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第10章 第十頭 虞隙昨晚通知的是八點開會,但其實這會才不到七點。 天色還是發灰,不像要晴的樣子。冷冽的風帶著濕氣刮過,撲面而來滿是蕭索。 她特意留足了時間早早出門,不是為了去食堂吃什么早飯,而是想先繞道后山,看一眼山包下的水田究竟成了什么樣子。 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可虞隙還是在半道上就被那股味道刺得頭昏腦漲。 混著有機排泄物的氨氮污染廢水被冬日的風吹了一夜,惡臭味非但沒有被稀釋,反而更甚。 虞隙也顧不上一大清早就要被熏一身臭味的郁悶了,手捏著鼻子加快腳步走近些,卻看到了讓她瞪大眼睛,驚掉下巴的一幕—— 沒有了夜色的遮蓋,污水像一層油布,嚴嚴實實遮蓋住大片田埂。 本該開溝排了水才好種油菜的稻田里現在重新被污穢蓄滿,水面上還不均勻地堆浮著已經發黃的沫子。 更別提那些半死不活的油菜了,怕是還沒被淹死就已經先燒壞了根。虞隙光是看著它們立在那兒逃不出生天的樣子都替它們難受。 哪怕不是趕上環保局的重點督查,這件事的嚴重性也超乎她原本的想象。往小了說,需要面對的只是那片田的主人,最多再加上十里八里范圍或者一整個村的村民。 可往大了看,這就事關整個企業的形象。陽沙湖豬場并不是一個獨立的豬場,而是隸屬于源農集團旗下,生豬養殖板塊的小小一個子公司罷了。如果向上追溯到源農集團作為上市企業的整體形象,這件事還能更大。 虞隙穩了穩心神,決定先回辦公樓開完會,再考慮跟虞正源匯報的事。 況且,說是開會,實際上她也還不清楚,在會上要提出怎樣的詰問,要制定怎樣的方針。 可她就是執拗地認定,無論如何也要不露怯地先把這個會開完,有結論有方向了,再去給虞正源匯報。 而不是像還沒斷奶的小女兒一樣,遇上沒見過的場面,就顫著嗓子給爸爸打電話。 興許是是因為起了個大早就跑去看見田里那番景象,虞隙實在給不出什么好臉色。一臉肅殺之氣地,強忍著拍桌子的沖動,叫各個部門的負責人挨個說對這件事的看法,解決的措施。 剛開始她一半是為了忍住不要發火,一半是真為了整合出一個方案,還拿上紙筆,打算聽到有建設性的意見就記下來。 可從行政部的發言聽到生產技術部,她算是聽出味來了。 這幫人還是分析原因居多,指向性的意見還得靠虞隙自己來提。 她顧不上自己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一邊在心里暗罵一邊硬著頭皮指揮他們分別去聯系環保局受理舉報的人和稻田的所有者,把受損失方和政府的訴求主動問清楚,再讓豬場自己環保部的人去查,為什么污水會這樣不經處理地出現在別人家的稻田里,是平時就有這樣的情況只是程度不如這次嚴重,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剩下的其他人,全部帶上工具,讓勇山橋領去后山底下——挑豬糞去。 不管對方還有什么額外訴求,現在那片田,總歸是要由他們來負責清理的,而且越快越好。 虞隙初來乍到,就趕上這樣風口浪尖的時候,夾起尾巴熟悉情況的“蜜月期”都還沒過就捅出這么大的動靜,就算心里閃過對外面黑手的懷疑,都說不出口,只能咽下去,權當是自己手下的人玩忽職守得沒有天理這么去查。 原本的豬場廢水處理工藝里,其實也就包含固液分離后,將排泄廢水中的有機物進行水解,通過厭氧菌的生化分解,使其中的氮、磷、有機物作為水肥再循環回農田里。并且水肥的效率還會比化肥要更高。 這也等于是一種良性循環的模式了。 再有的一種主流方式就是建沼氣池,不但可以發電,還可以避免分辨的污染和其中細菌的交叉感染。也算是大型養豬場的一個很好的選擇。 根據勇山橋交給虞隙的材料來看,這座計劃承載八千到一萬頭存欄母豬的陽沙湖豬場,的確有一個自建的沼氣池在正常投入使用。 平日的正常排放也都是處理過后,綜合考慮了農田面積和需肥量,定點排放的。其中絕大多數,按說都排到了源農集團旗下,隸屬飼料板塊的玉米、大豆的種植基地里。 虞隙這下才覺得,是時候聯系虞正源了。因為她腦子里不再空空如也,而是準備好了除了“爸爸我該怎么辦”以外的,真正的問題。 她看了看時間,不確定虞董事長這會有沒有在忙,于是只是克制地發了一條消息給他: “在忙嗎?方便給您打個電話嗎?我有關于豬場的事向您匯報。” 消息發出等待回復的時間里,虞隙聽到自己的心跳一秒一秒地加速,在她以為就要跳進心悸的范圍時,虞正源直接回了個電話過來。 她深呼吸按下心里一跳一跳的緊張,盡可能平靜地接起,簡短地向他匯報現在的已知情況,并且不等他插話就快速問道: “現在我需要求證一些具體細節,所以來問您要飼料板塊負責人的聯系方式。整個華中地區的也行,具體省區的負責人也行。” 虞隙不太確定具體能在什么人那里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做好了要周折一番多輾轉幾通電話幾封郵件的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