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
烏羊毫不留情道:“你啊,能不能別再做一個學人精了?” “你就是你,變不成其他任何人,也奪不走任何人的東西,”烏羊站起身,拍了拍褲腿,給出了烏停云致命一擊,“你可能到現在都沒認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 “你一直以來所以為的,那些你從我手中成功搶走的東西,其實啊,都只是我不要的垃圾罷了。” 一句話,直接讓烏停云呆在了原地。 他胸口大起大伏,嘴唇在發抖,強笑道:“烏羊,想挽回面子可不是這么挽的?” 烏羊勾唇:“是嗎?” 烏停云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你只是因為留不住那些東西,所以才把那些東西說成是你不要的垃圾。” 烏羊歪了歪腦袋,諷刺地笑著看他。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直直落在男生那雙桀驁不馴的眼上。 那雙眼中閃爍的光芒,簡直比陽光還要耀眼。 烏停云渾身顫抖,歇斯底里道:“你憑什么……” 憑什么,什么都打不倒他? 憑什么捻滅不了這該死的光? 憑什么他就不能陷進泥里去,被骯臟的、潮濕的泥土污染,掩埋? 烏羊看著烏停云那張扭曲起來的臉,諷刺地扯了扯唇角。 對了,還有就是這個。 這張欺騙性十足的臉。 十二歲那年初見烏停云時,這個人躲在他mama的身后,怯怯注視烏羊的模樣看起來讓人很有保護欲。 彼時烏羊還以為自己有了一個可愛的哥哥,一個在他與親生父親已經產生了無法挽回的裂痕之后,依舊能與他手牽手一起長大的兄長。 ——直到烏羊被這好哥哥,從樓梯上推下來的那一天。 烏羊也不懂,自己怎么好像就拿了灰姑娘的狗血劇本。 他的渾身上下都在劇痛,額頭上有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他爬不起來,就眼睜睜看著烏停云站在樓梯上方,驚慌失措,害怕地哭。 起因其實只是烏停云想要他的一個玩具,而他沒給——他讓給過烏停云不少玩具,但只有那一個不行,那是他自己手工制作出來的,最喜歡的一個女裝小娃娃。 烏停云把他推下來應該也是失手,他們班里的男同學互相打鬧都經常鬧出事——當時還小的烏羊是這么替烏停云想的。 可當烏建齊趕來時,烏停云卻哭著說他沒有推人,是烏羊自己跌下去的。 也許是心虛,也許是怕烏建齊責罵,烏停云一邊這么為自己辯解,一邊語無倫次地哭喊著對不起。 而烏建齊被他的哭聲吵得不耐煩,哄了兩句不見好,便轉頭看向尚且躺在地上,痛到爬不起來的烏羊,皺了皺眉,嚴厲道,趴著干什么?還不趕緊爬起來! 嘶,這就好像有點離譜了吧? 當時的烏羊沾了滿手的血,覺得可笑。 得,反正也沒摔斷哪根骨頭,只是額頭上留了道疤而已,不算大事。 他也曾思忖過,等到烏停云冷靜下來了,會不會哪天偷偷跑來找他,認認真真道個歉。 只要他說一句,弟弟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只是怕爸爸會罵我,烏羊就能不計前嫌,畢竟他不能要求誰的膽子都和他一樣大,能抵擋住烏建齊的怒火。 然而事后,烏停云卻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 他一如既往地對著烏羊擺著笑臉,一口一個充滿了討好的“羊羊”,卻絕口不提那一天發生的事。 那之后,烏羊就算是知道了。 他身處的這個家庭,真真正正地是無可救藥。 …… 當然了,對于那一天發生的事情,烏停云也絕沒有可能忘記。 因為這么多年來,他時不時地就會將目光投向烏羊的額頭。 可那并不是什么愧疚、歉意的目光,而是…… 此時此刻,烏停云有些失去理智,于是他又將目光放在了烏羊那道疤上。 這道疤是在他們兩人之間砸下第一道裂痕的斧頭,是烏停云一切掠奪欲望的開始,亦是他從烏羊身上奪走的第一件東西。 那張完美無瑕,張揚漂亮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永遠消不去的丑陋的痕跡。 烏停云是這么覺得的。 最開始,他看著這道疤,內心浮現過愧疚、心虛、害怕。 可后來,他看著這道疤,內心涌現出僥幸、暗喜、得意。 然而事到如今,他竟荒唐地意識到,也許他真的,從頭到尾都沒能奪走過烏羊的任何一件東西。 他死死盯著烏羊,從牙齒間擠出一句話:“……為什么你就不會自卑?” 烏羊一聽,樂得要命。 他反問:“憑什么我要自卑?就憑我從小父母離婚?” 他走近烏停云一步,嗤笑道:“就憑,我爸爸mama沒一個要我?” 他再走近一步,直視著烏停云:“就憑,我喜歡男人,喜歡女裝,別人都拿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他徹底走到了烏停云的面前。 烏停云僵在了原地,屏住了呼吸。 而烏羊當著他的面,像是看穿他所有想法一般,緩緩抬起手,食指與中指并攏,重重按在了自己額頭的那道疤上。 他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就、憑、這?” 烏停云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烏羊的每一個字,都好像砸在了他的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