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70節
“嗯。”聞衍應了聲兒,抬步朝外,剛走了兩步,回頭見鐘萃還保持著福禮的姿勢,面上連半點挽留都不曾,雖在天子心中,若是以后的中宮,自該是這般寵辱不驚,但把鐘萃與其她嬪妃相比,換做別的嬪妃,少不得會再三挽留一下,溫言妥帖的,只有她,當真是半點不會侍奉揣度,又忍不住叫天子心中一堵。 聞衍甩了甩袖,跨出門,楊培已經候在了外邊,等天子一出門便迎上來跟在身后,一路出了綴霞宮。 夜已深,各宮都已落了鎖,只有巡邏的侍衛不時在宮中穿行而過,見了天子一行,遠遠的見了禮。 聞衍負著手,如閑庭信步一般,楊培伺候天子多年,天子這般情緒外露卻是少見,周身都透著高興的模樣,楊培在前邊提燈照路,估摸著現下天子心情大好,便也大著膽子說了句:“嬪主子把皇長子照顧得真不錯,每日還得去內務處呢。” 聞衍大方應承:“嗯。” 這鐘氏為人自是挑不出錯來,但那熙妃卻是個藏jian的,她倒是說錯了一句,非是朕在意鐘氏,而是那鐘氏在意朕! 第108章 天子雖只短短的說了一個字,聽在楊培耳里卻有些不同。這幾日天子連綴霞宮一句都不曾提到,雖與平常一般無二,多是在前殿處置宮務,召見文武大臣們,但楊培等御前一干人等伺候天子多年,便是天子如常,卻仍叫他們下意識小心謹慎。 到現在,楊培連著提了好幾日的心才得以放回去些。天子心情高興了,他們伺候在御前的才能松泛幾分。要他說起來,這回回陛下心緒不好了,往綴霞宮走走,出來后便不一樣了,上回陛下進后宮去了那怡春宮出來,楊培本也大著膽子要建議陛下往綴霞宮坐坐的,誰料陛下卻盡直回了前殿,反倒是白白不高興了好幾日。 楊培提燈照路,還分神想著這些,面上不敢露出半絲端倪,穩穩當當的在前邊走著,路上十分安靜,只有一行人發出的走動的腳步聲來,一直到了前殿里,揮退了伺候的宮人后,楊培又連忙命人上茶抬水來等。 下邊早就置辦妥當,很快便有御前宮人們魚貫而入,楊培便替天子寬衣洗漱,待洗漱后,楊培捧了里衣來,正要替天子更衣,聞衍目光落在那里衣上,卻是掩著眸,叫人看不出情緒,他沉著聲:“換一套來?!?/br> 楊培一愣,下意識看向這套里衣,這素白的里衣讓楊培看實在看不出有甚不同的,但既然天子發了話,楊培便只能捧著里衣重新回去,開了柜子,楊培重新拿了一套便要走,突然頓了頓,把放置在柜子最里邊的一套里衣取了出來。 這一套里衣上回捧到天子跟前兒,憑白的惹了天子不喜,楊培便把這套里衣放到了一旁沒在捧出來的,過后楊培才想起來這一套卻是那綴霞宮的鐘嬪娘娘親手縫制的。 帝心難測,陛下正從怡春宮出來,心緒不佳,楊培也摸不著陛下是不是遷怒到這一套里衣上頭,但過后數日他并未捧這套里衣近前,陛下反倒不曾說過甚,恍惚叫楊培以為陛下連那鐘嬪娘娘都不喜起來,這自是楊培心中隱約閃過的一二念頭,卻是不敢再深想下去,但楊培今日冷眼看著,陛下去了綴霞宮一趟,整個人又不若前些日子了,想來對鐘嬪娘娘并沒有不喜的。 楊培手在這一套里衣上再三思慮,卻不過是須臾之間,楊培咬咬牙便把這套里衣拿了出來,奉到了天子面前,只待天子裁決,楊培雙手奉上,聞衍目光在這套里衣上看過,只淡淡掃了幾眼,這才移開眼:“更衣吧?!?/br> 楊培捧這套里衣來便是一個“賭”字,賭這回陛下會不會叫他再換一套來,如此也能摸準兩分天子的脾性,好在他只捧了沒一會,陛下卻沒再叫他換一套,楊培連忙替天子更衣,心里倒是越發肯定了,陛下現下心中好著呢,他早前在心中猜測陛下對那綴霞宮的鐘嬪娘娘不喜果然做不得真。 楊培麻利的替天子更好衣,伺候的宮人們便捧著銀盆巾帕緩緩退了下去。 