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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如在心上在線閱讀 - 如在心上 第25節

如在心上 第25節

    “……你云英未嫁,這些齷齪事也不好跟你說。”韓皇后搖搖頭,心中雖有動搖卻仍然是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江燕如眼巴巴看著她,“為什么好多事大家都是說未嫁人的聽了不好,那嫁人了就能聽這些齷齪事了嗎?”

    她問得一本正經,倒讓韓皇后一時語塞。

    半響她才擠出一語,怪道:“你這是混淆視聽。”

    江燕如才不怕她責怪,因為她知道皇后心腸好,便又搖了搖她的手,軟軟地央求。

    “皇后jiejie,你真的忍心看我時時要面對這未知的危險嗎?”

    江燕如這張臉委實生得好,細潤如脂,粉光若膩。

    她就好像天生得有人精心呵護才能盛放的西府海棠。

    別說是男子了,就是女子也會見之心悅,心軟,會心生憐愛。

    韓皇后被她搖著手央求,沒能堅定多久就敗下陣來。

    她松開緊蹙的眉心,瞅了她一眼,打定了主意后就把屋內伺候的宮婢、嬤嬤都屏退。

    待屋里人退出了門,韓皇后又端起了茶盞,像是不知從哪里說起,思忖了片刻。

    江燕如就乖乖巧巧地撐著下顎等著,也不催促。

    這些事光是想起就讓人仿佛胸口被勒住,難以喘息,韓皇后指尖搭在茶盞上,被熱茶燙得發紅都未有察覺,她慢慢開口:

    “他這個病……出自西蜀。”

    西蜀?

    江燕如聽見這個地方,忽而一驚,但還沒等她來得及細想,韓皇后已經繼續往下說。

    “西蜀歷來神秘,巫蠱邪術皆出于此,而他那病世上更是復雜詭異。這些年鳳岐一直用內力霸道遏制,只是這個法子猶是不能根治,太醫曾給予診斷,輕則損身,重則要命。”

    韓皇后幽幽嘆息,“他以前性子也不是這般暴虐,我想他身上這個惡疾多少對他有些影響。”

    “曾經陛下也給他找過幾人,不知道怎么惹了他不高興,扭斷了一人脖子,又重傷了幾個,自此后就沒有人再能勉強他。”

    江燕如捂住自己脖子。

    “這究竟是為什么呀?陛下給他找的人治不了他的病嗎?”

    “這個誰又能知道呢?興許是他不愿意。”

    不愿意把那一面示人,更不愿意被人肆意擺布。

    所以他情愿用自損的法子也不愿意求助于人。

    韓皇后對此也苦惱,一方面蕭恕是舊友,變成如今的樣子她也不愿見,另一方面蕭恕扶持新帝,她更不想高允為此失了左膀右臂。

    “……所以,我哥哥會因為這個病死?”

    韓皇后嘆了口氣,轉眼看著她道:“會。”

    江燕如不由皺起了眉心,柳眉微顰,像是兩片被風吹皺的葉子,氤氳騰起的茶霧彌漫在幾案,她手撐著腮,神思都陷入了這個難題之中。

    既然能治,能緩和,為何他不肯。

    江燕如不能理解。

    倘若是她,為了活著,只要有一線希望,她也會緊抓不放。

    大師兄曾夸贊蕭恕是勇往直前、奮不顧身的刀,其勢銳不可當。但是太不畏生死,從不會知難而退,就是一身犟骨,苦了一身皮rou。

    常常師兄弟幾人同時出去,只有他帶著一身重傷回來,而每一次回來,對她的態度就越發冷淡,就好像那一身的傷是她的過錯一般。

    江燕如其實并不知道江爹收這些弟子是做什么的,但是他嘴里常常掛得一句話就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1

    作為曾經的錦衣衛同知,江爹為國為君也鞠躬盡瘁,辭官歸隱后依然沒有荒廢自己那身武藝,傳與諸多弟子,也有培育之意。

    只是他恐怕想不到,如今靠這一身本事闖到萬人之下的會是他那個義子。

    而這個義子還一點也未領他的情,反倒把江燕如這個義妹拘了起來。

    “他若是死了,大周怕是又要亂了。”

    蕭恕于世人眼中是jian邪亂賊,但在新帝心中卻是是扶持一路的能臣。

    皇后感慨了一聲,端起半溫了的茶飲入口,馨香回甘的清茶也沖淡不了她的惆悵。

    沒有人救得了他,而他也并不求生。

    江燕如回到小院的時候天剛擦黑。

    在回來的路上,不知道哪里涌出好幾隊人馬,也不知在抓什么人犯,弄得大道都擁堵起來,。

    江燕如乘坐的馬車便被困在其中,這就耽擱了許久,回來便晚了。

    她見蕭恕的屋子里已經掌燈,橘黃色的暖光透過窗格的娟紗,柔和得像照透云霧的月輝。

    依稀可以看見屋中有幾道人影映在娟紗之上。

    也不知道蕭恕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有沒有因為北昌王的事受到牽連。

    即便北昌王與他無關,那他也的確在白府殺了一人。

    他這個人不在乎自己的小命,所以也漠視他人的性命。

    江燕如聽皇后講了那些事,到現在還心緒不寧,她收回視線,快步準備躲回自己的屋子。

    哐當一聲。

    從正屋傳來了一聲碎響,幾個宣云衛從里面快步走出,其中一人揮手指揮道:

    “快去宮中接齊太醫來!”

