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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忙碌之際,巡捕房卻收到了中法探捕會同拘捕人犯的命令。 年前國民政府與法國簽訂中法協定,其中包括中方可會同法租界當局搜捕疑犯,并在出示證據后移交至華區。該條款確定不過幾個月,沒想到這么快就攤上了案子。 宋成耕自3月起接替政治組組長的職務,親自負責搜捕偵訊,朗博令他與祝南疆一同前往疑犯住所搜查。 該疑犯名叫馮庭瓚,是住在法租界中區的一名男性報社員工,年約35歲上下,經事先調查得知其兩年前曾在江南印書館下的編纂室擔任翻譯工作。 祝南疆在其臥房的書桌夾層里搜出一只皮夾,皮夾中有本法國銀行的存折,存款數額高達三十萬元。 宋成耕沉思片刻將存折收起,扭頭對二人道:“這東西暫時由我保管,你們一會兒不要聲張。” 祝南疆與男人對視一眼,雙雙明白了他的用意。 幾分鐘后,上海警備司令部的雷警官會同巡捕房刑事科科長麥希文及其翻譯抵達馮家再次進行搜查,結果一無所獲。 馮庭瓚被帶回巡捕房,國民政府當局要求把人犯移交特區法院,朗博總監在接到宋成耕的報告后提出“本案因無確鑿證據,被告應由法國巡捕房看看押”。 再后來由于中方一直無法提供有力證據,巡捕房最終將馮庭瓚無罪釋放。 事后宋成耕將那本30萬的存折托人轉交給馮,并向祝南疆透露這筆錢乃是革命黨人的活動經費,而馮庭瓚也確實參與了“反動”活動。 朗博這幾年前前后后替租界內的革命工作者行過不少方便,因此祝南疆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不料沒過幾天,他從手下小弟口中得知馮庭瓚上了復興社的暗殺名單,已于前日被秘密處刑,且是羅占元親自提供的行蹤信息。 祝南疆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夜開車去找宋成耕,后者聽聞此事也是一臉凝重。 “宋先生,據我所知羅老跟這馮庭瓚私交不錯,過年的時候他還給報社送了不少東西!” “馮先生過去是《新生雜志》的主編,羅老跟他熟識,我是知道的。” “那……那他干什么要把這姓馮的賣給復興社?這事會不會是謠言?” 宋成耕閉著眼睛吐了口煙:“過兩天要是還見不著人,那多半就是真的。” 人,八成是見不著了。 祝南疆在來巡捕房之前已派手下打聽過,那馮庭瓚當初是從特務的槍底下逃出來,帶傷去羅占元家中求助的。撿回一條命之后被送去郊區某戶人家中養傷,兩天前卻被告知突然失蹤。 一個大活人在那種情況下憑空消失,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看來幫中所傳之言是真的。 祝南疆壓低聲音:“要真是羅老的意思,那他是在幫復興社做事?” “憑羅老跟委員長的交情,這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我們……” “小祝。”宋成耕突然伸手掐滅香煙,“存折的事你沒說出去吧?” “沒有。” “這件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幫會那邊。今后捕房里的事,能少說也盡量少說。” “是。”祝南疆隱約聽出了點苗頭,很識相地不再說多余的話。 宋成耕很中意他這幅明白了就絕不多問的姿態。 “人啊……誰都要為自己留條后路。” 作者有話說: 有人不知道的話解釋一下,復興社就是藍衣社,jjs個人領導的特務組織。本文非架空,背景真實存在,但是細節是編的,別當真哈。 第43章 狗狗祟祟 祝南疆在調查馮庭瓚之時無意中得知當初留他養傷的那戶人家是溫長嶺父親那邊的親戚。他不知道溫長嶺有沒有參與地下工作,擔心復興社的人會順藤摸瓜查到他身上去,因此派人日夜蹲守在寶興路確認其安全與否。 溫長嶺在家門口發現形跡可疑之人,先是很警惕地去朋友家躲了兩天,后意識到人是祝南疆派來的。 最近因為馮庭瓚遇害之事他心中郁結,沒有心思琢磨祝南疆為何又突然盯上自己。但每天都有人在家門口的路燈下讀報,或是在十字路口的轎車里讀報,或是在馬路對面的茶館里讀報,他實在是受不了了,抓住其中一人道:“讓你們三爺自己來找我!” 幾個鐘頭之后祝南疆鬼鬼祟祟地出現在溫宅門口。 “是你派人監視我?” “哥哥,你不用理他們。” “我怎么不理?我只要出門就能看到他們。” “下次我叫他們蹲遠點。” 溫長嶺簡直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南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巡捕房叫你監視我嗎?” “跟巡捕房沒有關系。”祝南疆道,“哥哥,我是為你好,我怕有人要害你。” “誰要害我?” “這你不用管,總之我會保護你。” 溫長嶺見他吞吞吐吐的不肯把話說全,心里立刻就起了疑。 那馮庭瓚原是編纂室的職工,后被時聞報社長請去當編輯,暗地里領導廠里的工人進行革命活動。因其在租界內頗有些人脈,私底下又與幫派人士打過交道——據本人所說幫會中也不乏真正仗義之人,因此眾人對他的人身安全并不是特別擔心。 沒想到短短一個月內竟生此變故。馮庭瓚死里逃生,溫長嶺騰出親戚家的一間舊房子供其避難,本打算等傷勢穩定之后送出上海,但千防萬防最后還是沒能保住他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