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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怔怔看著面前的人,他衣著整潔堂皇,卻不似別人那般只顧將他一腳踢開。 他登時也不敢亂動,只敢照著方岑熙的意思辦。 方岑熙見狀,臉上便又蘊出往常那般溫和儒雅的笑意:“別怕,我買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小乞丐連連點頭,學著大人們拱手,卻學了個四不像:“多謝大爺,多謝大爺。” “大爺大吉大利。” 方岑熙從袖口摸了錢袋,排出十幾文大錢在不遠處賣炊餅的攤檔邊,仔細打量一番。 “剩下的幾張蔥油餅,都幫我包起來。” 眼下才過秋收,正是一年中物產最過豐饒的歲月。 街邊的炊餅攤上疊摞的蔥油餅方才出鍋,還冒著絲絲縷縷熱氣。 蔥油咸香,餅酥皮脆。 香味從紙包里幽幽飄出,引得小乞丐憋著涎水直勾勾往他手里瞧。 但方岑熙卻不急把餅遞將出去,反而慢條斯理轉回視線重新俯下身來。 “你聽我說,這不是白給你的施舍,你要跟我換的。” “我問幾個問題,你答我幾個,便換幾張餅吃,怎么樣?” 小乞丐連連點頭。 “你家何處?為什么出來要飯?” “我家本是鄉下種地的農戶,只因為今年秋收絕了糧,沒飯吃,才來鎮子上要飯。” “你的爹娘呢?今年沒有天災,為何會絕糧?” “我爹前年死的,弟妹快餓死了,我娘也在鄉下討飯。官府丟了銀子,到處抓盜賊,村長就逼著各家交銀錢證明清白,沒有銀錢的,就收糧充數。” “儲糧要過來年,你們家中怎么肯輕易交糧?” “不交糧就要抓起來,村里被抓了好幾個……” …… …… 裴恭越聽越覺得心下不落忍。 他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即便兄長和父親如今算不得皇帝跟前的紅人,卻也從未讓府中的子女弟妹們嘗受過“拮據”是什么滋味。 裴恭萬萬想不到京城腳下的香海鎮,會是這么一副慘狀。 他索性掏了枚銀錁子,不動聲色地丟進那小乞丐手里。 小乞丐只覺得被什么從天而降的東西砸了個正著,不想定睛一瞧,差點嚇個大跳。 那是真真的銀子。 哪怕天色暗了,也散發著漂亮的光。 方岑熙也將一摞包好的蔥油餅遞在小乞丐手里:“如今天一日賽一日冷了,拿這錢回家置些冬衣穿吧。” 小乞丐連跪帶磕頭,終是千恩萬謝地走了。 “這香海鎮上,想來還有大蹊蹺。”方岑熙望著蕭瑟的街道,暗自盤算,撩眸看向裴恭,“裴三爺,咱們不好直接去縣衙里造訪,在這縣城里多轉兩天,恐怕會有更大收獲。” 裴恭順順馬鬃,一想到自己就是個來扮演吉祥物的裝飾,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異議。 他泠然頷首:“全聽方評事的意思。” “咱們來香海的消息,想來縣衙很快便會得知。”方岑熙略作思索,“還得勞煩三爺掩好身份,咱們也好多聽多看。” “刀您還是收起來為好,至于牙牌和官牒之類,我來替三爺收置歸一,咱們都不要輕易露出來。” 裴恭聞言,自也認同,不作絲毫磨蹭,將東西一并交給方岑熙收進隨身行李包袱。 兩人尋了家客店,見著天色已晚,便先行下榻。 鎮子里客店簡陋。 裴恭看著粗糙不堪,似乎還漬著油的床單,不由得滿臉嫌棄地皺住眉頭,眼中只剩下“這也是人住的?”般的疑惑。 方岑熙見狀,隨即善解人意道:“三爺若是實在難以安寢,我且去店家那頭看看有無新的床單,喚他們來換上一床新的。” “有勞。”裴恭點了下頭。 方岑熙笑得意味深長:“三爺客氣了。” 言罷,方岑熙便輕合上門下樓離去。 裴恭回想著一整天的行程,饒是做個方岑熙的陪襯也有夠費精神,難免淡出幾分疲憊來。 他瞧著粗胎瓷的水壺茶杯勉強能算干凈,便自顧自斟杯熱水啜了。不想三杯水下肚,方岑熙還是有去無回,他不由得疑惑叢生。 裴恭打著呵欠擱下水杯,正要去瞧瞧,便聽到門外有窸窸窣窣逼近地腳步聲。 他本能地豎起耳朵,靜下聲息判斷著門外的舉動,更是隨即一把摁倒了踹門而入的頭兩個。 不曾想客店老板緊跟著便指住他大喊:“大人,就是他。” “就是他在街上到處閑轉問話,行跡可疑,定跟盜取官銀的賊人脫不得干系。” 裴恭微壓下眉頭,冷冷嗤笑一聲。 “錦衣衛辦案,爾等誰敢阻攔?” 人群忽滯住步子,一時被他這身份震得進退兩難。 客店老板又壯壯膽子問道:“你說你是錦衣衛,可有憑證?” 裴恭這才下意識瞥向行李,不成想收著牙牌官牒的包裹早已不在桌上,就連平日從不離身的刀,眼下也不翼而飛。 還不及裴恭從怔愣中回過神,一伙人早已沖進客房。 見著裴恭無言以對,為首的衙役這才鐵了心抽出刀來下令。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將這賊子押回縣衙大牢,等候大人明日過堂發落?” 作者有話要說: 小方大人:蹲局子去吧你: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