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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87節

    兩位王妃臉色一變,卻閉口不言:“世子妃何必來問我們,此事世子妃若是想知,不如問問順王妃,她對此事最是清楚的。”

    說著,二人幾步上前,進了宗親王妃里邊。

    江陵侯府外,幾架車馬停在了門外,守門的下人剛要迎,馬車上,從江陵府歸來的公子們便下了馬車,盡直朝著府中去,七姑娘鐘雪也跟著下了馬車,隨著鐘云輝二人入府。

    他們在江陵府待了不短的時日,是接了京城送去的加急書信才趕了回來。

    侯府主子們都在,看他們踏進門,尤其這次兩位公子下場,雙雙考中舉人,本是叫江陵侯府光耀門楣的喜事,但落在后邊跟著的鐘雪身上,侯府的主子們上上下下便無人能有這心思了。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叫都察院一狀告到了御前去,這在本朝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德妃已經下了旨意來,要在宮中當眾審問裁決,還特意給侯府留了兩分顏面,允他們先辦了年末要嫁女的喜事再入宮。

    德妃旨意下來,整個京城先一步傳遍了,他們臉上哪里還有顏面的。

    第135章

    周歲宴后,皇長子迎風長一般,先還是走路歪歪扭扭的,走幾步就摔,周歲后,雖走路還不大穩當,但已經很少摔到了,鐘萃時常跟在身后,看著他在前邊跑,每回心都狠狠提著,見到他穩當的停下才松了氣。

    他坐在椅上,小腿晃來晃去的,大口大口的吃著嬤嬤喂的流食,等吃完,他仰著小臉,等嬤嬤給他擦嘴凈手,一下就滑到地上要往外跑。

    鐘萃用飯安靜,慢條斯理的,如同教養極好的大家小姐,舉止行云流水,宮中就寢用膳都有規定,寢居榻上不得過子時,身形手的位置,四肢該用甚么姿勢,用膳時得不緊不慢,菜肴過三回便是失禮的。

    杜嬤嬤原本是天子特意調來規勸鐘萃規矩行止的,在鐘萃身邊盡提點之責,在規勸鐘萃舉止后,杜嬤嬤如今也留了下來,跟在鐘萃身邊做起了事。

    鐘萃把銀箸放下,接過杜嬤嬤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這才開了口:“你又去哪兒?”

    皇長子還小,沒跑出去幾步,聽見母妃問,他扭頭仰著小臉朝她笑:“母妃。”說著,他指了指外邊,“玩,玩。”

    母妃這兩個字是目前他講得最清楚的,連父皇這兩個字還叫不明的。他仰著乖巧的臉朝鐘萃笑,叫鐘萃心里頓時軟得一塌糊涂。上輩子的皇子許是見母妃整日愁眉苦臉,身側伺候的宮人們來來去去,受鐘萃膽怯的脾氣所影響,從小便格外懂事,叫人心疼。

    別的皇子鐘萃也是見過的,他們走到哪里都跟著一群人,呼奴喚婢的有人伺候,冷熱有人關懷,便是小小年紀也有皇子威儀,說一不二,高高的仰著頭顱,跟他不一樣,因為有一個不得寵,連性子也如此怯懦的母妃,也叫人看不起。

    皇子是鐘萃心里的疤,一碰便涌出血淚,叫她傷懷愧疚,如今有了補償的機會,她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都捧到他面前,期望他無憂無慮的成長,因此她向來不拘著他。

    鐘萃久久沒說話,皇長子小腳往前邁了邁,烏黑的眼看著她:“母妃。”

    鐘萃回過神,朝他眉眼一彎:“去吧,帶著蕓香跟彩蝶。”

    皇長子身邊自然不只蕓香兩個,還有撥到身邊的顧全玉貴幾個,都是在綴霞宮伺候了好幾載了,鐘萃對他們也放心一些,鐘萃擢升為德妃,按宮中規矩,分到宮中伺候的便有二十位,除了他們母子身邊留下伺候幾年的宮人,分來的宮人便按需分到宮中當差去了。杜嬤嬤經驗足,便幫著鐘萃管著這綴霞宮上下的宮人們。

    皇長子頓時朝外跑,蕓香幾個連忙跟上。杜嬤嬤在身邊欲言又止:“娘娘,皇長子這般年歲雖小,但到底是宮中皇子,這是不是太…”

    杜嬤嬤點到即止,鐘萃知道她想說什么,把帕子遞過去,重新拿了銀箸:“無礙,他還小的。”

    小孩愛玩泥巴想來也是正常的?

