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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信手把斗篷交給管家收理,自個兒悶著個臉回了院子。 如今這日子,的的確確太灰暗,也太壓抑。 他思來想去,竟只剩下在香海查案的時光,像是一抹亮色,是這無趣人生里的最后一點欣喜。 他好不容易有個能說得來的人,又勉強算得上品貌俱佳,肯在人人都對梁國公府避之不及的時候,還送信紙來問候。雖這人動輒讓人恨到牙癢癢,可他怎么也英年早婚了? 也許大哥說的對。 這世上,只有他裴恭還整天浪蕩,不愿成家安穩,在京中與人格格不入。 裴恭腦子里思緒萬千,一時間亂糟糟的。 直到入夜,他還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說不清是因為家事,還是因為旁的。 裴恭只覺得不開心。 他很不開心。 輾轉反側半宿,他終于還是起身,撐在窗邊,看著夜空里發亮的北斗七星,嘆下一口長長的氣。 他莫名覺得自己像是被人辜負了,卻又說不清是辜負在哪。 如今能怪方岑熙什么? 怪他有妻女卻不跟自己說? 這未免也太強詞奪理了些。 黑漆漆的夜色里漾出一抹裴恭自嘲的笑聲。 他又想,他要是個女兒家,橫豎要罵方岑熙一聲負心漢的。 根本不需要像現在似的,還要找什么冠冕堂皇又無理取鬧的原因。 他只要想罵,便就能罵了。 定要罵他十聲才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小方大人:傻狗…… 第14章 你完了 裴恭混混沌沌,一夜淺眠。 就這么半夢半醒著,差些誤了第二日到北鎮點卯。 他如今在家中是前所未有的安穩順服,只圖著不再讓父兄分神來顧及他。 香海縣令于子榮只手遮天,能挖掉這么個毒瘤,裴恭是的的確確有功在身。 故而那總旗官才做了不到一個月,便已經破例升了百戶。 閑話的自是不少,只不過裴恭絕無半分心虛,便也懶得搭理那好些只會眼紅的人。 北鎮的事務一畢,裴恭便忙著往城北趕。 先前因為內衛撕了路引,宣府衛的陸長明一伙人便被滯留在京城中,如今宣府衛大變,他們自然也急著回歸宣府。 軍中叛徒未曾捉到,外路三萬大軍卻已覆沒,主將裴英重傷,空手而歸的他們未免失落。 偏梁國公府乃多事之秋,總不好再大張旗鼓地相送,故而只剩下裴恭去城外,也算是表一表心意。 裴恭瞧著垂頭喪氣的大伙,自己也不由得默了默。 遙想裴英初派他們來京時,眾人無不躊躇滿志。 那時又何曾會想到,叛徒沒抓到,宣府衛反而遭蒙大難,事情最終會這樣草草收場。 裴恭的一腔子話都澀在唇邊,最后只剩下一句。 “陸大哥,那叛徒究竟拿了什么東西?” “他有一封信?!标戦L明坦誠道。 “信?是什么信?”裴恭不解。 “不知?!标戦L明輕嘆,“甚至不知那是給誰的信,上頭寫了什么。” “我們只知道,他有一封至關重要的信?!?/br> 陸長明的聲音慢慢沒了底氣,他強打起精神朝裴恭拱拱手。 “三爺,告辭。” “山高路遠,萬望珍重?!?/br> 秋日給郊野染了層蕭索。 裴恭看著他們跨馬而去,身影變成小小的點,消失在蒼茫天地之間。 他輕輕嘆下口氣,轉身回城。 城門邊的車夫正在打水飲馬,馬似是嫌那水涼,忍不住抬頭打了個響鼻。 撩起的水花不出意外濺在裴恭身上。 馬夫見著裴恭那雁翎刀和飛魚服,登時連魂都嚇掉半個。 平頭百姓哪里敢見罪錦衣衛? 他忙不迭點頭哈腰,給裴恭賠禮道歉擦拭衣裳:“官爺,官爺恕罪,這畜生無狀。” 京中水系不算發達,城中的所有溪水河流都發自一支主干,也就是城東的鷺河。 天涼了,水是冷的,人心也是冷的。 裴恭莫名勾勾唇角,笑得人汗毛直豎。 那馬夫才偷瞥到一眼,便嚇得連忙又重新低下頭去。 也就是在城門口折騰這么一小陣的功夫,鷺河邊上忽然吵吵嚷嚷起來。 周圍的人紛紛盯著鷺河瞧,裴恭便也不免得被引了注意。 只見得河邊的正洗衣裳的小女孩追著漂走的衣裳下了水,卻不料得水下濕滑,一個沒踩穩便滑倒在水里。 眨眼功夫,人便在尖叫聲中被湍急河流沖離河岸。 裴恭忍不住皺起眉頭。 那掉進水里的瞧著眼熟,原來不是旁人,正是昨日來府上還斗篷的小姑娘。 她時不時被整個淹沒進水中,偶爾從水中冒頭想要開口呼救,可只要一張嘴,水就會從四面八方往她嘴里涌。 雙丫小髻上的紅繩也被沖散漂在河面上,不過轉眼的功夫,小女孩便被水流沖出去一大截。 岸上的人并不在少數,交頭接耳嗡嗡嚶嚶,卻都裹足不前。 “看什么,快救人啊,再看那女娃就要被淹死了?!?/br> “我……我不會水……” “你就會說,這深秋時節,鷺河水涼的跟什么一樣,誰敢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