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84節
楊培伺候天子身側多年,也是頭一回見天子這般明目張膽偏袒的,天子頭一回偏袒的在楊培記憶中,往前數只有太后娘娘一個。 因著帝位之爭,太后娘娘曾中了招,傷到了臉,宮中主子,上至帝王,下至臣下,皆要四肢健全,樣貌周正,身無明顯傷疤殘疾,尤其是入宮的后妃們,因著要伺候的是天子,在入宮之初,便要有嬤嬤親自查驗身體,有明顯疾癥者是萬不能擔任高位的,這是自來的規矩。 拿捏著這個把柄,高太后當年險些被逼著剝奪了皇后之位,是天子帶兵挾持,與群臣據理力爭,這才叫先帝等人退了一步。 楊培還記得當年對峙時的那種氣氛,天子領兵從外趕回來,渾身還帶著血跡,大殿中如同久未開刃的銅臭味一般,帶著森森腥氣,天子凜然冷酷,一身盔甲還有鮮血順著甲胄紋路流下,在殿中流淌成一汪水洼,就此震撼住先帝一干人等和文武朝臣,叫他們再也說不出祖宗規矩之類的話。 如今天子登基數年,朝中一應早在掌控之中,面對參奏,天子已不用攜兵震懾,但天子袒護之心卻是叫人在心中暗暗吃驚。 不止楊培,文武大臣心頭各有想法。 鐘正江對天子如此袒護宮中的德妃十分得意,鐘雪闖禍都未曾牽連到德妃身上,可見德妃盛寵,鮮有人能扳倒的,天子對寵愛德妃,他們江陵侯府是德妃母族,自也會受兩分照拂的。妹夫趙大人的叮囑,鐘正江并非半點不入心,回了府上后便命人給江陵府傳信,言辭鄭重的告誡鐘雪勿要再生事端。 鐘家族長為人古板,恪守禮儀,對庶女記在正室名下十分反感,按鐘雪之前想的,有了江陵侯的親筆書信,又抬出了宮中的德妃來,族長要識時務,只是當即便要開祠堂把此事辦妥當。 只出乎她意料的是族長軟硬不吃,并不肯開祠堂,糾纏了兩日,鐘雪隨著兩位兄長一起去了知府府顏家的鹿鳴宴。 鐘雪是女子,女子們都在后院中,剛過了前廳,鐘云輝二人隨著顏家大公子顏錦慶去了前院,廊下,顏大小姐顏如玉娉婷的站著,親自迎鐘雪入后院。 鐘雪在顏如玉身上看了眼,想來也是認出了她,高高仰著頭顱,朝顏如玉點頭:“帶路吧。” 顏如玉身為江陵府小姐中頭一個,卻是第一回 叫人不看在眼里的,對顏如玉自是覺得奇恥大辱,但顏大人同她交代過這鐘雪的背景,顏家惹不起,只能捧著、哄著,顏如玉只能強忍下來,把人帶到后院。 鐘雪身份特殊,連顏老夫人也不敢托大,鐘雪朝她見禮,還沒完,顏老夫人就笑盈盈指著左邊第一個位置,請她入座:“鐘小姐遠道而來,今日才請你登門,實在是家中辦事不妥,鐘小姐快些請坐。” 鐘雪本就看不上顏家這院中烏泱泱的,提了裙擺便在左邊坐下了,連一句客套話都沒有的,可謂是十分囂張了,顏家人面色都有些難看,反倒是今日登門參加鹿鳴宴的夫人小姐多有在她身上打量。 顏如玉前兩日眾目睽睽被人欺負的事她們都有所耳聞,這還是頭一回見到人,甚至頭一回見在江陵府向來高貴的顏家人也有這等委曲求全的時候。 消息不靈通的,悄悄問了起來:“這位小姐什么來頭?怎的連顏家對她也如此客氣的。” “還有誰家的?江陵侯府的姑娘?!痹诮旮?,也只有遠在京城的江陵侯府的姑娘們能比知府大人家的千金金貴了。只那江陵侯府遠在京中,鮮少會回江陵府,更闊論是讓姑娘回來了。 有人見顏家老夫人幾個的反應,卻是更不解了:“便是那江陵侯府的姑娘,也不該有這么大的架子吧,老夫人好歹那也是長輩,又是顏大人的母親,正四品官的生母,按理也是敕命,一個侯府姑娘哪里能擺譜擺得比老夫人還高的?!?/br> 說話的往前邊看了眼,見老夫人等都圍著那江陵侯府的小姐說著話,這才小聲說道:“敕命又如何,人家這位背后那可是有靠山的,宮中的娘娘可是親jiejie,誰敢開罪她的?!?