    上輩子后宮先被淑賢二妃把持,后被嫡后把持,如同皇子這般不受寵的,連學都沒認真上過幾日,如今與上輩子全然不同,按宮中規矩,在皇子過三周歲后,便要啟蒙開始讀書認字了,若無意外,皇長子在滿三周歲后便要開始啟蒙讀書,他才這么小點,鐘萃又哪里忍心讓他在還不到這個年歲就被拘束著。

    “可是…”杜嬤嬤想說天子幼時便不是這樣的,身為先帝的嫡長子,當今身份尊貴,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著看著,若是做錯一點,便有朝臣進言,后妃記著,行差踏錯不得,在天子啟蒙讀書時,已是小有規矩的了。

    皇長子如今身為天子膝下唯一的皇子,他的一舉一動自也如同天子當年那般被人盯著看著,有不知多少人等著抓綴霞宮的錯處,看綴霞宮的笑話呢。

    宮中皇子尊貴,與外邊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哪里能如同普通孩子那般去玩泥巴的?杜嬤嬤在宮中多年還是頭一回見,便是當年還在宮外,在世家大族家里也不曾見過公子們如此,那可是要被人詬病不學無術的。

    “好了。”鐘萃打斷她,面上渾然不在意杜嬤嬤眼里的顏面、笑話,孩子并非天生便懂事乖巧,能如此的,便是作為當父母的失責,她已經錯過一次了,這次再不會再重蹈覆轍了,“皇子年幼,只是玩一下而已,并不妨礙的,本宮掌著宮務,位及德妃,想來宮中還無人會到本宮面前來說些不中聽的,嬤嬤不必擔憂。”

    杜嬤嬤抬眼。德妃鐘萃只是端坐著,便流露出端莊威嚴,她隨意說著,面上一派坦然,是屬于高位嬪妃們的高貴大氣,杜嬤嬤去歲從前殿到綴霞宮來,那時的德妃性子安靜,不善言辭,如今雖也為人親和,但渾身氣勢與從前身為鐘嬪卻全然不同了。

    杜嬤嬤下意識低下頭:“娘娘說的是。”

    鐘萃用了幾口,放下銀箸,擺了擺手,叫人把飯食撤了下去,去殿外站在廊下看了會皇子玩耍,這才回房里拿了昨日看的書接著看。如今天日轉涼,彩霞捧了衣裳來與她披上,鐘萃聽著外邊的動靜說道:“去瞧瞧明靄。”

    彩霞回道:“殿下身邊夏嬤嬤已經捧了外衣去了。”

    綴霞宮外邊林子樹木眾多,如今多是落了葉,樹上帶著些光禿禿的,無端的叫人心情沉悶了些許來,鐘萃收回目光:“宮中的賞賜可送出去了?”

    卻是杜嬤嬤回了話:“回主子,一早的時候已經派了人去江陵侯府賞了禮。”

    今日正是江陵侯府嫁女之日,雖同是侯府嫁女,但年前嫁的是大房侯爺的嫡女,如今出嫁的卻是二房的嫡女,登門道賀的人家卻是要少上不少。

    與江陵侯府結親的是正四品國子監祭酒關家的大公子,出嫁的關家女們早幾日便到了,與關家有親的顏家女眷更是悉數上京,只等著鐘關兩家結親后便要入宮,一同入宮的除了鐘家女眷,關夫人,德妃還特意提到了關家庶女關瀾。

    翌日只草草喝了敬茶,關夫人便帶著顏家女眷們入宮了,入宮時正遇上鐘家女眷們,鐘關兩家結為姻親,顏關兩家是為姻親,三家本是有些情面的,如今要入宮對峙,現下遇上難免有些不自在。

    前邊宮人引路,關夫人小聲提點顏家女眷們:“行走禁宮之中,不得抬頭,不得四處張望,不得說話,若是遇上貴人,要上前行禮,遇上巡邏的將士要避開些,遇上各處管事們領著人也不要沖撞了去…”

    鐘家女眷入宮數次,對宮中規矩禮儀知之甚深,昨日便再三叮囑過頭一回入宮的鐘雪。皇宮大內,若非不是恩典,以鐘雪的身份是萬萬進不來的,她隨著走在宮道上,同女眷們一般微微低眉,卻到底忍不住左右打量。