聞衍靠在床榻,隨手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這書與平日殿中的書籍不同,能放在天子近前叫天子觀閱的書籍最是齊整,從書面到紙頁便是用的最為上等的貢紙,做工更是考究,這一本卻不同,便是楊培這個只在御前當值,伺候天子的也能rou眼的品出粗糙來。 邊角的線頭都露了出來,可見縫制極為隨意,陛下堂堂天子,能擺在他面前的若非是傳下來的各種書籍,便是收錄的孤本,在宮中收藏時匠人們又重新給所有書籍清理過,每本都宛若嶄新一般,這等隨意粗糙的書籍是呈不到陛下面前來的,連御前都走不到,更何況過他這個大總管的手了。 但楊培也絲毫不意外,沒有過他的手還能遞到御前來讓陛下偶爾翻一翻的,整個宮中也只找的出一個來,便是綴霞宮那位娘娘了。陛下都能親自教導那位娘娘讀書認字了,更別提看一看鐘嬪送來的書了。 楊培送了茶水在一旁,聞衍看了會,就著茶水喝了幾口,又翻上了幾頁,見時辰不早了,楊培在一旁提了一回,便放了書,想了想,他開了口:“明日你去庫里挑幾樣首飾給鐘嬪送去,去歲不是有不少各國的進貢賀禮么,你挑幾個寶石?!?/br> 他目光向下,在書上看了看:“告訴鐘嬪莫要分心,這本默寫的書籍勉強能看,下回送來的要更精進才是?!?/br> 讀書要記牢最好的便是默寫,通讀背誦,倒背如流,只有如此才能不會忘了的,下場科舉的學子們就是如此,便是簡單的童生試、院試,也要考校功課學問的功底根基是否穩健,能否倒背如流,從各種拼湊的字句中找到準確的答案。 下場的考生幾乎人人都要默寫無數本書籍方才小有成就,才有資格下場一試,從萬千學子中脫穎而出。 楊培身為陛下跟前兒的大總管,日日伺候在天子身側,觀天子處置公務,聽大臣匯報朝中大事,對科舉的流程十分熟絡,便是他這般人精,在見到學子們讀書數十年下場科舉也頗為感嘆,若換做是他,怕是早便讀不進去了的。讀書除了耐心,還得勤奮,得有天資才是,反正他是聽到那些之乎者也的便頭疼。 學子們要出人頭地,要改換門庭,讀書便是唯一的出路,只有出頭了才能得了天子重用,加官進爵,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只楊培著實不明白,陛下在教導那鐘嬪娘娘時為何會拿學子讀書這一套來要求鐘嬪娘娘。 那學子們這樣讀出來是要下場,鐘嬪娘娘便是默寫了,倒背如流了,卻又不能去下場參加科舉的,這不是白費功夫嗎? 楊培著實不懂,但一聽陛下這話,他心里便生出了句“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念頭來,陛下也是,著實太嚴厲了些,但那鐘嬪娘娘也奇怪,楞是一一照辦,跟要下場的學子一般認真,這倒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了,楊培心里已經想開了去,但聽得陛下吩咐,下意識便低了低頭:“是,奴才定然給嬪主子挑幾個最大的過去?!?/br> 賞賜后宮向來不過是天子一句話的事,挑甚,挑多少都有下邊人負責,以天子的身份,便是吩咐人賞賜下去,對后宮嬪妃來說也是天大的恩賜,叫她們感恩戴德的,往常對后宮賞賜,聞衍吩咐下去后便不再過問,這回本也是如此,臨了聞衍突然想起那鐘萃的性子來,與其她的嬪妃不同,這鐘氏不是那等喜這些身外之物的,平日里的穿戴也都是樸素為主。 聞衍頓了頓,緩緩開了口:“不必了,挑幾個小的,平日里能用到的就行。”若是給挑了大的寶石去,這些寶石說不得又被存著放著了。 楊培楞了下,“欸”了聲。 翌日,楊培早早就去了庫里,他不時便來幾回,守門的侍衛早就認得他了,“公公來了?!?