/br> 鐘雪的身份在江陵府官場上并不是甚秘密的,當日貢院外的事,貢院里的大人們都是聽見了的,事關宮中嬪妃,大人們雖心知肚明,不曾朝外傳去,但在江陵府的官場上卻是人盡皆知的。 問話的不吭聲了,也難怪連知府家都要吃下這個悶虧,顏大小姐吃了虧還要笑臉相迎,卻原來是遇上了更厲害的。 也不是沒人想在鐘雪面前討好一二,只是見著鐘雪這般脾性,官家夫人們要臉面,生怕湊上去出了丑,等會下不來臺,對他們這等有身份有地位的夫人們而言,顏面也是放頭等的。 官家夫人們還在猶豫著,富家夫人們卻沒這個顧忌,不時湊上去說上幾句,鐘雪被捧得高興,偶爾也朝她們露兩個笑臉來。 在京城時,她的身份可沒這么好用,京中貴女甚多,身份比鐘雪高的不知凡幾,便是有德妃這一層身份在,也只能夠讓鐘雪勉強入了貴女們的眼,貴女們幼承庭訓,與鐘雪可不同,在貴女們當中,鐘雪插不上話,旁的貴女們也不會特意的討好她。 哪里像是在這里,連知府的千金都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百般委屈卻又只能隱忍不發。 鐘雪給顏面,夫人們更加奉承,正說著,外邊下人匆匆趕來,提到鐘云輝離府的事,臨走叮囑鐘雪要謹言慎行,莫要再生出事端來。 鐘雪只聽到前邊便擺擺手,揮退了下人,眉心十分不耐。 同為侯府庶子女,她憑什么要聽別人吩咐? 身邊不知個中內情,只縫插針的捧著,滿臉替她正色:“姑娘不必生氣,以姑娘的人物品貌,定是家中傾力培養的大家嫡女,何必與那些不懂事的計較?!?/br> 關瀾在外走動許久,眼見時辰不早,便帶著人重新回了來,她剛踏進門,鐘雪身邊的人撇了撇嘴兒,說了句:“比方說那等庶女便是上不得臺面的,便是出身再好的家中又如何,嫡庶分明,做出這等高傲的模樣又有何用,反倒叫人生厭,別說在官家了,便是在我們商賈人家那都是看不上的…” 鐘雪打斷她的話,冷著臉:“你說什么?” 這位穿金戴銀的夫人摸不準鐘雪的脾氣,見她驟然冷下臉,細細想了想,沒覺得方才說的話有何問題的,她說的正是剛進門的顏家大少夫人關瀾,江陵府的夫人們也都是看顏家行事的,顏家娶了這位大少夫人進門,從上到下都看不上眼,他們自然也跟著看不上,這位顏大少夫人的不討婆家歡喜可是江陵府眾所周知的。 她下意識的重復起來:“我說姑娘定是家中傾力培養的大家嫡女…” “下一句?!?/br> “下、下一句,下一句是嫡庶分明,庶女都是上不得臺面的…” ——“啪”的一聲脆響。 房中夫人們朝著這處看來,穿金戴銀的夫人捂著半張臉跌坐在地上,頭上戴的金釵掉在地上兩支,她眼中還帶著不敢置信,她分明是在恭維人,怎么就憑白的挨了打的,如此眾目睽睽之下,便是商賈之家的夫人也是要些臉面的,夫人眼中蓄著淚花,又羞又惱,都忘記了鐘雪是顏家的貴客,腦子一熱,頓時脫口而出:“你憑什么打人!” 關瀾腳步一頓,房中的夫人們更是倒吸一口氣,江陵府多年來,卻是從未有大戶人家的小姐眾目睽睽之下如此逞兇打人的,連顏如玉那般頤指氣使在外都會顧忌一二的。這位從京城來的侯府小姐怎么敢的?! 鐘雪抬著臉:“本姑娘就是打了你一巴掌又如何?” 顏夫人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了兩句,好好的日子在顏家發生了這等事,換做往日,她早就命人把人趕出去了,但對上鐘雪,顏夫人卻只能忍著怒氣,迎著笑,充當起了和事佬來:“鐘姑娘,這是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不如咱們好好說說?!?