    宮道兩側是高高的城墻,宮中不若府上亭臺樓閣,假山假水,一步一景,宮中處處彰顯的是皇權的威嚴,莊重嚴肅,帶著深深凜冽,鐘雪稍稍一抬眼,頓時便見到站在城墻之上,三步一崗,穿著鎧甲,手持長槍的將士,尖槍還泛著銀光,銳利逼人,叫她頓時臉色發白,再不敢抬頭。

    走過長長的宮道,入了后宮中,方才添了幾分柔和,沖淡了幾分那股凜冽之氣,女眷們早先就被宮中威嚴赫赫震懾,如今便是入了后宮也不敢放松,緊緊跟著,與成群結隊的宮婢擦身而過,同幾波后宮嬪妃見過禮,直到到了德妃所居住的綴霞宮,早就只剩恭敬了。

    舉止規矩的宮人把她們引到殿中,請她們落了座,還上了茶點,這才退下去請主子。殿中只數位宮人遠遠規矩的站著,待飲過了茶水,入宮后一直緊提的心稍稍放了些下來。

    相比鐘家女眷,顏家從上到下心中更是忐忑不已,這位德妃的脾性如何她們都不知,誰知這德妃會不會偏袒母族?便是德妃如今不會偏袒,誰知會不會記恨在心中了的,德妃勢大,若是想整治他們,卻是再容易不過的。

    正焦作,外邊宮婢掀了簾子:“娘娘到。”

    鐘萃帶著人進了殿中,早有宮婢上前,出言提點一二規矩:“起,垂首。”

    待鐘萃行至上首坐下,女眷們依次行完禮,這才虛虛抬手:“諸位免禮,坐吧。”

    眾人這才落座,鐘萃目光從她們身上一一看過,并沒有立時過問紛爭,最后只落在坐在最下首的關瀾身上,眼中泛起兩分暖色,又輕輕的溢出一口氣:“本宮與關jiejie也有幾年未見了。”

    關瀾眼中閃過波瀾,目光似億起了從前來,又很快平復下來,起身福禮:“勞娘娘惦念,是妾身的福分。”

    鐘萃在她身上細細看過,心里便有些數了,她這幾位手帕交同為庶女出身,但性格卻全然不同,出自陳國公府的陳盈寬和,薛家出身的薛平嬌俏,關家的關瀾心思細膩,如今她宛若一潭死水,自是表明日子并不好過。

    鐘萃先在心中對顏家添了幾分不喜。

    “關jiejie與我不用這般客氣。”鐘萃言語客氣,落在顏家人耳里,不由得叫她們升了些想法來,顏夫人大著膽子往上瞥了眼,頓時在心里感嘆一聲,這位德妃娘娘樣貌倒是生得楚楚動人。

    鐘萃今日穿戴并不濃重,一身翠綠色的衣裙,金銀絲勾著邊,隱隱露出些紋路來,腰肢纖細款款,姿態從容高貴,頭上連一根金簪都未插,只戴了幾朵宮絨,綴著個頭不一的真珠,不如穿金戴銀般張揚,卻貴重典雅,越發襯得她貌美。

    顏家人上京前,顏大人也仔細與她們說過的,這位德妃也是庶女出身,卻入宮不過短短幾年便從才人一躍成了德妃,榮寵后宮,手段也定是十分了得,要她們小心為上,處處謹慎。

    顏夫人本也如此以為,一直不敢放松,只聽著這位德妃再三言語客氣,便覺得許是大人太擔憂了,這德妃如此嬌柔,想來能榮寵后宮,非是有何手段,而是靠著這美貌顏色才入了帝王的眼。

    但自古以來,以色侍人者哪有恒久的,顏大人不曾見過,顏夫人親眼見了人,心里先便輕視了三分,如她們這等夫人們,最是會媚上欺下,見縫鉆營,顏夫人捧著笑臉正要開口,憑著口舌把事情大事化了的。

    鐘萃臉上的客氣一收,定定看著人,面上毫無表情,叫人絲毫瞧不出情緒來,當先發問:“你便是那位被當眾羞辱的知府夫人?本宮問你,你被當眾羞辱,可是曾與人發生過矛盾,叫人心懷惡意,這才當眾在外羞辱于你的?”

    顏夫人被截了話,心中滿腹委屈。頓時白了臉。

    她冤枉啊!早前她甚至連那鐘家七姑娘是誰都不知道的,如何跟人先結了仇的?

