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繼續說:“那時候每天對著畫板十個小時,回家住的也就……這兒一半那么大吧,還是合租房,什么人都有那種。” 那會兒年紀多小啊,把工作室的項目當成自己的事業一樣拼,每天累得倒頭就睡,也不覺得又小又破的群租房有多么簡陋。 所以對于現在的生活,他沒那么多抱怨。 “多大年紀?”陸深突然問。 季昕予歪頭想了想回答:“二十二歲吧,剛畢業。住進去頭一天室友就說我那屋死過人,所以比他們都便宜。” “你不怕嗎?”陸深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跟一個進食過程中的人聊了起來。 季昕予點頭:“怎么不怕?不過那時候交了房租身上就二百塊錢了,不住那兒就只能睡大街,更嚇人!” 陸深許久沒有再說話,久到季昕予快要以為他被疑似殺人事件給嚇到了。 當然事實并非如此,嚇到陸深的其實是季昕予。他活潑開朗的性格很具有迷惑性,讓陸深先入為主地以為他原來也是個無憂無慮的少爺,怎么也沒想過他原來過得有那么苦。 “對了,”季昕予咽下最后一口粥,突然想起來,“喝了你大半瓶酒……看不懂,不知道是什么酒……” 陸深幫他擦了擦嘴角的水跡,笑著說:“我知道。” “很貴嗎?”這問的當然是廢話,酒窖里哪瓶對他來說都是天價。 陸深把他拉近了些,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反問:“你確定要聽嗎?那瓶是老陸……” “算了,反正賠不起,還是不聽了。”季昕予捂著耳朵,著急地打斷他的話。 陸深緊了緊胳膊,把他的手從耳朵上挪開,拿到嘴邊親了一下,說:“當然賠得起,用你自己,綽綽有余。” 季昕予調笑的臉色僵了僵,翹起的嘴角緩緩落了下去。 人這東西就是這么奇怪,可以逃避問題的存在,在焦慮中卿卿我我,既巴不得問題趕緊解決,又害怕直面問題打破短暫的曖昧。 他就是這樣,喜歡縮在龜殼中的性格。 季昕予沒有應答,陸深便繼續說: “我承認,某些時候被仇恨沖昏頭腦,做出的決定會傷害到你。現在的我,比你還痛恨那時候的我自己。” “溫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我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把你放在危險的環境里,那不是幾個保鏢能應對的了的。” “跟我回家,就算為了你自己。” 第56章 變故 “那你呢, 你是為了什么?”季昕予沒有回應回不回去的事兒,而是反問了一句。 陸深被問得懵了一下,低頭看了他一眼才回答:“你。” 季昕予從他懷里起身, 像是沒聽到回復一樣,盯緊了他的雙眼, 問:“是為了指控喻安洲的污點證人, 還是為了放在家里等待臨幸的小寵物?” 陸深顯然沒想到他會這么問。依照他慣有的思維邏輯, 遇到意料之外的問題,該先揣摩對方提問的意圖。 然后, 他花了一分鐘時間想明白了季昕予的弦外之音,卻沒能想明白他自己的心思。 不可否認兩種都有, 也不能忽略這兩種又遠遠不夠。 相顧無言的時間里, 陸深的手機響了一下,他立馬拿起來看了。 反應非常迅速, 就好像腦子里根本沒有思考任何東西,方才的沉默只是單純的放空。 “我累了, 要休息了。”季昕予對這樣的的遲疑非常不滿。 他光著腳快步走到門口,開門對著屋里的人說:“請便吧,陸總。” 這恐怕是陸深頭一回被掃地出門, 他根本沒有被主人嫌棄了的自覺,跟著走到門口, 還是把拖鞋踢給季昕予,囑咐: “一個人不要去偏僻的地方,天涼了注意身體。” 怎么搞的好像這家里只能有一雙拖鞋穿在腳上存在似的? 季昕予冷著張臉在心里暗暗吐槽,完全忽略掉他自己在家也經常不穿拖鞋亂走的事實。 陸深不疾不徐地穿好鞋, 臨出門前又叮囑了一次:“注意安全。” 然后, 被季昕予推著胳膊請了出去。 “哐”地一聲, 門板合起來的聲音震亮了走廊的聲控燈,陸深似乎才對自己剛才增加的新體驗有了些認知。 他回頭看著閉合的門板笑了一下,拿出手機給剛才發來信息的號碼撥了回去,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又對著門板笑了笑。 史晨接的很快:“老板。” “嗯?”陸深回應的聲音還含著笑,察覺到表現的有點反常了,才清了清嗓子問,“人抓到了?” 兩個保鏢發現最近有人鬼鬼祟祟地跟著季昕予,他便趁著今天過來,讓史晨把人給處理掉。 史晨回答:“嗯,沒幾分鐘就招了,是溫家。” “知道了,”陸深按了向下的電梯,“找個地方關幾天,送警局的時候就別麻煩人民公仆費勁兒調查了。” 史晨答:“是。” “還有,這邊加幾個人手,機靈點兒的。”電梯里有人,陸深吩咐的聲音壓的很低。 史晨還是迅速應了下來。 出了單元門之后,一陣涼風吹過陸深的臉頰,那點抓到尾隨季昕予的人所帶來的一點點寬慰,好像隨著秋風一起消散了。 冷風本該令人清醒,可到他這兒,只讓他更清晰地想起季昕予的那個問題,心里瞬間變得混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