/br> 鐘雪看向顏夫人,在她身上打量一二,突然開口問了起來:“顏夫人,你說,這庶女可是不是上不得臺面?” 顏夫人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來。 庶女自然是比不得嫡女,上不得臺面的!但顏夫人對鐘雪的身家知根知底,如今是萬不能按自己想的回話,顏夫人勉強笑笑:“鐘姑娘這話說的,甚么嫡嫡庶庶的,不都是出自同府么?!?/br> 顏夫人往??刹皇沁@般說的,尤其是當著關瀾這個兒媳婦,她向來是不掩飾自己對庶女的不喜,看不上的,甚至在下人面前也從不避諱的。關瀾忍不住勾了勾唇。 鐘雪本就因族長不肯記名之事惱怒得很,如今又聽人一口一個庶女,上不得臺面的話,哪里還忍得住的,她嗤笑一聲,不知對顏夫人的話滿意還是不滿意,只從顏夫人身上移到先前口口聲聲嫌棄庶女的夫人身上,滿是厭惡:“知道本姑娘為何打了你么?” “本姑娘便是你口中的庶女?!?/br> 她說得輕,但卻叫挨了一巴掌的夫人瞪大了眼。 “庶女怎么了?本姑娘便是庶女出身,與宮中的德妃娘娘乃一母同胞,德妃娘娘也是庶女出身,皇長子殿下的生母,怎么,莫非德妃娘娘也上不得臺面?” 顏夫人大驚失色:“七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的?!?/br> 老夫人也趕緊打起了圓場來:“是啊,這不過是她不知姑娘的身份這才胡言亂語,說起來我們顏家與侯府也是有些關系的,顏關兩家是姻親,聽聞年底侯府的姑娘便要嫁入關家了,咱們說來也都是一家人的?!?/br> 鐘雪撇撇嘴,卻到底沒反駁,她起了身:“算了,這宴著實沒意思,本姑娘先走一步?!?/br> 顏夫人勸了兩句,見鐘雪盡直往外走,只得叫顏如玉跟了上去,把人送走,顏夫人雖嘴里挽留,但鐘雪要走,顏夫人心里卻是狠狠松了一口氣的。 實在是這位七姑娘太混不吝了些,脾性太大了,哪有好人家的女兒家動不動會動手的,實在太粗俗了些,庶女卻當真是庶女,至少她卻從未見過有哪家嫡女如此行事的。 自都察院謝大人參奏后,宮內宮外皆知天子態度,謝奎參奏不成反倒惹了天子不悅,又叫同僚排斥,上朝時臉色便格外難看。 尤其與江陵侯鐘正江相比,鐘正江春風得意,兩人在當日大朝會便爭論過一番,如今在朝內外遇見,也難免唇槍舌戰,鐘正江仗著有天子偏袒,每回都堵得謝奎說不出話來。 謝奎一進都察院,下官見他臉色不好,當下便猜到了幾分,這連著快兩旬來,謝大人都是如此,下官已然見怪不怪了,忙讓人送了茶點來,親自遞了過去,勸道:“大人何必跟江陵侯計較,那鐘家闔府只江陵侯掛了個五品閑職,再沒出甚么能人出來,若是陛下當真偏袒鐘家,又如何不肯提拔一二的?” 謝奎哪里不知道這個道理,天子若是當真要提拔,給那江陵侯只提拔一分,那江陵侯也不至于多年還寸步未進,若不是江陵侯府出了個好女兒,在這京城里哪里又有如今的風光的,但他只一想到那江陵侯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便心氣不順,哪里還能冷靜下來的。 下官繼續說著:“如今他正是得勢之時,不如大人先忍一忍,咱們慢慢看著,這得意之人總有露出破綻的一日,待咱們抓了那破綻來,再狠狠的參上一本,定能叫他悔不當初?!?/br> 謝奎叫下官一點點勸了下來,理智也慢慢也恢復,狠狠點頭:“不錯,那鐘侯爺本就名聲不顯,本官何必跟他爭個高下,反倒叫旁人看了笑話的?!?/br> 正說著,外邊傳來了動靜,卻是調任去江陵府的唐大人回京了。