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面色蒼白，隱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幾乎要攥出血來，語氣平靜地有些異常道：“小五，你別插話，讓他說下去。”

    然后，他轉(zhuǎn)向老滿貫，緩緩問道：“你是說，蕭都督他有斷袖之癖？而且是和西夏人？”

    老滿貫看二人反應(yīng)如此大，暗想是不能說什么蕭逸的壞話，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個(gè)……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都是聽人亂說的，做不得數(shù)。”

    “你是府里的人，難道連蕭都督有什么嗜好都不知道？”

    “我……我只是個(gè)看門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我們做下人的，和都督總共沒說過幾句話。他對我們下人還算是寬厚，挺多就是打打罵罵，也不用私刑，也不克扣月俸，別的我們就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

    “府里頭的事，你總該知道的吧？蕭都督可有夫人？”后半截話，蕭辰問得特別慢。

    “沒有。”

    蕭辰的心直往下沉，如此說來，自己的娘，爹爹并沒有給她任何名分。而自己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曉。

    “蕭都督又不是山里的和尚，難道就不碰女人么？”李栩奇道。

    “這個(gè)……是內(nèi)院里頭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聽說是有個(gè)伺候他的丫鬟懷上身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種。”

    蕭辰急切問道：“那丫鬟叫什么？”

    老滿貫認(rèn)真想了半晌，終還是搖搖頭：“想不起來了，內(nèi)院的丫鬟，我?guī)缀跖霾恢妫蠖喽紱]見過。”

    蕭辰難掩心中失望，低首不語。

    李栩見狀，便替他問老滿貫道：“你是看門的，那常與都督府往來的人，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老滿貫吸吸酒糟鼻，笑得有些諂媚：“年頭太久，這哪里還想得起來啊。”

    “小二，上茶點(diǎn)。”李栩在江湖上行走也有些時(shí)日，見慣了這種人的，倒也不著惱，笑吟吟地看著老滿貫，“你先吃點(diǎn)東西，好好想想。”順手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只要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咱們不但好酒好菜，這錠銀子也是你的。”

    銀子，一整錠，圓潤飽滿，映著老滿貫眼睛直發(fā)亮。

    他沒想到這兩位衣著簡樸的年輕人出手竟然如此大方。他探出手去，李栩也不攔他，就看著他把銀子攥入手中。

    “拿著銀子，你是不是踏實(shí)點(diǎn)？想起什么來了么？”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老滿貫滿臉堆著笑，忙連聲道，“公子對我老頭子這么好，我哪里敢想不起。”

    “想起來就快說吧。”

    第十三章 酒憶都督

    老滿貫把銀子小心揣入懷中，也不急著說，瞇著眼睛認(rèn)真沉吟片刻，似在回憶當(dāng)時(shí)情形：“最常來的蕭都督的副將司馬揚(yáng)，他雖是副將，常來匯報(bào)軍務(wù)。他脾氣不好，幾乎回回來都是怒氣沖沖地走。還有都監(jiān)衛(wèi)大人，也常來，不過后來……”他皺眉想了想，“到了后來，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沒看見衛(wèi)大人來過。”

    “衛(wèi)大人是誰？”

    “是當(dāng)時(shí)的都監(jiān)衛(wèi)近賢大人。”

    “都監(jiān)？那不是太監(jiān)嗎？”李栩怪叫。

    老滿貫似乎被他嚇了一跳，連忙讓他小聲點(diǎn)：“噓、噓……可不敢這么大聲，這衛(wèi)大人雖然不當(dāng)官了，可在順德城里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可不敢亂說啊。”

    “后來？”蕭辰聽的專注，不理李栩打岔，急問道，“你方才說什么后來？”

    “就是后來啊。”老滿貫茫然道。

    “我是說，衛(wèi)大人是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不到都督府來？”

    老滿貫用手抓了抓脖子：“這個(gè)，我就記不太清楚了……”他努力回想著，“那年臘月，衛(wèi)大人就沒來，倒是易大人來過，從那時(shí)候算起來，大概有小半年了。”

    “易大人又是誰？”

    “就是當(dāng)時(shí)的順德經(jīng)略使。”

    “你說，這位衛(wèi)都監(jiān)，還在順德城里頭？那其他那些人呢，司馬副將，易經(jīng)略，他們現(xiàn)下在何處？”

    “這我老頭子那里知道多，這么多年了，他們當(dāng)官的去哪里又不會告訴我們小老百姓。”老滿貫這下是真不知道，理直氣壯道。

    早就該明白老滿貫不會知道，蕭辰輕嘆口氣，他也是太焦急了才會問他。

    “咸王你可認(rèn)得？此人可來過都督府。”他又問道。

    老滿貫搖頭：“他沒來過都督府……不過，蕭都督倒是常去他那里。”

    蕭辰直覺地追問：“常去？有多經(jīng)常？”

    “十天半月的……”老滿貫撓著頭想了想，“反正我就記得，蕭都督常陪著咸王一塊打獵去。”

    “蕭都督身邊還有什么親近的人么？”他放緩口氣，問道。

    “親近的人？”老滿貫往嘴里塞了幾個(gè)干果子，邊嚼邊道，“好像也沒什么親近的人，二寶替他打理些日常瑣事。”

    “二寶？”

    “就是他的書童。”

    書童，那么顯然是蕭逸日常最親近之人，蕭辰迫切追問道：“你可知道他現(xiàn)下在何處？”

    “不知道，早就不知道了，蕭都督被抓走后，他也就不見了。”老滿貫想嘆氣，偏偏滿口的吃食，嘆不出氣來，“那時(shí)候，都督被抓走，抄家的緊跟著就來了，整個(gè)都督府都亂了套，誰還管得誰啊。”

    李栩皺眉：“那原先府里頭的人，你還有往來么？”

    “二十來年，死的死、散的散、都沒了，誰還會記得我啊。”老滿貫想起什么，又難過起來，果子也不吃了，“連我妹子都跟別人跑了，再也不回來了，我們家就剩了我一個(gè)，就剩了我一個(gè)羅……”他叨叨地，反復(fù)重復(fù)著最后一句話，倒弄得李栩有些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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