/br> 楊培打著招呼:“是,來取幾件東西送到后宮去。” 侍衛放了行,楊培進到庫里,在進貢來的各色寶石中各挑了一二,輕輕放到墊上綢布的托盤上,再取了一方綢布蓋著,庫里除了有侍衛守著,還有專門登記的侍監,仔細把寶石的大小和顏色都做好了登記這才放行。 楊培出了庫,也沒耽誤,盡直便送到綴霞宮去了,他到得早,鐘萃也不過才用過早食不久,正溫了會書,準備去內務處的。 楊培把蓋著的綢布掀開,露出奪目絢爛的寶石來:“陛下昨日便吩咐了,奴才不敢耽誤了去,一大早便去取了給送了來,陛下還特意交代過了,要選這種半大的,正好嬪主子平日里也能用得上的。” 鐘萃接過,輕輕點頭:“多謝公公,煩公公替本宮向陛下道個謝的?!?/br> 楊培笑盈盈的:“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替娘娘傳達。”說著,他臉色一正,“嬪主子,陛下還叫奴才傳句話的。” “陛下吩咐,請嬪主子下回默的書再精進一些。” 鐘萃一見楊培突然正經的臉色,下意識跟著正起了臉,聽了這番話,鐘萃抿了抿嘴兒,比楊培還認真:“本宮知道了,下回定會更精進的?!?/br> 天子授業,在鐘萃心中,天子與她的先生一般無二,陛下既為“先生”,認為她這個“學生”的學問功底還不夠,當“學生”的自是要勤勉改進,爭取下回能得“先生”夸獎一二的。鐘萃對讀書學知識最是重視。 楊培心里對陛下跟這鐘嬪非要如此在學問上下功夫著實不解,嬪主子又不去考狀元的,但主子們有這個心思,哪有奴才質疑的,楊培老老實實的聽著,傳達完天子的意思,便告辭離去。 楊培回前殿里復命,鐘萃把托盤交到蕓香手上,便帶著彩蝶去內務處了。徐嬤嬤這兩日帶著她在交代內務處采買的事,與鐘萃介紹著宮中宮外的作坊等。 宮中作坊有多處,但設立在宮外的作坊和莊子每月也有采買要送入宮中,光是皇莊便有兩處,宮中每日的吃喝便是從皇莊里運進來的,由皇莊人送到宮中來,兩處皇莊各有管事管著,宮中每日遞單子出去,皇莊翌日清早便運進來,到月末皇莊的管事會送賬目到內務處來。 余下作坊分布在宮中宮外,開支采買都是由宮中發下去,再由內務處去作坊里運進來,這其實并不難,各宮每月都會上報,內務處只做好登記便是。 難的是要與這些作坊的管事們打交道,這些管事在作坊多年,在宮中也有關系人脈,有背景后臺,做事也圓滑,徐嬤嬤一開始不讓鐘萃先管著采買,便是這其中有涉及到利益之處,怕鐘萃周旋不過這些老油條的。 便說先帝還在時,那蘇貴妃仗著有先帝恩寵,生生從太后手中分了些權柄,蘇貴妃年輕氣盛,不知這中間的門路,反倒叫下邊的管事聯合給擺了一道。 管事們管著作坊,里邊的情形他們是最清楚的,若是要在其中動手腳,或是推諉幾分,她們在宮中本就鞭長莫及,蘇貴妃當年一口一個要斬殺,卻叫人在御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讓前朝大臣借此參了蘇貴妃一本,大臣們本就對天子如此寵信蘇貴妃有異,這回更是深知這蘇貴妃當不得事,心中對她的印象更差了。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當主子的剛上任,當奴才的卻也在下邊觀望主子,若是當主子的沒這份能力,下邊的奴才自然生出異心,想要壓主子一頭,把當主子的給架空了去?!?/br> 鐘萃在開支上做得有條有理的,徐嬤嬤現在也放心了,動了心思要把采買這事也交付出去,她也不著急,等著先帶鐘萃熟悉了,再把事情交過去,她在后邊坐鎮,屆時也不怕下邊的管事們生甚么異心來。 