    第136章

    前殿里,聞衍聽著人傳來的消息,難得擱下筆,放下折子,饒有興致的問了聲:“鐘妃當真是如此問的?”

    楊培在中間傳著消息,陪著笑回道:“是,傳來的消息是這樣說的,鐘妃娘娘問那位顏夫人可是早前與侯府七姑娘結怨了的。”

    聞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之前沒問話?”

    楊培搖搖頭,仔細想著宮人從綴霞宮那邊傳來的消息:“鐘妃娘娘之前只與關家那位出嫁的庶女說過兩句,當年鐘妃娘娘入宮時的名錄上倒是寫上過幾句。”楊培驟然想起了當年鐘妃作為秀女時淑賢二妃那邊遞上來的名錄,那名錄上便有記載,鐘妃娘娘在宮外有幾位手帕交,這關家庶女便是其中一位。

    “想來也是許久未見,突然在宮中得見舊友,難免更親近一些。”楊培還說道。

    “是嗎?”聞衍只意味不明的說了兩個字。鐘萃是她一手教出來的,鐘氏為人雖性情溫和,做事規矩認真,但她認定的事卻也是非常倔強的。嫡庶有別這等事,鐘氏曾在天子面前大逆不道過一回,之后便再也不曾提起,連天子都以為她是當真明白了,如今看來哪里是明白了,不過是嘴上不提,放在心里去了。

    這件事牽涉到宮妃,不止是都察院送來的折子上已經詳盡的描述了經過,連遠在江陵府的顏知府在得知德妃召顏家女眷入宮審問后也遞了折子來,絲毫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事情起末,與都察院上奏相差無幾。

    折子不止天子看過,也同樣送去了綴霞宮,誰錯誰對,不止天子心知肚明,鐘萃心里也一清二楚,哪里用得著問顏夫人是否有舊怨的,天子哪里猜不到,這不過是她借題發揮罷了。

    鐘氏借題發揮,借的正是這恩怨,發難的對象變成了顏夫人,所謂目的正是因為這位出身關家的庶女,如今下嫁顏家。

    聞衍自幼便習帝王規訓,知道嫡庶有別,嫡為正統,便是如今這個規矩也絲毫不曾動搖,只是想著這鐘氏,對“庶”難得升起了一些疑惑來:“這位關家庶女,可有何不妥的?”

    楊培伺候在天子身側,所知皆是從宮人傳達而來,前殿宮人辦事妥當,倒是對所有人都仔細描繪過,察言觀色到到各種細節上,只等主子若是問能答上來的,楊培負責傳達,聽主子問,便把先前宮人說的關于這位關家庶女的事想了想。

    宮人不知這位關家庶女與鐘妃有這段關系,對這位無足輕重的關家庶女也只簡單描述過幾句:“奴才聽下邊人說這位關家庶女性子安靜,穿戴配飾也略有些簡單。”

    不過三言兩語,便把關瀾的處境道了個明白。宮人都精明,逢人說好話,能讓他們這般形容,可見關家庶女的穿戴委實太簡樸了些,再是庶女出身,到底是官家千金,入宮豈有不裝點門面的道理。

    楊培這些當上主子心腹的更是一聽就明白了,這位關家庶女想來在夫家過得并不好,他們只聽三言兩語心里便有了譜,何況是叫鐘妃娘娘親眼看個明白,心里哪有不惱怒的道理,只楊培摸不準天子的意思,略微有些遲疑:“陛下,可要奴才去綴霞宮說上一聲…”楊培的意思,是問要不要同鐘妃娘娘說上一聲,莫要太過了的。

    聞衍垂下眉眼,掩下所有情緒,只抬了抬手,溢出了一聲嘆:“罷了,由她去吧。”

    楊培眼中微微驚訝,天子重規矩,旁的向來都是大不過規矩去的,陛下更是以身作則,如今卻公然對鐘妃娘娘這般行徑裝聾作啞,毫不示下,足見鐘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楊培在心中把綴霞宮的位置又往上提了提,微微弓身,退至一旁:“是。”

    天子重新拿了奏折批閱起來。

    顏夫人被喝問得一怔,心中滿是委屈,對上鐘萃看過來的目光,不帶絲毫情緒,宛若是在看一個死物一般,叫顏夫人頓時心神一震,心頭那些荒唐的想法頓時消散。

    庶女出身,不過三四載就從最低的才人爬到眾妃之首,越過入宮多年的潛邸老人,還誕下皇長子,陛下如今唯一的皇子,且能安穩如今,還掌著宮務,這位德妃若是當真只靠著美貌,沒有絲毫手段,只怕是早就叫人給拉下來了,哪里還有這等風光?

