見到的,以此等年紀便擢升到此番地步的。 何況,大越如今并未有太子,但太子少師卻先立了,這顯然不符合常理,哪有未立太子便先有少師的。 顧大人心里各種念頭閃過,對著同等職位的侄兒,顧大人對他也十分復雜,到底同出一家,顧大人為官幾十年,對朝堂上下的事情不說了如指掌,卻也能猜到大概,但唯有這件事讓顧大人覺得格外怪異。 他叮囑顧元舜:“朝堂上下怕是要起波瀾了,你如今任太子少師,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總之要多加小心。” 對顧元舜這等年輕官員擔任要職,朝中老臣們本就意見頗多,如今顧元舜直接力壓不知多少老臣,讓這些老臣們哪里有顏面的,少不得在朝堂上便要為難他,以往看在顧元舜幾人出自大族,也只是對他們生出幾分警惕,偶爾為難一二,如今這等情況下,他們怕不會再看在往昔的情面上手下留情了。 就是顧大人自己,心里也滋生出陰暗來,顧元舜如此年輕便是正二品的大員,若再給他機會,顧元舜的官職豈不是要超過自己,若他被侄兒越過,怕是到時才會成為這滿朝上下的笑話!但他們到底是一家人,顧大人不得不出言提醒。 顧元舜沒有錯過顧大人看過來的復雜目光,他對著顧大人,仍舊恭恭敬敬:“是,侄兒謝大伯提醒。” 顧大人通身氣派,聞衍輕輕頷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明黃的圣旨上,很快移開,交代兩句便匆匆走了。 大房的人相繼散去,二夫人滿臉喜色:“快快,把這道圣旨奉到祠堂去,也好叫祖宗們看看,咱們家出了個太子少師呢,我兒這才多大,如今便是少師了。” 顧元舜臉上沒有喜氣,他神色凝重,阻止了二夫人:“不必了,這道圣旨就放在二房的院子。” 二夫人不懂官場上的拐彎抹角,滿臉不認同顧元舜的話:“為何?咱們二房也是嫡脈,早前你父在學問上不精進,咱們只能靠著大房,如今你為咱們二房出頭了,咱們為何還得藏著捏著。” 按她的意思,就該把這圣旨掛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好叫顧家所有人都知道,她兒子到底有多優秀! 顧元舜看向她:“母親昨日為何抱怨姨母待母親不如舅舅們?” 二夫人一愣,下意識開口:“我就是心里有些不高興罷了,你姨母為人也太勢力了些,你舅舅們靠得上一些,給他們備的禮就好,認為咱們幫襯不了多少,便禮輕,同是…” 二夫人說著住了嘴,心里明白過來,顧元舜的意思并非是當真問她為何抱怨,而是借著這件事在表達一件事:“你的意思?” “姨母只送一回禮母親就覺得不平,若是姨母日日如此,母親又當如何?” 那就要生恨,斷絕姐妹情分,老死不相往來了。 顧元舜用禮暗指這圣旨,擺在明處,讓別人日日看見,并非是炫耀,而是膈應,讓兩家人生出嫌隙,甚至斷了親緣情分。 “朝中風雨將至,這道圣旨對我而言,尚不知是福是禍,兒子在朝中艱難,還請母親體諒一二。”顧元舜朝二夫人行了禮,帶著妻子龐氏回了他們的小院。 圣心難測,顧元舜交代她:“父親不管事,母親尚不知許多事,家中還需你多cao心了,尤其是咱們二房,各處都要盯緊一點。” 旁氏心里一跳:“爺的意思…” 顧元舜搖搖頭:“無事,只是提早做好準備罷了,越是這等時候,越是要約束好下人,未免讓他們借著名頭去仗勢欺人,犯下錯事。” 旁氏輕輕點頭:“是,妾身定然把家中管理好的。”旁氏有些猶豫,“爺,如今宮中并未立太子,為何要下這樣一道旨意?” 這也是顧元舜不解的地方。 宮中不止嫡子未曾降生,甚至如今連中宮都未立,立少師委實過早了些。 顧元舜只能猜測一二:“許是陛下提前為還未出生的太子先培養屬臣也未可知。” 圣旨下到不久后,貴妃的賞賜也下來了。 鐘萃為幾位先生都備了禮,禮到顧家,很快送到了顧元舜面前來。里邊是兩方硯臺,幾卷孤本,幾幅字畫。 顧家不缺銀兩,家學厚重,這些字畫正是按顧元舜的喜好送來的。 顧元舜心生喜意,在幾幅字畫上拂過,又不禁問道:“貴妃可還給其他家送了?” 