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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在心上 第54節

    整日無所事事,一個人在院子里胡思亂想,倒是趁機把許多事都想通了。

    正當她為想到應付蕭恕的法子時感到高興時,皇后那邊又來人了。

    “姑娘!江姑娘不好了!”

    兩個宮婢氣喘吁吁地找到她,左右各扶著她的手臂,邊哭邊說,沒一個能把話說清楚。

    “江姑娘……嗚嗚……我們娘娘……嗚嗚……”

    “我們娘娘不好了……嗚嗚嗚……江姑娘……”

    “皇后jiejie怎么了?”江燕如看兩人失聲痛哭,心都提了起來。

    皇后身邊的人不至于遇到一點小事哭成這幅模樣。

    婢女一時半會解釋不清,就拉著她要帶她走。

    兩個宣云衛對看了一眼,緊緊跟上。

    不過到了內苑,他們都被攔了下來。

    攔人的是守苑護衛,他們是原先負責皇宮內廷的人,和宣云衛的職責不同,也并非屬于同一統領。

    江燕如著急去見皇后,就對他們豎起三根手指發誓道:“我這次保證不亂跑!”

    上一回她偷偷跟著皇后溜出去,害他們也受了牽連責罰,江燕如還是愧疚的很。

    “姑娘言重了,我等就在這里等候姑娘。”

    兩名宣云衛沒有蕭恕那樣放肆,敢擅闖宮中女眷住所,可蕭恕有令,他們也不敢放任江燕如一人。

    宮婢們一路哭到這里,也平靜了不少,就斷斷續續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江燕如。

    原來韓皇后自幼身體氣血有虧,這也是她不容易有孕的原因。

    所以每每來月事的時候也比尋常女子難受,還要輔以湯藥臥床調養。

    藥也是用著以前慣用的方子,誰知道這一次韓皇后用了兩日后不見好轉竟然還引發了崩漏。

    “太醫呢?”

    “陛下帶走了溫太醫,齊太醫前不久又被憐妃娘娘的人請走了,說是她家外祖有個頭疼腦熱的病,請太醫去看。”

    “那快找人去把太醫叫回來啊!——頭疼腦熱又不是什么大病,皇后的這個可是要命的!”

    江燕如也著急,“你們還跟著我做什么,還不去找人?”

    江燕如聽過崩漏之癥,血走而崩,可是會危及性命。

    “江姑娘,不是我們不想去,可是陛下臨走之前下令內苑之人一概不能離開,上一回我們娘娘因為和您出去那一次已經被陛下下了禁足,就連我們也不能違抗。”

    “那憐妃?”

    “憐妃娘娘那是早早就得了特許的。”宮婢抽抽泣泣地解釋。

    “我倒是可以出去,只是憐妃娘娘的外祖家在哪里你們知道嗎?”

    “阿如……”

    三人已經走進皇后的寢屋,韓皇后聽見了江燕如的聲音就虛弱地喚了一聲。

    江燕如就顧不上其他,連忙快步走上前,在韓皇后床下跪坐著,握住她從被子里伸出來的手。

    韓皇后的手冰涼,像是一塊凍住的鐵塊,寒意從她的骨頭里滲出來,幾乎在瞬間就奪走了江燕如所有的溫暖。

    江燕如十分吃驚,又看了一眼床尾還在忙碌替換白巾的宮婢,一盆染著鮮血的布刺目可怖。

    “皇后jiejie,你這是……”

    韓皇后雖然虛弱,可神智還在,還安慰她道:“……別慌,我已經派人出去找了。”

    翠珠在一邊急得團團轉,一會看韓皇后,一會看外面的天色。

    “定然是憐妃做了什么手腳,藥渣我都留好了,就等著太醫來看看里面是不是多了什么或少了什么,更何況專挑在這個時候太醫請走了,這擺明是想要害您的性命啊。”

    “……別胡亂猜測。”韓皇后低聲斥了翠珠一句,喘著氣又輕輕握了下江燕如的手,“阿如,她們不過是太緊張我了,沒事的,你別哭……”

    江燕如不知道什么時候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不清韓皇后的表情,只能用力握著韓皇后的手,無助地道:“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

    她不但害怕自己死,也害怕看見親近人死。

    按理說,她未見過自己親生母親身死的畫面,可長久以來,卻受其影響頗深。

    如果憐妃真的把太醫藏起來,那她們可不容易找到。

    翠珠因為這個著急上火。

    江燕如忽然想到,“我們不一定要找太醫,其他大夫也可以的啊!”

    翠珠如夢初醒,“對,我們怎么沒想到。”

    “翠珠jiejie,外面的大夫怎么能進內苑。”宮婢提醒道,“這是不被允許的呀!”

    “都這個時候了,還管那些做什么!”江燕如擦了擦眼淚,“我不是內苑的人。”

    禁足自然管不到她頭上,江燕如只用說服蕭恕留下來看守她的宣云衛。

    不過她相信這不是難事。

    她扭頭對翠珠道:“你照顧好皇后,我去外面抓也抓個大夫回來!”

