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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成儒在四年前就得肺病過逝了,印刷廠經過重組成立了有限公司,由原先的一家小工廠拓展成含管理處,印刷所,編譯室和圖書館四個分部的江南印書館,溫長嶺則繼承父親的工作任印刷所所長。 “難怪,前兩年我去管理處找過你,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br> “你去的應該是圖書館。胡館長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向他問起我,他就會告訴你我在哪里?!皽亻L嶺倒了些芝麻糖在祝南疆跟前的盤子里,“你還來找過我?我以為就我在想著你?!?/br> 祝南疆聽他這么一說,突然就有點不好意思。他雖還不到二十歲,但因開葷開得早,男女之事做多了甜言蜜語信手拈來,什么“你想我““我想你”之類的話早就說順口了。 然而溫長嶺這么隨口的一句卻像根敲鐘棍似的,猛的一下敲得他六神無主,瞬間不知道該怎樣反應才好了。 好在溫長嶺馬上話鋒一轉問起了何庭毓。 “何家失勢,我還擔心你會不好過。“ “我早就跟何庭毓斷絕來往了,他是勝了還是敗了還是死了,都與我無關。” “畢竟還是有那么一層關系在?!?/br> “哥哥,你知道的……我跟他沒什么感情?!?/br> 溫長嶺嘆了口氣,想起從前祝南疆身上的那些傷疤。十來歲的年紀遭受虐待,心中記恨也是自然的。 沉默半晌,他突然又道:“前幾天我還在南市區那邊看到何庭珖,他好像在做地產買賣?!?/br> “啊……“祝南疆愣了一下,仿佛這才想起來還有何庭珖這個人似的,“我……很久沒聽到過他的消息了。“ “怎么搞的……哈,為什么我比你還要清楚何家的事?” ——你自己剛才說了的,你想著我,所以自然會關心與我有關的事。 祝南疆這么想著,臉頰蹭的一下就燒起來了,為掩飾窘迫他輕咳一聲:“你,你現在一個人???“ “嗯。叔叔成家了,也不好總是住在一起。 “誰?誰成家了?” “不是我,是我叔叔?!睖亻L嶺見到對方的反應覺得有些好笑,“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有家室的人嗎?“ 祝南疆左右往屋子里掃了兩眼,看似不太相信:“你真的一個人住?我看這房子還挺大的。“ “劉媽一直跟著我,還有位姓顧的師傅。前些日子那姓黃的無賴纏得緊,我怕生出事端,讓他們先另找地方落腳了。“ “哥哥,你要是跟我一起住,就用不著怕有無賴來找你麻煩?!?/br> “喲,真厲害?!睖亻L嶺被逗樂了,“你要是想住過來也可以,我這兒有空房。“ 祝南疆想的其實是把溫長嶺接到公館里住。不過他知道對方一定不會同意,哪有分別七年,剛才見面就跟人回家的道理? 至于“住過來“,顯然也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 “這哪能行?日后等你有了家室,我又得卷鋪蓋跑路。” “好端端的你總提這茬干什么?”溫長嶺突然皺起眉頭,也不知道是真的惱羞成怒還是做做樣子,“南疆,這么多年沒見,你怎么變得跟隔壁那幫催我討媳婦的大嬸一樣?“ “我沒有……” 祝南疆再一次漲紅了臉。他發現自己跟溫長嶺說話特別容易“不好意思“,明明是個從不肯在嘴上吃虧的人,一旦面對溫長嶺就不知怎么的沒了氣焰。 “我就是說說而已……我催你干什么,你討媳婦對我又沒有好處!” “唉,我是說著玩的?!皽亻L嶺見他一本正經地辯解,不由后悔說了這話。 他沒想到祝南疆會這么較真,一邊較真還一邊扭扭捏捏的,搞得像是自己在欺負他一樣。 “南疆,你這……你怎么跟個女孩兒似的,你臉紅什么?” 瞎子在院外等得焦急,敲門進屋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光景。 饒是他成日跟塊石頭似的波瀾不驚,此時也不由得抬頭露出詫異的神色。 . 五分鐘后祝南疆出了溫宅。 黃老四的尸首讓人用車運回租界,其余嘍啰也都由手下押著分批帶回,他自己則是讓瞎子跟著步行。 阿鑫因為心虛一路跟在他身后,嘴里絮絮叨叨的說著些認錯和討饒的話。 祝南疆始終是沒什么反應,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兩只手插在兜里,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走路,仿佛一抬頭就要藏不住笑似的。 直過了兩三分鐘那笑容才逐漸退去,一張小白臉陰了下來。 阿鑫還在后頭跟著辯解:“三爺,我是真不知道黃老四是這樣的人!他剛開始說得好好的,只動口不動手……“ “冊那娘額挫比!賠錢貨!”祝南疆一巴掌把他抽得臉朝下趴在地上,又用腳將他踢翻過來,“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你當初可不是這么跟我說的!“ “我的錯,我該死……三爺饒了我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他娘的想發達想瘋了?什么樣的貨色都敢往我這兒塞?黃老四給了你什么好處!?“ “三爺!這個真沒有!我哪敢……”阿鑫捂著腦袋在地上翻滾,“我看他是俞善錕那邊的人,想著做個人情,日后也好打點……誒呦!“ “我呸!這癟三就算我不動手,過兩天他東家也得斃了他!做人情……做個屁的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