謝奎臉上大喜,帶著下官出門,朝唐大人抬抬手:“大人可算是回來了。” 唐大人風塵仆仆,從江陵府回來直奔了都察院,連唐府都沒入,也朝謝奎回了禮:“謝大人,多日不見?!?/br> 都察院行都察之責,以左都御史、右都御史為首,為正二品,往下左都副御史、右都副御史,為正三品,左僉都御史、右僉都御史為正四品,唐大人身為正四品右僉都御史,領命赴任,如今回來,稍作休整后便要朝上峰匯報的。 謝奎多日來伸手參奏之擾,起因正是因著唐大人給他寫的一封書信,如今唐大人就在面前,謝大人也顧不得其他:“唐大人,上回那封信你可還記得?” 唐大人看過來,面上有些詫異,卻還是點點頭:“自是記得的。”唐大人給謝奎寄信,便是知道這位同僚脾性直,做事沖動。 謝大人把當日參本的事一一說了:“…本官按唐大人說的參奏,卻全然無用,陛下許是覺著并無甚出格之處,連訓斥都不曾訓斥,總之,如今那德妃娘娘深得陛下寵愛,本官已是參不動的,好叫唐大人知道,便是唐大人另有想法,本官勸大人也不要去碰上的?!?/br> 唐大人倒是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了,似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朝謝大人安撫道:“本官知道了,多謝謝大人提點,不過本官卻并非去做那等沒把握的事的?!?/br> 謝奎看他模樣,眉心一蹙,到底身為同僚,他已是提點過,唐大人若是聽不進,那便也不賴他了的,謝奎拱拱手告辭:“唐大人先忙著,本官還有事。” 唐大人回了禮,休整了一番,很快便同上峰右都副御史匯報此次監考之事。 通政司一早送了折子來,天子昨夜安歇在綴霞宮,一早陪著鐘萃母子兩個用了早食才回了前殿。“待會去看看庫房里有甚能用得上的,挑了都送到綴霞宮去。” 天子吩咐下去,楊培弓身應了聲,瞥見天子肩處的衣裳沾著水滯,開口說了聲:“陛下,可要換件衣裳?” 聞衍扭頭看了眼,淡淡的回拒:“不了,就這樣吧?!?/br> 皇長子即將滿周歲了,宮中已開始準備皇長子的周歲宴。皇長子是個白白胖胖的胖小子,他現在倒是對聞衍這個父皇很是喜歡,尤其是被父皇抱著時,小手摟著人,烏黑的眼到處打量,比被宮人嬤嬤們抱著時更高興些,聞衍肩上的水滯便是早上抱著人時留下的。 聞衍離開時,他還哭鬧了幾聲,叫聞衍心中軟了又軟,再三才硬下心腸來?;书L子如今還太小了些,放在前殿里也不適合,待他再大些,能走能跑了,再到前殿來也能顧及到他。 聞衍就著宮人送來的香茶喝了一口,打開了通政司送來的折子細細看了起來,不時用筆沾著朱砂點了點。 直到翻開一本折子,天子的臉色先是一沉,折子被重重扔到案上:“這些下官,當真是盯著朕的后宮沒完沒了了的?!?/br> 楊培心里一個咯噔,連忙把折子撿起來,“陛下喜怒,保重龍體為重?!?/br> 聞衍冷哼一聲:“喜怒,朕如何喜怒,設都察院本是叫他們都察百官言行,他們倒好,把朕的話當耳旁風了,眼睛不盯著百官,反倒是在朕的后宮里緊抓不放了,你看看他們都說什么,簡直是混賬!” 楊培打開折子,快速的看了起來,也被都察院上呈的折子給嚇了一跳。都察院折子上參的仍是德妃娘娘,參德妃娘娘縱容令妹當庭折辱官家夫人外,如今又多了兩條罪狀,其一是動手打人,其二是強搶人夫,仗勢欺人,要頭名解元退親。 楊培滿臉震驚:“這…” 這位德妃親妹與德妃娘娘卻是半分都不像的。 若換做往日,此等德行,都察院參也是參江陵侯府教女不嚴,如今德妃娘娘位居高位,都察院參本便當先沖著德妃娘娘來了。 