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盈玉羞紅了臉，微垂著頭，身子半掩到蕭辰身后。

    蕭辰伸手就在李栩頭上敲了一記：“東西收拾好了么？馬車呢？”

    李栩摸著腦袋，嬉皮笑臉道：“我且再住兩日，二哥，現(xiàn)下你有了二嫂，我可不能礙你們的事。”說罷，在挨罵之前，他飛快地溜走，“我去把馬車牽來。”

    蕭辰無奈，微微一笑，未作計(jì)較。

    “師父在蜀中家里么？”白盈玉抬頭問蕭辰。

    蕭辰搖頭：“應(yīng)該還沒回來。”他頓了下，似乎想起一事，“我們先往京城一趟吧。”

    “京城？你有事要辦？”

    “呃，咱們爹爹的墓在那里，我想應(yīng)該去拜祭一下。”蕭辰平靜道。

    白盈玉感激地望著他，其實(shí)她心中一直想著應(yīng)該去墳前告知爹爹，但因爹爹是犯官，又可能是害蕭逸的人，故而她也不敢向蕭辰提此事。此時(shí)聽見蕭辰竟然主動(dòng)說出來，心中自是感動(dòng)不已。

    “謝謝……”她輕聲道，后面的話哽咽難言。

    聽出淚意，蕭辰重重挽了她的手，淡淡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兩人一路北上，因天寒地凍，時(shí)有雨雪，故而走了頗長時(shí)日。他二人正是兩情繾綣之時(shí)，雖每日困在馬車之中，但說說談?wù)劊挂膊挥X煩悶。

    這日白盈玉說起幼年時(shí)采蓮子的事情，正說自己不慎落入水中，乍然停住……

    “怎么了？”蕭辰不解。

    “二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爹爹也曾與我說過，他當(dāng)年落水差點(diǎn)斃命，是他大哥救了他。”

    “呃，”蕭辰點(diǎn)頭，“就是你舅舅救了他？”

    白盈玉搖搖頭：“不對，我想爹爹的大哥可能不是舅舅，是我想錯(cuò)了。爹爹當(dāng)年落水時(shí)不過十二歲，他還未到順德，如何能認(rèn)識我娘和我舅舅。”

    蕭辰半靠在馬車內(nèi)的軟榻上，聞言微微皺眉：“你是不是還在想那件事？”

    “我……”白盈玉語塞，半晌才點(diǎn)頭道：“真相究竟是什么，我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我心里總是覺得不安。”

    “我對你說的話，難道你不信？”

    “不是，我相信，可……就好像有條蛇躲在暗處，我雖然知道它不能把人咬死，但還是會提心吊膽，生怕它在某個(gè)時(shí)候沖出來。”

    蕭辰微嘆口氣：“也許暗處根本沒有蛇。”

    “也許有，也許沒有。”白盈玉垂頭，也嘆氣，“不到它沖出來的那刻，誰都不知道。”

    蕭辰?jīng)]再言語，一徑沉默著，聽著馬車輪子咔咔壓過路面的聲響……

    “你還知道多少關(guān)于那位大哥的事，都說出來聽聽吧。”良久后，他道，“也許能找出什么線索也說不定。”

    聽他這么說，知道自己又將他拉回了當(dāng)年慘案的漩渦之中，白盈玉愈加歉疚：“二哥，我……”

    蕭辰淡淡一笑：“莫想太多，你既然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不能讓你跟著我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只是無論真相是什么，你都得記得那晚你說過的話。”

    “我知道。”

    白盈玉點(diǎn)頭，她自然會記著——“從今后，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第六十五章 老樹寒鴉

    一路上，白盈玉斷斷續(xù)續(xù)地回憶起過去爹爹曾經(jīng)說過的事。但因大部分都是兒時(shí)的記憶，一下子也無法全部想起，故而兩人并未找到任何線索。

    快到京城時(shí)，因想到白盈玉身份特殊，蕭辰便喚她罩上面紗，又命車夫?qū)ひ患仪屐o的客棧，并不往熱鬧處去。因天色已晚，兩人在客棧住下后，想著次日便去西面城外拜祭。

    窗外噗噗下著雪。

    白盈玉正鋪著床，突想到一事，回身朝蕭辰笑道：“對了，小七眼下可是在開封府當(dāng)捕快？”

    想到這個(gè)師妹，蕭辰無奈道：“隨她去吧，她的性子，撞了南墻也不見得會回頭。”

    “我們來京里，要去找她么？”

    “算了，她身旁肯定有不少官差，我不想節(jié)外生枝。”

    不能見到莫研，未免有些遺憾，但自己身份確是不該拋頭露面，白盈玉微嘆口氣：“明日，我們拜祭過就走么？”

    “呃……我想去一趟午門。”蕭辰淡淡道。

    午門，是蕭逸被問斬的地方。雖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白盈玉絲毫沒猶豫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陪你去。”然后，接著低頭鋪被衾。

    蕭辰起身，走到她身后，自后摟住她腰身，頭深埋在她脖頸處，并不說話。白盈玉放下被衾，撫上他的手，也靠著他。

    兩人靜靜地站著，聽著彼此的心跳……

    次日清晨，蕭辰二人起了大早，在房內(nèi)用過早食之后，便出去購買香燭紙錢等等祭拜物件，而后才往城外去。

    西面城外不遠(yuǎn)便是亂葬崗，自上延伸下來，都是一些亂墳堆。平日便是在日間，看上去也讓人覺得陰氣森森。此時(shí)，因昨夜里的一場大雪，將這處地方粉飾太平，看上去銀白晶瑩，倒強(qiáng)于尋常。

    讓馬車遠(yuǎn)遠(yuǎn)地等著，蕭辰與白盈玉慢慢行走在其間，尋找著白寶震的墳堆。幸而白寶震的墓碑是石頭制成，在一大堆木牌牌中還是有些扎眼，白盈玉并不怎么費(fèi)事便找到了他的墳堆。

    她先用帕子細(xì)細(xì)抹去墓碑上的塵土，蕭辰則用筆蘸漆，將上面的字重新描過。

    香燭燃起，紙錢飛灰。

    蕭辰攜了她的手，在墓前跪下，認(rèn)認(rèn)真真地磕了三個(g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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