    一人苦著臉道:“齊太醫回回來也沒有用,我倒覺得不如去逍遙館……”

    “你覺得?你覺得主上豈會讓那些人近身?還不快去!”

    院子里兵荒馬亂一陣,院門嘎吱合攏,留下一片讓人惶恐不安的寂靜。

    江燕如手扶著房門,隱在屋檐的身子僵在原地。

    蕭恕他又發病了?

    韓皇后不是說他這個病也并不頻繁,如若不然他的命非要早早折損耗盡不可。

    可這還沒過半日,蕭恕卻再次病發。

    江燕如徘徊不前,踟躕不定,胡思亂想一通后,貓著腰小心翼翼靠近正屋,就在他的窗下屏息探頭。

    正巧里面傳出了蕭恕的聲音。

    他的嗓音低靡微啞,像是春天里最后一縷北風,頹然無力地拂過大地,雖然吹不動枝葉,卻也能留下刺骨寒涼。

    他宛若在與誰交代遺言。

    “……若我死了,它只能給我陪葬。”

    江燕如哪知道一上來就聽到這樣可怕的話,心里不由大駭。

    雖然先前她有過猜測,但是實際聽到真是如此,她心里還是不由憤然想到。

    蕭恕這狗,果然存著要她陪葬的歹毒心思!

    他自己不好好活著,卻還想拉她一起去死。

    江燕如提起裙擺,帶著一腔憤怒疾跑闖了進去。

    “你不許死,我來救你!”

    紫金閬云燭臺上的燭火被她推門的氣勢帶得一陣搖曳。

    她的影子在身后就仿佛被風吹著打轉的絲絳。

    隔著幾道撩起的碧紗垂幔,蕭恕正倚坐在他的床上,俊昳的臉上滿是讓人驚魄的春色,眼底眉梢都帶紅,再上好的胭脂都染不出這般的霞色,一如他在白府門外巷子里的模樣。

    他殷紅的唇微張,被她乍然闖入而打斷的話隱入里咽喉,只吐出一聲讓人口干舌燥的輕喘。

    站在蕭恕旁邊的人是一個眼生的青年,身穿著宣云衛的服飾,顯然也是蕭恕手下,此刻他驚訝地轉眼看向江燕如。

    “姑娘知道如何治病?”

    蕭恕斜眼睨她,壓下自己的驚詫,低聲嗤笑道:“她不……”

    江燕如被蕭恕這幅‘愛救不救,要死就死’、毫無生機的樣子氣得不輕,她氣勢洶洶走上前,就好像渾身上下都長滿了膽子。

    身為蕭恕的近衛,成謙頭一回感到被一個纖弱少女氣勢所迫,不由讓出蕭恕床邊的空檔,自發地站在了一邊。

    “你閉嘴。”江燕如擠開那陌生的青年,上前揪住蕭恕的衣襟,“你休想死了拉我陪葬!”

    江燕如心里想著,她小時候救過他一次,長大再救一次,她于他可不就有了兩次救命之恩。

    到時候挾恩求報,怎么也要逃出他這個狼窩。

    蕭恕驀然被人拉住衣襟,有些奇有些驚,還有些怒意還未來得及從心底升起,他勉強自己定住渺茫迷蒙的視線,落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頭身上。

    江燕如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伏身,把那兩片柔軟微潤的唇瓣貼了上來。

    蕭恕的思緒轟然一下炸開,后脊上飛快竄起一股麻意,仿佛有萬千只螞蟻在啃噬。

    明明只有蜻蜓點水的一碰,仿佛就推翻了他心里巍峨高山,一切傾頹倒塌,好像遭遇了一場毀天滅地的風暴。

    江燕如壯起膽子在蕭恕嘴上親了一口,起身時臉上不由露出得意。

    “你看,這不就好了?”江燕如擦了擦自己的嘴。

    去親蕭恕的嘴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難,這讓她大受鼓舞。

    成謙瞠目結舌,猶遭雷劈僵在原地,脖子都不得轉動,只能勉強轉了轉眼珠,看向蕭恕。

    蕭恕身體未動,只是忽而低垂下長睫,慢慢伸出舌尖舔舐了下唇角,他聲音很輕很慢,仿佛就是一縷細煙,從縫隙里擠出。

    “你瘋了?”

    成謙看了蕭恕的神情,再聽見他這怕是要殺人的輕言慢語,寒毛卓立,但是更讓他震驚的是江燕如今夜怕是吃了狼心豹子膽,她非但沒有被蕭恕陰測測的聲音嚇哭,反而膽大包天地又低頭啄了一下他的唇。

    她氣鼓鼓地道:“這下總可以了吧!”

    成謙倒抽口涼氣,忙不迭從旁躥了出去。

    江燕如感覺身側掠起一陣疾風,正驚訝扭頭,忽然從腰上傳來緊箍的疼痛。

    她哎喲一聲,倏然視線一個反轉,她整個人趴伏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