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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也不欲再多費功夫,只是領著手底下幾個旗官,搜起菱花閣來。 偌大的菱花閣,樓臺復雜,陳設豪華,廂房交錯。 可饒是他將閣中尋了個底朝天,卻半絲也未曾嗅到昨日那股濃重的脂粉味道,更沒有瞧見方岑熙的一綹影子。 裴恭叩著刀的手越蜷越緊。 他睨著整座樓閣,迫著自己先冷靜下來。 他隱約覺得這菱花閣里,總還藏著什么尚未發現的秘密。 方岑熙生死未卜,他斷不能輕易放過任何可疑之跡。 而與此同時,菱花閣的地下雖不見天日,可里頭的人卻仍舊能手眼通明。 這上頭無論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錢興同的眼。 他聽得下人稟報異況,便忍不住輕皺著眉頭。他想過菱花閣會遭查,可沒想到人會來的這么快。 錢興同下意識瞥向另一旁的方岑熙。 方岑熙迎上他的目光,便輕撩眉眼:“東西都已經交到你手里了,我什么時候能帶我爹走?” 錢興同哂笑:“是了,東西都在我手里。” “可你怎么沒想過,我還能讓你去哪?” 他隨即不動聲色地甩了一劑眼神,立在方岑熙身后的“方廉”,便登時從袖中摸出一把刀來。 水榭臨臺的燈樹,晃著幽幽的光。 地上的人影,將刀沖著方岑熙,高高舉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裴狗:老婆等我QvQ 第84章 你好可笑啊,錢興同 一聲不引人注意的悶哼, 頓時散進漾起微波的春錦池。 血瞬間便掠過衣襟,將燈樹上的蠟染成了紅赤赤的顏色。 方岑熙手里那把大漠瑰月,鋒利且漂亮, 只不過他并不容人更多打量,便隨即一刀沒進了“方廉”腹中。 “方廉”舉著刀的手還懸在半空中, 滿眼詫異地望著方岑熙:“你……” 可“弒父”的方岑熙面兒上,卻幾乎沒有任何波動。 他只是利落地抽出匕首, 像是對塊破抹布似的, 毫不猶豫又捅下一刀。 大漠瑰月其實原先本不叫這名字,西域那頭的叫法, 泊過來本該是魔鬼月。 只因為這種刀實在鋒利, 不僅能剔牛羊rou, 更能幾乎是不費任何力氣, 就能輕易給人刮rou剔骨。 后來是肅州一帶的城民覺得不吉利,才慢慢換作大漠瑰月。 故而饒是方岑熙體格纖弱,用起來也不費吹灰之力。 血一下就濺在方岑熙面頰上,可他仍舊毫無表情。 好像那血沒有絲毫溫度, 仿佛那些都是冷的。 夢魘里的血即便再濺千次萬次, 他也已經不怕了。 因為總有人會叫醒他。 如今方岑熙冷靜克制的模樣,像是宰殺了一只無關緊要的雞。 仿佛幾刻之前, 愿意為了這個“父親”對錢興同言聽計從的人,根本不是方岑熙。 錢興同難免錯愕。 他看著面前弱不禁風, 卻狠戾果斷的方岑熙, 登時詫異道:“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殺了你爹?” 方岑熙聞言,這才慢慢側過眸子, 對上錢興同的視線。 他唇邊堆出幾分陰惻惻的弧度, 好似是覺得好笑, 便索性笑出了聲來。 方岑熙一貫溫和有加的臉上掛了冷笑,他的視線更是好似刀子一樣鋒利:“我爹?” “首輔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吧?倭寇越城的那個下午,你們撤走了海防邊軍,我爹被迫帶著建州府的一眾文官去守城。” “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倭寇一刀接著一刀砍死,砍得尸骨難尋。” 方岑熙說得太過平靜,平靜到仿佛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眼前的一場戲,而他自始至終只是個旁觀者。 錢興同的眉頭擰了擰:“你親眼看著方廉死在眼前,為什么還……” “所以你那副父子情深的模樣,一直是在給我演戲?”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首輔大人,此時此刻也難免被撕開最后一點淡然,滿臉都染上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怎么可能?那曼陀羅的幻煙,怎么會對你不起作用?” “你到底是什么時候瞧出了端倪?” 方岑熙冷笑著抬起了手:“什么時候?” “首輔大人,你從一開始便想錯了。我自進入這菱花閣,就從來沒有信過眼前的任何事。” 他指尖上的三道傷口,此時看來,分外醒目。 方岑熙瞧著錢興同后知后覺地模樣,唇邊勾出幾分揶揄的笑意:“你難道就沒想過,這玩意的效力如此之大,十三司會見都沒見過?” 錢興同到如今始察覺,方岑熙為了清醒克制,不悉自己手指上一刀一刀劃出傷口,免得自己沉淪幻覺。 錢興同怒極反笑,轉過身一把掀翻了方岑熙帶來的盒子。 里頭不見半絲建州倭亂的證據,只是跌出來兩本《增廣賢文》。 至此,錢興同終于接受到自己被人耍了的這個事實。 他登時又氣又惱:“這怎么可能?” “我明明派人盯著你,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拿到了那些證據。” “不錯,我是拿到了。”方岑熙說得波瀾不驚,“可我好像從沒有答應過,要把那些東西給你。” “首輔騙騙我,我也就騙騙首輔而已,咱們扯平了。” 錢興同忿而拂袖,頓時目露兇光:“你騙成了又怎么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