這份折子,聞衍原本是留中不發的,卻在壓下的時候,想到了甚,先前震怒的態度陡然轉變,眼眸幽然轉深:“把這份折子送去綴霞宮?!?/br> 都察院接連上奏,非要參德妃,大有要參倒的意思,他倒是能壓下去,但鐘氏身為后宮嬪妃,哪里見過這般不罷休的陣仗的,他等著這鐘氏在看了折子后來求一求他。 第131章 都察院行都察行事,掌監察、彈劾、建議,與刑部、大理石并成為三司會審,先帝時都察院稱御史臺,只有參本的權利,到當今才改稱為都察院,賦予了監管之責,更設有監察御史,巡按州、縣,專事當地官員的考察、彈劾??梢哉f都察院是當今一手扶植起來的。 都察院上設有都察左、右都御史,下有左、右都副御史,左、右僉都御史,與其他六部,甚至通政司、大理寺等各部、各科都不同,各部上峰尚書、下到侍郎左、右只一人,只都察院設立官員數額無限制。到如今,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左、右都副御史都各有好幾位,更不提再下邊的左、右僉都御史了。 都察院行都察之責的官員多,又素來由天子一手提拔起來,是天子放在前朝,掣肘百官的一雙眼,是天子心腹,給了都察院無數權利。都察院存在十載,里邊官員也數度裁換,調任,里邊的都察院大臣眾多,在有數位能做主的上峰在后,也逐漸形成了站隊、排擠,生出了小心思。 這原本就不是天子樂意見到的,他扶持都察院,讓都察院位列九卿之一,便是從內閣、六部之外徹底的掌控一個,為天子眼,為天子監督,為天子行駛沖鋒,直言不諱,都察院如今內部與從前不同,天子不是沒有察覺,只是不曾想到都察院如今已經伸手到天子后宮了。 折子被送去了綴霞宮,聞衍目光依舊沉沉。四海安定,但朝中上下的風氣卻不如從前,文武百官身上的銳利逐漸消退,沉浸于如今的太平中,頗有些不思進取之心,反倒把目光放到了爭斗構陷當中。 這些人想做什么,聞衍心知肚明。不過是仗著早前那點功績,見天子比從前心軟,逐漸露出了原本的目的,妄想與天子分庭抗衡,插手朝中政務,甚至還想左右下一任天子人選。 聞衍低低嘆了口氣。到底是身邊能人備出者甚少,百官早前被世家大族所占,科舉從設立之初到如今時間尚短,還不能與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們想抗衡,甚至因著先帝和奪嫡之事,科舉一度中止。 登基不過十載,科舉也才重啟十載罷了,選拔出來的官員年輕,經驗不足,多是在翰林當值,或是派遣出去打磨,與為官幾十年的大臣們相比,到底青澀。好在科舉進展頗有成效,倒也出了些可用之人,比如留給皇長子的狀元郎小顧大人。 想到皇長子明靄,聞衍心中的陰暗消退幾分,如今皇長子還小,這些剛通過科舉出來的下官經過磨礪,待皇長子長成,他們倒是正適合為太子鞍前馬后。至于現在這些老臣,如今他還在呢,自然能壓得了這一朝,把他們徹底清肅,為太子開辟出一條路,好叫他能安順的接下這個位置來。 想通這點,聞衍又取了一本折子來,看到一半,他突然出聲問了句:“趙勵是何時調任回來的?” 一味的壓制不是辦法,天子也不希望當以后把這個天下交到太子手上時混亂不堪,該清理的該安插的也同樣要做,只有如此交付下去的才會是一個清平安泰的江山。 楊培把折子交給了徒弟楊喜,聽到天子問話,楊培在心里算了算,這才回話:“陛下,趙勵大人從外地調任回來已三載了?!?/br> 德妃娘娘三年前入宮,趙勵趙大人正是同年調任回京,說來入都察院的時日與德妃娘娘入宮的時日都相差無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