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和孝公主急忙攙扶起和珅：“阿瑪真是折煞我了，你怎么能跪我呢？還口稱‘奴才’，阿瑪這是要折煞我嗎？”

    說罷她又要去扶豐紳殷德，卻被和珅阻止了：“公主，讓這個(gè)逆子跪著吧。”

    和珅倒是沒有再口稱“奴才”了，連連嘆著氣道：“公主這一聲‘阿瑪’，我實(shí)在受之有愧。國(guó)禮大于家禮，先論君臣再論父子、夫婦。公主是君，我和豐紳是臣，我等萬(wàn)萬(wàn)不敢造次。”

    “公主寬厚，是您的大人大量，豐紳該更敬您愛您，而不該仗著您的賢德大度頂撞您、違背您的心意行事。事情我已經(jīng)聽他說了，您督促他讀書那是為了他好，他不感恩也就罷了，竟還敢反駁，實(shí)在糊涂！”

    “這不，我這就帶他來向您賠罪了。公主，豐紳以后要再有什么做得不對(duì)的，您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不用客氣。公主若是慈悲心腸下不了手，就吩咐底下人來告訴我一聲，我來為您代勞。”

    他話說完，輕輕踢了一旁的豐紳殷德一腳示意。

    豐紳殷德乖乖地俯身請(qǐng)罪：“公主，我錯(cuò)了，辜負(fù)了您的好意，請(qǐng)您原諒。我日后必事事以公主馬首是瞻，再不會(huì)違拗了您。”

    和孝公主瞧著豐紳殷德這副模樣，眼淚直在眶里打轉(zhuǎn)，心里頭就跟堵了棉花似的，越發(fā)難受了。

    和珅卻是以為公主心疼了，十分滿意地笑道：“那我走了，不打擾你們說話。豐紳，好好伺候公主！”

    和孝公主忙讓豐紳殷德起身：“附馬，你送阿瑪出去。”

    和珅父子一出門，和孝公主就沖到了屏風(fēng)后，忍了許久的眼淚滾滾而下：“小嫂子，你說說，這叫個(gè)什么事！”

    清音安慰道：“公主，你跟附馬好好談?wù)劊言挾颊f開吧。”否則再這么下去，他們兩個(gè)真的要形同陌路了。

    再說和珅和豐紳殷德這邊。

    和珅溫和地道：“我兒，疼不疼？”

    豐紳殷德硬梆梆地回道：“不疼。”

    和珅伸手想要摸兒子被他打過耳光的那邊臉頰，卻被躲過，他嘆了口氣，說道：“兒啊，阿瑪知道你還疼著，但是打在兒身，疼在我心。你疼，阿瑪?shù)男谋饶愀郏　?/br>
    豐紳殷德抿了抿唇，重復(fù)道：“阿瑪，我說了，不疼。我知道的，阿瑪這么做都為了我好。”

    和珅望向皇宮的方向，搖了搖頭，緩緩道：“不，你不知道。豐紳，我們家難啊。我年過不惑，除了早年間吃過些苦，之后的二十余年，人世間該享的福都享盡了，就是即刻死了，那也夠本！”

    “可是兒啊，你不一樣，你今年二十，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怎么舍得……唉！豐紳，你記住，你的將來盡數(shù)依托于公主，不論如何，你必須把公主給哄好了！”

    豐紳殷德不再躲閃，而是直視著和珅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道：“阿瑪，我不怕。我是阿瑪?shù)膬鹤樱夷芟戆攷Ыo我的福，也能吃阿瑪萬(wàn)一失勢(shì)的苦。要是將來真有那么一日，阿瑪不在了，我隨著阿瑪去就是！”

    和珅用力地“呸”“呸”幾聲：“瞎說什么？我兒必會(huì)長(zhǎng)命百歲！好了，就送到這，趕緊回去吧，別讓公主等急了。”

    豐紳殷德低低地道：“阿瑪慢走。”

    往回走的時(shí)候，豐紳殷德遇上了和孝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她福了福身，道：“附馬爺，公主已回了東邊的廂房，請(qǐng)您過去。”

    豐紳殷德點(diǎn)了點(diǎn)頭，頓了頓腳步，還是去往了和孝公主的住處。

    和孝公主一見他，微紅的眼眶更添了幾分濕意，她顫抖著撫上他的臉頰，哽咽道：“天爵，疼不疼？”

    豐紳殷德身子一僵，天爵，那是他的字。自成婚以來，公主一貫喚他為“附馬”，如此親昵地直呼他的字，還是頭一次。

    “早不疼了，勞公主憂心。”豐紳殷德很快恢復(fù)了平靜，恭謹(jǐn)?shù)卣f道。

    和孝公主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豐紳殷德受不了她的目光，不自在地拱了拱手：“公主若是沒有別的吩咐，豐紳就此告退。”

    和孝公主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抱住他的腰：“天爵，不許走，我不讓你走！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嗎？我不想，我不要，我不愿！”

    “我是你的妻啊，我不要你見了我就跟見了皇阿瑪似的！我不許你再叫我‘公主’，我要你叫我的名字，叫我‘和孝’！”

    豐紳殷德感受著身后不住輕顫的身軀，閉了閉眼，復(fù)又睜開，硬下心腸道：“公主，你是皇上的女兒，身份尊貴無比，豐紳不敢造次。”

    和孝公主喊道：“我讓你造次，我讓你像尋常人家的丈夫?qū)Υ拮右粯訉?duì)我！”

    豐紳殷德輕輕掰開她的手：“公主，豐紳不敢。”就要離開。

    卻見和孝公主悲痛之下，又失了支撐，眼前一黑，軟軟地就要往地上倒。豐紳殷德大驚，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和孝，你怎么了？你有沒有事？太醫(yī)，快宣太醫(yī)！”

    和孝公主睜開眼，露出一個(gè)欣慰的笑容：“天爵，我聽到了，你心里是有我的……”

    “可是，你為什么一定要那樣對(duì)我？”

    豐紳殷德怔了怔，神情苦澀不已：“阿瑪?shù)氖隆也幌脒B累公主。”

    正是因?yàn)樗睦镉兴挪幌雽硭麄兗页鍪轮螅沟盟芾邸Ｋ运Φ嘏c她保持著距離，明知道她想要他好好讀書，科舉晉身，入朝為官謀前程，但他就是假裝不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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