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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陸爭送過我一只小兔子,屋子里的爐火燒的正旺,他在鎮上回來,懷里就揣了這么個東西。 說有東西給我,一開始我不太信。 陸爭不可能對我這么好。 前天他還誘我逃跑,沒走出幾步就叫獨眼給捉了回來,他養的畜生瘋狂撕咬我的小腿,屋子里的陸爭推窗看我,笑意溫和惑人。 是他叫獨眼捉我回來。 他沒說,我沒問。 心知肚明。 打那天起我有點頓悟了,原來他是這樣的人。 陰晴不定,有時候我覺得我特別了解他,我們關系好的不行。 所以死心塌地啊,真是信他,他說什么我都聽。 然后一轉身,又是他斷我的后路,看我血淋淋的一身。 今日也是如此,莫名其妙的就在集市上帶回來一只兔子給我。 大衣敞開,小兔子一跳直接蹦進我的懷里來。 沒個準備,陸爭和兔子都給我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想躲,我朝不保夕,拿什么養兔子啊。 不可不可。 連聲拒絕,眼前的少母哨了臉,問我為什么不喜歡? “這…” 沒地方去講理。 陸爭有意搓磨我,有時我連一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前天逃跑,如今鎖鏈鎖在我的脖子上,鑰匙近在咫尺,可我多看一眼都不敢,日夜守著這方寸的地方。 看過那么多條人命,死神其實就在我身旁。 我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 看著那些死在我面前的人,我和青稞都說,總有一天我們也是這樣的下場。 常說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頭呢? 大家都不知道。 地窖里,人命趕不上地里的一棵白菜,這樣的日子隨時都會成為盡頭。 他們殺人就像殺豬一樣,扣去能用的地方,剩下的一部分喂狗,一部分抬到地面做成J飼料。 多離譜啊。 說出來沒人信。 就連陸爭身在其中他都不信。 可我瘦成一把骨頭,身上大大小小都是駭人的傷。 他不信我,我便無聲望著他瞧。 那時他也望著我呢,看我赤誠純凈,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 然后便是那最最無用的承諾。 他說青稞,過幾日我要走,到時你跟著我,我不介意多養你一條狗。 我搖頭,被人當做不識好歹,掐著脖子摁在榻上。 本就親密,這樣一弄更是血氣方剛,他不管不顧的親我咬我,我在陣陣喘息中語不成句的說:“還有青稞。” 陸爭。 我們的命被綁在一起。 你不要只救我一個。 她死了,我也不活。 那時候望著窗外,傻乎乎的這樣說過。 現如今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漆黑的夜似乎永遠都沒變過,大風刮過,恍惚間覺得我還是我,青稞也還是青稞。 喝醉了酒才會想起從前的許多,如今來講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說醉話,說希望余生普通茍活,而后啞言,片刻后搖搖頭說聲算了。 殺人放火,注定我的后半生沒辦法普通的火。 誰能想到呢,前半生我那樣本分,后半生我又如此作孽。 確實作孽,常在身邊,莫青瑜的身體是大不如前了,我和李姐一個攻身,一個攻心,換誰都要瘋魔。 紅口白牙、顛倒是非,一切都任我來說,眼看著眼前的女人百口莫辯、渾渾噩噩。 再不漂亮了。 嘆氣,摸著自己的臉頰,莫青瑜透過鏡子看我:“青稞,你看我這里,怎么多了顆痣。” “我也有一顆啊。”側過臉給她看,同樣的位置,一棵不起眼的小痣,我笑笑,在后面扶住女人的雙肩:“jiejie你連這個都給忘了嗎?小時候你吵架,你還說不和我做姐妹了,哭著鬧著要把這顆痣做掉呢。” 嘆氣,我抱緊她,臉頰埋在她的頸窩里:“你狀態好差,我有些擔心你。” 真情消解疑慮,方虹一定是跟她說了什么,最近莫青瑜待我不算親昵,即是如此她仍然哄我,說不礙事,你一個小孩子,不要總是唉聲嘆氣。 摸摸鬢邊的痣,她說是我糊涂,連小時候的事都給忘記。 晚上我約了陸爭吃飯,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那時候我已經很少參與他們之間的活動了,聽她這么問依舊搖頭說算啦。 jiejie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做電燈泡了。 我訂了機票,要出去玩幾天呢。 十七號婚禮對嗎? 我一定趕回來,我有驚喜要送給你。 你喜歡什么,我買回來給你。 故作親密,聽她搖頭說算了,我什么我不缺,出門在外,青稞你要照顧好自己。 千叮萬囑,我微微笑著不記心里。 臨了不回頭的走遠,心想下一次見面,就是你命中的死期。 當然,放狠話而已,作為青稞的摯友,我怎么能讓莫青瑜死的如此輕易。 這一世,我要她痛哭流涕、悔之不及。 說是去度假一點也沒騙人,酒店是陸爭提前訂好的,有錢人就喜歡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屋子里應有盡有,就是一張床硬的要死。 我不喜歡睡y床,有時午夜夢回分不出今夕何夕,還覺得大火未來,我仍被困在那個沒有春天的地窖里。 逃脫升天等同于重活一世,推翻前塵,那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經歷。 我懷疑陸爭是故意,他沒來的這兩天我都睡在沙發里,夜夜喝的酩酊,常做的事就是對著窗外花團錦簇的園子發呆。 被抱在懷里的時候我醉的一塌糊涂,分不清來者是誰,只當自己身在夢里。 風塵仆仆,男人身上還有花香…或者是莫青瑜的香水味,前者浪漫,后者刺激。 半瞇著眼,這時依稀明白是誰姍姍來遲。 張嘴便怨他來的晚,陸爭,我一人喝酒沒趣。 這話從前他常說,那時候我們初次交鋒,在那個四面環山的瓦房里。 少時常被人灌醉,平日里不覺時光飛逝,如今看見一地的酒瓶才明白已是很多年過去。 陸爭,青稞不騙我,原來我真逃的出去。 陸爭你看,我活著走出了那里。 醉話擾人,又在片刻后痛哭流涕,想起青稞,我總是過不去,撕心裂肺說有人死在了回憶里。 被人抱緊,我還是叫他的名字,陸爭!陸爭!陸爭!!! 有些彷徨,也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我一聲一句,在這多情的夜里剝開y殼,露出瘡痍。 為什么沒有回來? 不是說好了會來接我出去? 陸爭,你不要我在先,我才永生永世的恨你。 --