權利更迭向來是誰接手誰再花費大力氣去整治,最后才徹底變成自己人,徐嬤嬤接手當初那賢妃留下的攤子也是花費了不少功夫才整治妥當的,無論是宮中還是宮外都是如此,鐘萃接手,徐嬤嬤在背后坐鎮,便是直直的昭告這些管事們,鐘萃是自己人,莫要動歪心思。 “這幾天先不急,你先見見那些管事們?!毙鞁邒呓痰米屑?,鐘萃便認真聽,乖巧的點點頭。 楊培回了前殿,先去天子跟前兒復了命,“寶石嬪主子十分喜歡,嬪主子還特地讓奴才給陛下道謝呢,說默寫的下一本送來時定會精進許多。” 聞衍“嗯”了聲,對鐘萃好學的態度十分滿意,天子本就學問好,自是喜歡好學之人,若那鐘氏是那等不學無術,甚至是只想如同后宮那些嬪妃一般只學幾個字,會讀上幾本詩書就自以為學問充實了的,他也不會再三教導她了。 聞衍抬眼,瞧見楊培說著話,面上還帶著點異樣,瞥了瞥:“怎么?你可有什么要說的不成?” 楊培哪里敢,忙收斂了:“老奴豈敢,奴才只是覺得嬪主子規矩甚好,客氣有禮,倒叫奴才有些受寵若驚。” 聞衍收回目光,緩緩開口:“你隨朕多年,掌著這前殿里里外外,她待你客氣兩分倒是應該?!?/br> 不過半上午,御前只有通政司送來的折子,到下晌才是天子召大臣商議國事的時候,聞衍目光放在折子上,突然出了聲兒:“你說,那鐘氏待朕可有不同的?” 楊培心頭頓時提了起來,他小心的朝天子看了眼,心里想著天子問這話的意思,嘴上笑盈盈的說著:“自然是不同,陛下身為天子,四海之主,萬民朝拜…” 楊培在不知天子何意時向來是順著夸著,這回也是如此,下意識先把夸獎的話一頓說了出來,剛開了口,便見天子沉下了臉:“你的意思,那鐘氏待朕不同,只是因著朕乃天子,是四海之主?她與其她嬪妃一般,看中的是朕天子的身份而已?” 這話楊培哪里敢認的,他弓著身子,腦子里快速的閃著各種措辭,聲音越發尖細起來:“自然不是。奴才的意思是陛下俊美非凡,人中龍鳳,嬪主子學問好,自是與旁人不同,一心一意記著陛下的,陛下每回的吩咐嬪主子都記著呢,做得可好了,只一心把陛下說的記在心里才能這般的。” 這普天之下,又有誰敢拿天子的話當耳旁風的? 聞衍話中難辨喜怒,聽得這奴才的解釋,眼中騰騰散去,唇角勾了勾。那鐘氏為人如何他自是清楚的,楊培的話卻是說到了天子心上,連奴才都知道這鐘氏把天子的話記在心里,足見她確實是在意朕的。 天子想來對這個回答滿意了,不再過問,楊培趁著抹了抹腦門細細的薄汗,心里松了口氣。都說半句如伴虎,此話確實不假。 * 五月的天,京城開始暖和起來,城中男男女女都換上了輕便的薄衫衣裙,連宮中都不例外,尤其后宮娘娘們,更是云鬢薄衫,款款動人。 楊培守在前殿,眼見天日不早,返身入了內殿,行至御前福了個禮,輕聲提醒:“陛下,時候不早了,該更衣啟程了。” 今日是順王妃大壽,高太后那邊一心惦記著,昨日便派了身邊的宮人來吩咐,務必讓楊培今日提醒天子,莫要忘了那出宮時辰才是。順王妃大壽,天子要親出宮賀壽,御前今日不召大臣商議國事。 聞衍放下折子,問道:“幾時了?” “快午時了?!?/br> 聞衍輕輕頷首,從御前下來,進了殿內,楊培跟了進去,取了早就準備好的衣裳替天子換上。 聞衍在宮中也多是穿常服,但多是天子才能穿的顏色紋路,楊培今日備下的這一身卻不是平日天子的明黃龍紋常服,而是一襲玄衣,用金絲暗線勾勒淺邊,配上玉墜香囊,便如矜貴優雅的貴公子一般。 “走吧?!备靡?,聞衍抬步,下擺的玄衣隨之翻涌,楊培跟在身后,出了前殿,輦駕早已候著,兩側侍衛目不斜視,手持長劍,凜然不可侵,端的是壓迫十足,不敢叫人放肆了的。 順王府上下這會最為忙碌,順王世子帶著府上公子們親自迎客。順王與王妃今年才歸京,當日宮中便有賞賜如水般賞賜下來,絲毫不敢叫人看輕了的,如今王妃大壽,京中文武百官皆攜著家眷前來道賀。 