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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緊手里的藥包,自是目不斜視地掉頭就走。 對方在原地頓了一息,隨后便丟開了身旁的人氣勢洶洶地朝她這方向走來。 陳茶花 茶花聽到這聲音,腳下頓時走得更快。 可身后的少年早已不是昔日的小矮子,那雙細長的腿電掣星馳,幾步就追攆上來,一把拽住她的臂膀。 茶花落到他掌心,身子輕得跟朵顫巍巍的花是沒什么區別。 險些將她扯得一個趔趄后,他才稍稍控制住力度,不敢再用力握她。 只是他臉上頗有些氣急敗壞,你是怎么回事,我方才那樣大聲叫你,你是沒聽見嗎? 茶花神情略是不自然,隨即眸底浮出些許的無奈。 這孩子從來都沒有好好地叫過她一回。 叫她陳茶花都算不得什么,她剛進門那會兒,他反倒跟個惡婆婆似的,背著岑絮生私底下警告她,道她只是他們兄弟倆的工具,乖乖聽話也就罷了,不乖的話,他長大還得要她吃不了兜著走。 現在想來,他那時對她放的那些狠話,讓她很是哭笑不得。 后來相處久了,他偶爾亦是會叫她一聲jiejie,或是名字。 大抵是知曉她也是為了躲避外面什么人,是以他幾乎也從未正經地喊過一句嫂子。 眼前這少年郎不是旁人,正是岑絮生的弟弟,她過去那位小叔子岑瑾生,現如今的衛國公。 你為何會出現在皇宮里? 猜到他多半會不高興,這也是茶花想要快些避開他,待出了宮后再與他解釋的緣由。 她輕道:是賢妃近日夜里頻生噩夢,我進宮來為她念經安神。 岑瑾生皺了皺眉,你別拿話糊弄我了,我早幾日就打聽到賢妃已經不做噩夢了 你別忘了,哥哥去世前將你托付給我我固然不想管你,但哥哥交代過要你遠離皇宮。 茶花道:瑾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當下有些走不開 對方攏著眉心,上下打量著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就因為我沒有聽你的話,從那些世家小姐里選一個做妻室,你就生我的氣了是嗎? 外人都道茶花有些可憐。 夫君去世后沒多久就被繼襲爵位的小叔子丟了封休書給趕出了衛國公府。 可實際上,他們一開始也并沒有產生矛盾。 那日茶花也是懷了好意到他書房里來。 岑瑾生本以為她是給自己送了湯來,自是與她和樂。 可她后面卻冷不丁提到他該娶妻一事,叫他唇畔的笑意都一點一點收斂起來。 起初茶花也只是幾句尋常的規勸,且她性情向來溫良,就算是規勸,也不會嚴厲到哪里去。 軟綿綿的嗓音更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可他卻莫名生出了惱意,這才有了后來將她趕出府這一事。 我當日驅趕你,也只是順應哥哥的意愿,莫要讓寡婦的身份困死了你。 你可以恢復自由身,日后想嫁給何人便嫁給何人 茶花聽他說起這些,語氣愈低沉下去,我明白的。 岑絮生生前早就為她準備好了休書,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和其他男子都不一樣,他對任何一個女子并無任何偏見,也是第一次讓茶花發現原來男女之間是可以打破性別的羈絆,可以僅僅是憑著興趣一起說話一起做事。 他喜歡做簪子,她便給他提供圖樣,他一時興起也會同她學習如何繡花,認真學習下來繡得比她繡的都不差。 或是他雕刻木人時,也會耐心教她怎么打磨木料。 那種跨越了性別的情誼讓茶花覺得,哪怕他不是衛國公、不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哪怕只是個女子,都不會妨礙到這份情誼。 是以茶花當下想到他,心口都略有些酸澀。 岑瑾生見狀,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他也知曉自己有時性急,脾氣略大了些。 見她臉色不好,他亦是想到哥哥臨終的交代。 他不由松緩了眉心,軟下語氣道:你是知曉我的,我向來對你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說著,便從腰上撈下一只香囊,低聲道:jiejie一年前給我做的香囊上面的線都已經磨花了 茶花接過那香囊,昔日給他縫制此物的印象便也浮現幾分。 jiejie若有閑暇,便給我重做一個吧。 茶花下意識里仍在衛國公府時那般,習慣性地問他:還是要這樣的式樣嗎? 岑瑾生低頭看著她溫婉的側顏,輕輕挑起唇角,嗯,上面若能在這片竹子附近點綴幾朵小白花也是好的 茶花打量著圖案,有些不明白他一個男孩子要什么小白花 她心道他小時候便一直都很有主意,連他哥哥有時候都要聽他的。 他大了之后,心思反而叫人有些琢磨不清。 只是這等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茶花口中只輕輕應了個好。 岑瑾生頓時笑彎了眉眼。 他笑起來時,唇畔有個同他哥哥一般的酒窩,笑起來便是個很陽光的少年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