現在多事之秋,容不得顧元舜不多想。 太子少師為東宮屬臣,太子班底,陛下既然下這樣的旨意,那他以后身上便有東宮屬臣的印記,是不能與皇子黨走近的。 若是貴妃想借此拉攏他,他是斷然不會應的。 伺候的回道:“送了,幾位先生人人都有份。” 說著,伺候的人遲疑了一二。 “怎么?” 顧元舜側了側身,下人便說:“方才有信傳來,大皇子被封為定王。” 皇子早早被封王賜府的并不少見,當今也不過幾歲就被立為皇太子,顧元舜親眼見過皇長子是何等受寵,對他早早封王之時并不意外。 “定王府邸賜在何處?以何處為封地?” 皇子們賜府封地時,原封地會同時改名,同皇子封號同樣。 下人覺得奇怪的便在此處:“定王并未在宮外賜府邸,賜封地,只賜了宮中承光殿為定王宮室。” 堂堂皇子封王時竟沒有府邸和封地賜下,這哪里不奇怪的。若說受寵,定王不過剛開蒙之齡便封王,也算本朝獨一份了,當是在陛下心里十分有分量的,但偏生封王后,又沒有府邸封地賜下,這又像是不受寵的了。 “承光殿。” 顧元舜微怔,下人不知宮中規矩,但顧元舜卻是知的,皇子們在年滿六歲后都要搬去前殿的皇子所里居住,與諸位兄弟們住在一處,寓意是讓皇子們能培養兄弟之情,但單獨賜下宮殿的卻沒有。 只有皇太子才有單獨的東宮賜下。 顧元舜只覺得如今情形越發復雜,他如今見到字畫的高興之情盡數澆滅,頭疼的揉著眉心,擺擺手讓下人們都去外邊伺候。 沒一會,外邊傳來下人們輕哄著少爺小姐,讓他們不要進來打擾了,顧元舜聽得是一雙子女的聲音,開了口:“讓他們進來吧。” 他這一雙子女平日格外大方懂事,但現在兩人氣鼓鼓的走了進來,女兒眼眶通紅,兒子憤憤不平,一看便是鬧了矛盾。 他們也不過才四五歲的年紀,便是平日里再大方懂事,也會有鬧脾氣的時候,顧元舜見到他們,被朝中煩心事攪得心緒浮躁的情緒一下平復下來,朝他們問道:“怎么了?” 顧小姐先指著旁邊的小少爺開口:“哥哥不好,他說我念書沒用。” 小少爺也不依的開口:“本來就沒用,女子不能參加科舉,也不能當官。” 顧小姐仰著小臉問顧元舜:“爹爹,為何女子不能當官?” 為何女子不能當官? 庶子如何不能被立為皇太子? 在顧小姐問出口的瞬間,顧元舜一下打通了任督二脈。 他終于知道了為何如此違和。 定王,定天下太平。 皇子要賜府封地,皇太子卻是不用,因為皇長子本就要住在宮中,坐鎮東宮,一同臨朝。 當今并非是先立太子少師,再立太子,而是太子早有,才設立了太子少師。 旁氏端了湯水來,見他如此模樣,關切的問道:“爺怎么了?” 顧元舜還為心中的猜測大駭,他在女兒頭上輕輕拂過:“女子雖不能入朝為官,但讀書卻是有用的。” 顧元舜起身,朝旁氏道:“取了朝服來,我要入宮。” 從宮中發出的旨意接連打得人回不過神兒來,各家憂愁下,有顧元舜吸引了所有的風頭,貴妃給幾位先生送禮的事便不值一提。 禮到了杜家,卻只有薄薄的一層,揭開綢布,盤子上只有兩張紙,一張房契,一張銀票。 杜君還未反應過來。 送禮的人在杜君的皂靴上隱晦的看了眼:“杜大人只管收下便是,每位大人處都有禮,大人進京不久,想來在京城還未置辦下產業,娘娘說了,大人好了,也好為朝中辦差,無論何時,杜大人也不要虧待了自己。” 送禮的人走了,鐘云輝從房中走了出來。 他正是為了躲家中鐘王兩家的喜事,這才到好友處稍作歇息一番,鐘王兩家交換了庚帖,今日正在過禮,再過上幾月,等日子定下便要結親了。 世家結親從換庚帖要走好幾載才過完三書六禮,最后結親,但鐘王兩家一切從簡,只短短幾個月就走完了禮。家中氣氛沉悶,尤其母親看他格外不順心,鐘云輝便躲了出來。 他目光落在那張房契上,在杜君肩上重重拍了拍:“你倒是好福氣,這條巷子上住的可都是四五品的官員們,院落清凈,價值不菲。” 杜君從不認為自己高風亮節,不沾銅臭,但卻不知自己在旁人心中,原來是這樣窮困。 “我何時虧待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