    和蕭恕待久了,她一開口也帶了幾分蠻橫霸道,其他人聽了也無人敢再置喙。

    說服宣云衛簡單,可要出別院卻不順利。

    幾日沒出過門的憐妃正帶著人迎面堵住了她。

    憐妃懶洋洋搖著紈扇:“江姑娘,陛下曾有令,不得隨意出入別院。”

    江燕如又急又氣,語氣不善地道:“憐妃娘娘,皇后身體不適,我出門去請大夫,這是事出有因,算不得‘隨意’二字!”

    憐妃把頭一昂,用紈扇指著她道:“我不管是什么事,陛下的話就是圣旨。”

    宣云衛都是蕭恕調.教出來的人,一言不合就在江燕如身后率先拔了刀,把憐妃嚇地尖叫起來:“怎么!你們這是要違逆陛下嗎?”

    “來人!來人!——”

    因憐妃要回去省親,皇帝派了好些護衛聽從她差遣。

    江燕如還沒見過這么多明晃晃的刀刃沖著自己,一時也有些害怕。

    她身后只跟著兩名宣云衛,即便這二人再厲害,也敵不過憐妃那邊人多。

    “江燕如,你敢對宮妃刀刃相逼,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憐妃握緊紈扇擋在胸前,氣得胸脯起伏:“你不要命了嗎?!”

    現在皇帝不在,蕭恕不在,皇后病危。

    在整個別院里,憐妃權勢最大。

    江燕如無權無勢,根本無法和憐妃對抗。

    江燕如萬萬不會做讓自己掉腦袋的事,可是她也不能看著韓皇后被這樣活生生拖死。

    “你們先退下吧。”

    她讓宣云衛后退,一來是不能坐實‘刀脅后妃’的罪,二來她更不想給蕭恕惹來麻煩。

    憐妃見江燕如膽小怕事,臉上更顯得色,從旁邊護衛手里搶了一把劍來朝著江燕如一揮。

    誰也沒有料到憐妃會忽然揮劍,而這一揮手,力度還沒控制好,直接在江燕如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

    突如其來的冰冷劍鋒把江燕如嚇心臟猛然一縮,好在身后宣云衛倏然出手,及時握住了劍刃。

    江燕如才得以躲開,她一摸脖子,就沾了一手的血。

    憐妃并不敢親手殺人,這一下不但把江燕如嚇壞了,她自己也是臉色一白。

    “臣見過憐妃娘娘!”

    憐妃哐當一聲扔下手里的劍。

    他們身后不知何時走上來了好幾人,此刻都離得不遠,顯然剛剛那一幕都被他們看在眼里。

    憐妃心里害怕,聲音發顫:“你是什么人?”

    白望舒絲毫不慌亂,只垂首拱手道:“臣錦衣衛同知,白望舒。”

    憐妃一甩衣袖,佯裝淡定道:“我知道你,不過你來這里做什么?我記得其余官員都在驛館才是。”

    “臣在路上遇見了皇后娘娘身邊的宮人在外尋找太醫,想來是娘娘鳳體抱恙,所以特意將孟神醫帶來。”

    “孟神醫?哪個不鬼手孟千秋?”憐妃臉色一變,順勢視線一轉,看見站在幾個宮人之中有個身穿青衣的陌生男子。

    她從未見過,想必就是白望舒口里說的孟神醫。

    這位神醫看上去格外年輕,年約二十五六。

    模樣生的是溫文爾雅、身如玉樹,氣質出塵,淡雅高潔,和她印象里醫術高超的白胡子老頭相差甚遠。

    更重要的的是這位孟神醫,他明知道站在面前的是宮眷竟也沒有自覺地移開目光。

    不知道避諱也罷了,甚至還朝她彎唇一笑。

    簡直輕浮!

    憐妃伸手一指,惱怒道:“白大人,再往前可是陛下的后苑,你竟然敢帶外男私自入內,好大膽子!”

    “醫者仁心,不分男女。”孟神醫坦然走上前,朝著憐妃拱手做禮,“這位娘娘宅心仁厚、菩薩心腸,想必一定能諒解,不會耽擱病人的病情,延誤了診治的關鍵時期,拖累皇后娘娘鳳體。”

    “你!——”憐妃用力咬了咬唇,氣得七竅生煙。

    此事被如此多人看在眼里,她再要阻攔,就會顯得刻意,即便此事最后查不出與她有關系,可也難免會遭人閑話!

    江燕如見憐妃無話可說,馬上讓人把神醫帶走。

    她剛想跟進去,白望舒卻輕輕拉住她。

    “江姑娘,你脖子上的傷口還是盡快包扎一下吧,孟神醫興許一時半會沒有空給你看,我這里也有藥,不如我先給你處理一下?”

    江燕如被他拉住,只能微側轉頭,潤濕的睫毛輕扇,像是一只被暴雨淋濕的鳥,栗栗危懼。

    白望舒注意到她原本紅潤的臉現在白如紙,纖細的身子不住地發抖,眼圈泛紅隱有淚光,丹唇卻抿得發白,仿佛一直在用力克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