    便是這嬪妃審問臣婦的事早前也是沒有過的,若非皇后,誰敢開這個口,但這德妃不止開了,還當真傳了令來,還是大人說的是,這位德妃手段過人,又深得天子寵愛,在德妃面前,應當小心謹慎,是她只看德妃外貌嬌柔便輕了心,險些栽了進去。

    “德妃娘娘,臣婦冤枉啊。”顏夫人急忙解釋:“臣婦與七姑娘素不相識,七姑娘頭一回來江陵府,臣婦也不過上京數回,未曾與人發生口角恩怨,豈有與七姑娘結怨的?”

    “誰知道有沒有的?”鐘雪在一旁冷哼一聲:“你不也說了上京數回了么,本姑娘早前年幼無知,許是你曾在京城時正與我撞上了呢?”

    鐘雪跟戰戰兢兢的顏夫人不同,德妃與侯府再不親近,與她們有些嫌隙,但到底她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們,侯府其他人德妃能不管,但她們可是嫡親姐們,與其他人可不同,哪里有當真治她罪的。

    侯府的意思,若是宮中降罪,她們便求求情,稱鐘雪年幼無知,說話直爽了些,非是當真有意辱罵官家夫人。

    鐘雪還未定下親事,是未出閣的姑娘,旁人對她難免寬容些,稱年幼無知倒也說得過去,只要宮中不降罪,外邊不知真假,他們在散播一些話出去,鐘雪品行不端對侯府的影響便小,若讓宮中降了罪,整個京城都知曉,侯府其他還未定親的姑娘們哪里還能說到好親事的。

    侯府幾位主子連日想著法子,最后再三思慮,只能用“求情”這個辦法。

    侯府對鐘雪有安排,只要她最后認罪求情,求得德妃從輕發落就是。聽得鐘萃喝問顏夫人的話,卻叫鐘雪頓時茅塞頓開。

    德妃果真是顧忌著姐妹情分的,先一步問責到顏夫人頭上,為她開脫起來,鐘雪膽子頓時大了起來,順著顏夫人的話便胡攪蠻纏起來。

    顏夫人齜牙欲裂,恨恨瞪著鐘雪:“七姑娘可不能胡亂給人安罪,臣婦上京不過三回,一回隨大人回京謝恩,一回探病外家,一回卻是與關夫人商議兩家親事,三回都是來去匆忙,在京中只待了三兩日,不曾在外走動交往,如何去見過七姑娘的?”

    對顏夫人來說,她卻是生受了回無妄之災,她與這侯府七姑娘本就素不相識,偏偏鐘雪拿她立威名,殺了她知府夫人的威風,礙于侯府和德妃的面上,顏夫人白白挨了這災,在江陵府已不知叫人在暗地里笑話過多少次,這她都忍了下來,如今當場對質還要叫她誣賴的,顏夫人并非沒有氣性。

    見人氣急,侯夫人穆氏出來打了圓場:“顏夫人莫與她計較,她就是這般小孩脾性,說話并非入了心的。”

    顏夫人咬咬牙,側開了臉:“侯夫人還是管一管家中的小輩才是,臣婦已被當眾辱過一回,再有兩回,臣婦倒是不知這小輩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了。”

    顏夫人跪伏在地上:“德妃娘娘,臣婦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還請娘娘明鑒。”

    事情再是清楚不過,如今能一言決斷的便是端坐在上首的鐘萃,只等著她裁決。鐘萃面無表情,目光落在顏夫人身上不作聲。

    德妃不開口,四處的嬤嬤、宮婢們目不斜視,規矩的站著,叫殿中越發安靜,隨著時間流走,越發叫人心焦忐忑,恨不得立時頭上那決定便落下來的。

    良久,顏夫人身子開始顫顫巍巍,自她嫁到顏家,隨著顏大人赴任江陵府后,除了上邊的老太太,顏夫人在知府府上前呼后擁,連江陵府的各家夫人們也尊著她、敬著她,顏夫人多年高高在上,少有這樣狼狽,等著別人發落的時候。從來,都只有她發落別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