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沒想到虞陟也在幾乎同時開口說:“我從早上就開始等你了。” 少年人皮薄,說完自己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耳朵。 指尖被沖刷過后,變得清爽,虞隙心里的那一點微妙的躁意也被抽空,問他: “等我干嘛?等著我給你發壓歲錢啊?” “那可要讓你失望了,我沒做這個打算,連紅包都沒買。” 冷臉開玩笑也能調節氣氛,虞隙算是個中高手。 也可能是高中生到底好打發,虞陟確實rou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姐弟倆又從洗手間溜達回客廳。 米飯香氣已經飄滿了整個一樓,虞陟像是受到鼓勵,在與jiejie親近這件事上再接再厲: “姐,那你今年生日要不要回家里來過啊?” “哈?生日?”虞隙覺得奇怪,她都有些記不清自己這幾年生日是怎么過的了,為什么突然說什么回家過生日? 她也從來不辦什么生日派對這種東西,回憶了一下,去年生日那天心情好,就跟朋友吃了頓飯還回家露了個臉; 前年心情不好,就去商場刷了一整天卡; 大前年...... 再往前她真的沒什么印象了,也許就是在自己的小公寓睡了一天呢。 剛要回答,黎美云從廚房出來,說是可以開飯了。 虞陟只好閉上嘴:“那我去叫他們下來吃飯。” 人到齊,菜也上齊,寬大的長條桌上堪比滿漢全席,擺得滿滿當當。 虞正源照例坐上首,黎美云和meimei虞陎坐靠窗的里側,jiejie虞隙和弟弟虞陟坐外側。 虞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則,雖然虞隙覺得這時不時的三兩句談話內容也挺尬的就是了。 像是小輩都只愿意用碗筷輕微的碰撞來代替一切可以被代替的語言回答。 一頓午飯好不容易吃到尾聲,想想晚上還有這么一頓,便是過年的一點輕松愉悅也被壓得所剩無幾。 虞隙準備放下碗筷,左側的虞陟像是盯準了她的動作趨勢,正要跟著行動,就被虞正源不可撼動的沉聲令下生生截斷: “虞隙,你跟我來書房。” 虞隙早就察覺到虞陟還有話想悄悄跟她說,雖然預計不出內容,但他一只在她旁邊欲言又止、眼神亂瞟讓她想忽視都難。 但沒辦法,董事長占據絕對優先地位。 她跟著虞正源起身,給了虞陟一個眼神,然后一言不發地跟去了書房。 虞正源的在家里的書房并非辦公用,而更像是個會客室,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是厚重的中式風格。 一整塊原木案搭成的書桌是書房里最古拙的輜重,上頭的一摞文件壓得虞隙心里也跟著沉甸甸的。 虞正源今天一直都沒幾句話,直到這會才對著虞隙張口:“坐。” 虞隙大概知道他要說什么,前幾天才在他辦公室丟下狠話,今天逮著多半又是一頓重鎮。 然而隔著那張堪稱恢弘的紅木桌,虞正源的神色竟顯得少有的平和優柔。 再張口也讓虞隙詭異地聽出一點鼓勵意味:“你先看看這些。” 說著把桌面上的文件推給她。 虞隙不明所以,垂首一份份翻閱。 面前并不是什么整合好的報告,而是一堆零散的、沒有具體結論的材料。 有大洋彼岸的同行企業的財報,有飼料板塊增產的提案,甚至還有貿易戰相關的新聞。 虞隙剛開始看得一頭霧水,不得要領,這是什么意思?是按順序擺放的嗎,還是打亂了順序所以影響她理解全貌? 但越往后翻,她面色越發舒展,腰背也不自覺挺直起來。 虞隙的心里產生了一種預感,并且隨著紙頁翻動逐漸明晰。 果然,虞正源接下來說的話應證了她的猜想。 “源農集團從第一家小公司起步,到現在,馬上過完年就是三十四年了。” 虞正源的語氣是虞隙所陌生的,介于公事公辦和慈祥和藹之間的。 “這三十多年來,我們養殖業雖然一直處在產業鏈的上游,但受制于人的被動和受制于市場的困境一直沒能得到解決。 我原本的規劃,是想在退休之前,能夠打通去往下游食品行業的壁壘——也許你現在不能夠立刻理解這些,但虞隙,我希望你知道,我急著調你進集團,也是有我的考量的。” 虞隙一時間難以辨別,這是否就是她兀自等待了許久、期盼了許久的,父女之間的真正的對話。 但手中那些資料上的字眼越來越清晰立體,飼料板塊利潤薄,長期處于邊緣; 而生豬價格波動幅度大,動不動就供大于求、產能過剩。 再加上近幾年與美國之間的貿易戰,更是沒有硝煙但拳拳到rou的較量。 連她能看明白這個行業的不健康之處,那么虞正源,那么整個源農集團,何嘗不是受困已久,亟需尋求出路。 她此刻已然顧不上那些小女兒家的別扭與計較了,因為虞正源所暢想的那個面貌革新的行業未來像是往虞隙的腰椎里注入了一管葡萄糖水,叫她頭腦振奮,腰桿里充滿了能量。 “所以明年要開始有動作了?” “是,美國不進口我們國家的新疆棉,我們也相應減少進口美國嘉吉的飼料。明年飼料板塊增產的提案董事會已經通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