王府外車馬如長龍,遠遠看不到頭一般,有落在后邊的車馬中,主人家掀了一角看了看,猜測起來:“順王妃大壽,宗室的王爺郡王,公主們全都來了,再有各家都登了門,此等情形在京中也不多見,估摸著待午時,連宮中還有賞賜要下來,便是發道懿旨也不無可能。” 天子出宮的消息并未傳出來,連順王府都不知情,猜測著依著順王妃與高太后的交情,宮中多半會有賞賜下來。 順王府世子與公子們在外迎客,順王在前院接見男客,王妃帶著女眷們在后院接待女客,以順王府在京中的身份地位,登門的客人都先入了院中先去拜見了主人家的。 順王身材高大,雖如今上了年紀,卻依然精神抖擻,十分豪爽,也一一請了客人入座,王府安排的位置分左右兩側,左側依著宗室位份大小依次落座,右側為文武百官位置,依著爵位、官職大小入座。 也并非全然都是如此安排,若是宮中諸位娘娘們的娘家,看在娘娘們的面下,位置也能往前提一提。 第109章 順王夫婦回京不久,他們身份高,輩分長,城中少有流言蜚語能傳到他們耳里來的,順王多年不在京城,對來道賀的官員也有些陌生,留下來的一位公子便在順王耳邊同他介紹。 年前的世家公子順王認不大得,但說出老一輩的都是認得的,接了數位公侯和大臣,又有人上來見禮:“下官見過王爺?!?/br> 公子低了低腰,小聲說道:“這位是江陵侯鐘正江,五品官職,家中有一女為宮妃,是皇長子的生母,后邊的是…” 順王對宮中嬪妃不清楚,但天子有嗣,后繼有人,順王便是當時遠在千里之外也是聽說過的。順王妃與高太后從年輕時便交情甚篤,高太后一直有心結天子無嗣,順王妃作為高太后的知心人,對此也是知道的,消息傳來時,順王妃真心實意為高太后歡喜,還拉著他念叨了半晌才作罷。 順王目光銳利,在鐘正江身上打量過,抬了抬手,止了王府公子的話,江陵侯他還是知道的。順王年輕時好舞刀弄槍的,性子豪爽,聲音里都帶著幾分粗狂:“江陵侯本王是知道的,上回本王還在京時,也見過江陵侯幾回的?!?/br> 鐘正江帶著二爺三爺來拜見,聽了順王的話,面上露出幾分悵然來,朝順王解釋:“王爺有所不知,父親已故數年?!?/br> 大越爵位向來父傳子,子傳孫,這樣一代代的綿連下去,父輩故去后,家中上奏請旨,身上的爵位才會傳到下一輩來,少有例外。若天子下旨褫奪,在長者尚在便下旨把爵位賜到小輩身上的并非沒有,多是世家巨變,鬧到天子耳里由天子裁決才會發生。 順王心中本就有猜測,得了證實,嘆了口氣:“當年江陵侯驍勇,還曾與本王同在軍中待過些時日,卻不想本王還健在,他倒是先走一步了?!?/br> 既是舊人之后,順王也無意去為難,朝他們擺擺手:“不必多禮,都坐吧。” 鐘正江雖是五品掛名閑職,但他身為江陵侯,爵位遠超一品大臣,位置離著當主人的順王也不遠。倒是鐘家二爺三爺兩位,無官無職的,只得隨著引路的小廝去了外邊院子里落了座。 順王又接連見了數位大臣,臨近午時,客人都已到齊,后院順王妃已經遣人來問開宴時間了,順王朝一旁的王府公子點點頭,示意他去叫了世子等人入內,準備開宴。 公子還沒動,便現有公子大步跨了進來:“父王,陛下到了?!?/br> 順王一驚,忙起身,大步朝外走。誰都不料本以為依順王府的地位,宮中有賞賜下來是板上釘釘的,哪知竟讓天子親臨,朝中大臣們相互看看,在心里把順王府的地位又拔高了些。隨即便隨著順王大步出去迎接。 后院的女眷同樣得了消息,在一眾小心掩藏著羨慕目光下,順王妃扶著世子妃,帶著女眷們迎了出來。 天子的馬車從宮中剛出發,便有侍衛通知到順王府,好叫他們提早做了準備。四車寶馬出了宮,沿著外宮行駛片刻,悠悠行上了宮外街道,離了高高的城墻,城中的喧囂嘈雜頓時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